都江堰传说的超现实主义画面语境探究

摘  要：“传说”是百姓口中流传的关于人、事件、物品及地方的传奇性故事。传说故事的构成元素包含现实表现，以及结合夸张、变形、移位、剪辑与重构、材质异化等超现实主义画面语言。都江堰传说的超现实主义画面语境探究从视觉语言的角度分析都江堰传说中三种不同类型的故事，最后得出结论：都江堰传说插画创作中运用超现实绘画语言能够增强故事的感染力与艺术性，准确传递传说故事的现实世界与理想世界的双重属性。

关键词：都江堰;传说;超现实主义;画面语境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9年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李冰研究中心项目“以现代插画语言重构都江堰传说”（LBYJ2019-008）研究成果。

一、都江堰简介

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秦汉时期水旱灾害十分严重。“荆人鳖灵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灵为相治水……自以为德薄不如鳖灵，乃委国受之而去。”[1]这是古蜀国水患的真实写照。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岷江是整个成都平原的地上悬江，都江堰距离成都仅50多公里，与成都的高低落差达到270多米。每到春末夏初雨季开始，岷江洪水泛滥时，整个成都平原就会成为一片汪洋。岷江水患不论是对当地百姓，还是整个蜀国的生存和发展都造成极大的困扰。战国末期，秦昭王审时度势，认识到巴、蜀之地在统一中国中的重要战略地位，遂任命知天文、晓地理的李冰任蜀郡太守[2]。李冰上任后厉兵秣马，率领蜀地百姓修建了都江堰水利工程，至此以后成都平原逐渐发展成为富饶的鱼米之乡。都江堰这一举世闻名的水利工程建造充满着传奇色彩。千百年来，人们用一个个美丽的传说故事将都江堰的修建原因和修建过程讲述并传递给后代。都江堰的传说故事是都江堰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构筑都江堰的灵魂所在。这里的每一处建筑，每一个景点，因为被这些传说故事赋予了生命与活力。

二、超现实主义画面语言特点

超现实主义理论产生于第一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该理论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论的影响，主张放弃以逻辑有序的经验记忆为基础的现实形象，挖掘人潜意识或者梦境中的奇妙景象[3]。在艺术作品中呈现出来一个单独的元素或局部都严格地按照现实事物进行描绘的画面。然而，元素的组合并没有按照人们正常的逻辑思维安排在一起，而是以夸张、变形、重复、错位等方式让画面呈现出神秘、怪诞的超越现实的景象。画面表达的重点不是绘画对象的写实技巧，而是通过打破常规的元素组合传递出更深层次的精神性、思想性内容。

纵观人类艺术史发展的历程，符合超现实主义艺术观念的形象并不是20世纪才出现的，而只是这个时期，有人给这种艺术表达形式赋予了这样的名称。早在我国远古时期的神话传说中，各种神、妖，有异能的人、兽、植物都是以超乎寻常的奇异方式组合：有的将人和动物或植物组合在一起，比如出现在《山海经》里的人头马身的精灵;有的将人的某种器官不断的重复，就像封神演义里哪吒的三头六臂;有的将器官移位，比如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二郎神;有的将身体的某一部位夸张……故事中怪异身形的生物总是具有某种特异功能，是人们战胜自然、控制世界、获得更加美好的生活的精神寄托与希望。

三、都江堰传说故事的现实与超现实画面语境

都江堰传说故事以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历史遗迹以及具有传奇色彩的动物、植物为主题展开。依据故事的真实与虚构程度大致可以把都江堰传说故事分为三种类型：一是历史事件、人物的直接表述，无夸张、奇幻情节的添加，因为这些人物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件本身荡气回肠、震撼人心;二是以真实的历史人物、事件、物品为主线，在真实历史事件中加入虚构的人物形象或情节，以增强事件的神秘感，凸显故事主角高大勇猛的英雄形象;三是依据现有的一些历史遗迹、历史物件创作的故事，这些故事的主人公无存在的真实依据，故事情节也非常玄幻神奇，是人们为了抒发情感、表达美好愿望而创作的。

（一）历史故事的艺术情趣

中国文化之所以博大精深，具有非凡的魅力，是因为她经历了五千年的时间洗礼，这期间发生了很多的故事，让人们回味无穷。同样，都江堰成为知名度很高的旅游胜地，吸引世界各地的人们，并不仅是因为它的风景秀丽，而是这里可以透过现实的景致与历史对话，探究过去时空的人与事。自古以来，都江堰的山灵水秀吸引了大量的文人墨客在这里游览、居住。南宋著名诗人陆游第一次登青城山就写下了“云作玉峰时北起，山如翠浪尽东倾”的千古绝唱，并且，在他任职蜀州通判期间，多次登青城山，其夜宿长生宫，月夜下吹笛、吟诗，期望与范长生灵魂对话的典故为人们经久传诵。山野间，当一朵朵粉色的芙蓉花矗立枝头，会让我们想念起“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能状其容”的花蕊夫人。这位后蜀后主孟昶的贵妃能作宫词，善谱音律，兴水晶之宫殿，烹美食如皎月[3]。她不仅美若鲜花含羞带蕊，面对宋太祖还能吟诵“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的诗句，显露出“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英豪气概。

在都江堰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许多家喻户晓的诗人、画家、政治家都在这里留下了或浪漫、或悲壮、或百转柔肠、或风趣幽默的故事。将这些故事进行镜头剪辑，片段组合，便能构成一幅幅富有诗意的美丽画卷。

（二）英雄故事的豪迈气概

都江堰的传说故事里有一大部分是在历史人物、历史遗迹的基础上经过人们的口口传诵和一些艺术加工形成的。从故事的内容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些跟生活贴近的真实场景，也可以看到运用夸张的手法表现人与自然的对抗并能够降妖伏魔的超强力量。通过现实与超现实场景的组合表达对英雄的崇拜和敬仰之情。不论在什么样的年代，人们面对强大的自然灾害时都非常需要有這样的英雄人物成为行动与精神的双重领袖，给予人们行为方向的指引和坚毅精神的支持。这些故事的人物、时间、发生地点及事件都能在现存的史料或历史遗迹中有迹可循，不过故事对主要角色、场景进行的夸张、变化、移位、嫁接，时空错位与拼接，让这些看似真实的历史事件蒙上神秘玄幻的色彩，从而使故事的主人公被赋予超能力，能够解决那些看起来凡人不可能完成的难题，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水利工程题材的故事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李冰父子凿离堆”的故事中，将平凡人的智慧与英雄的神力相结合使虎头岩的虎趾与虎身分离，难题得到解决。故事的开头讲述李冰受公鸡啄食岩缝中玉米粒的启发，想到开凿虎头岩的方法，他利用火烧、水浇的方法，运用热胀冷缩的原理让石头开裂。将人们在生活中总结出的方法与经验运用于这样一个伟大的工程中，展现出了李冰父子的智慧，让人们感受到他们的平凡与亲切。故事的后半段，李二郎手持三尖两刃兵器，在岩石上划出一道深槽，几位壮士跳下岩缝将虎头岩一推几丈远，完成了虎趾与玉垒山的分离。这一划，一推，将故事主人公升华到非人力所及的神的位置。

“二郎寒潭伏孽龙”是都江堰众多传说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故事。孽龙与二郎打斗，孽龙打不赢二郎遂逃到王婆岩，又困又饿，吃了一碗面，这些看起来和生活中两个人产生矛盾相互打架没什么区别。故事的离奇之处在于：孽龙肚子里的面条变成了坚硬、冰冷的铁链，二郎趁机捉住孽龙，并将它锁于离堆之下的寒潭。面条与铁链在外形上有相似之处，在特征和功能上却是截然相反的，面条柔软、温暖，可以填饱肚子;铁链冰冷、坚硬，可自由操控。物体形态相似，质感的反差对比正是超现实主义绘画的表达手法之一。通过这种对比，体现出了正义终将战胜邪恶，表达了人们对恶势力被镇压的心理快感。

这种将现实与超现实相互融合的叙事手法让故事既有贴近生活的真实感，又赋予了主人公更光辉、伟大的形象，寄托了创作者对主人公的崇敬之情，树立了主人公在人民心中的英雄形象。

（三）奇幻故事的特殊魅力

都江堰这一方水土，有豪迈与浪漫的文人气息晕染;有开山移水的英雄气魄萦绕;更有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浓稠化不开的人间真情留存。这里的一山一水、一石一木都饱含着深情的离奇故事。这些故事的主人公是平凡的老百姓，故事情节离奇、怪诞，传递出都江堰人的勤劳、勇敢、智慧与正义。

在山灵水秀的灌县龙溪乡流传着老龙王请小木匠建庙宇的故事。故事里龙王化身为老爷爷，小龙女化身为小花狗，小木匠用三年多时间打造一座飞檐翘角的庙宇，可见都江堰藏龙卧虎，能工巧匠众多。完工后，小木匠只讨了小花狗，还有一背篼刨木花当工钱，体现了人们的善良与纯朴。后来，小花狗化身为龙，重回龙池，刨木花洒地成金，回应了龙池与洒金坝两处景点由来，也表达了大众希望善良的人终获善果的心愿。在超现实主义绘画中，将不同对象嫁接组合成新的形象，将物体的材质异化成怪诞的视觉感受，是表达神秘意境的常用手法。故事以小木匠为主线，穿插了龙与人、狗与龙的身份转化，形成了画面的主体形象。不同形象的巧妙融合，体现了故事的神秘感，也表达了人们希望获得神灵护佑、过上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

“赵公山上一捆柴”的故事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相传，武财神赵公明打下一捆柴，在下山途中，偶遇两老人在路边下棋，他将柴堆立地，专心观棋。哪知这捆柴落地即生根，转眼就发芽，等他回来时，柴堆已经长成一棵树，树干苍劲突出，高矮不等，树上枝繁叶茂，枝桠却又是春台、马桑、女贞等不同的树种，树干扁平的一侧悬垂着的两根古藤犹如背柴的绳子。这样奇异的组合算是超现实主义画面的真实呈现。

如果说历史文人故事是都江堰文化的经络，展示这里的史实变迁;治水英雄故事是都江堰文化的骨骼，支撑这里的水利奇迹;那么，这些奇幻故事应该是都江堰文化的血肉，反映平凡人的亲情、爱情、友情。故事里的人物是平凡百姓，有些人物甚至没有姓名;故事情节简单、玄幻;故事场景中充满了不同事物拆分后重新拼接形成的怪异形象;故事多以邪恶角色被消灭，好人羽化成仙或幻化成美丽的花、鸟、树木为结局，人世间的情与爱得到充分展现。

四、结语

流传于民间的传说故事源于人们原始的自然崇拜，宗教信仰，向我们展现了基于民众现实生活世界又超出这个世界外的两重世界[5]，一面描述现实世界的困苦，疑难;一面通过想象塑造出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具有神秘力量的神仙人物，构造出寄托人们理想愿望的光明世界。这样的世界就像是弗洛伊德表述的梦境一样，人类的想象在其中充分发挥，没有边界的限制。在艺术表达上是运用夸张、变形、元素的拆分与重组、材质的改变等超现实绘画语言重构新形象。千百年来，都江堰的传说故事构建的两重世界既反映了都江堰淳朴的民风，也为今天的都江堰景区增添了浓厚的神秘色彩，是都江堰文化，也是巴蜀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当下是一个读图的时代，通过图形传递的信息要比文字与声音信息更直观，也更容易形成深刻的印象。现代插画是当代视觉传播中重要的图形表达方式，因其兼容并蓄的风格受到不同年龄阶段、不同地域、不同国界人们的喜爱。从都江堰传说故事中追古溯源，挖掘美学内涵，创作出既有传统风貌，又符合现代审美的画面，需要我们坚持不懈地探索。

参考文献：

[1]扬雄.张震泽，校注.扬雄集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243.

[2]都江堰市地方志办公室.都江堰概况[EB/OL].[2019-06-10].http：//www.djy.gov.cn/dyjgb_rmzfwz/c129458/2019-10/21/content_9cfdc3995e724949a272d56f34e84c82.shtml.

[3]王受之.世界平面设计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142.

[4]四川名人的故事：花蕊夫人与孟昶——“蓉城”的來历[EB/OL].[2017-11-25].http：//lishi.zhuixue.net/m/renwu/200799.html.

[5]刘守华.中国民间故事的艺术世界[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3）： 98-105.

作者简介：严敏，硕士，成都师范学院美术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