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爱音岛

2021-05-25 09:49萧九
飞言情A 2021年2期
关键词:温良

萧九

简介:温良殊与靳祈,开始于意乱情迷和阴谋算计,在这段畸形的关系中两人却不由自主地沉沦。直到彻彻底底失去靳祈,温良殊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01  深海风起时

温良殊从海边回到租住的民宿后,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她正要去洗澡,房东太太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她打开门,房东太太将手中的感冒药递给她,意味深长地说:“这是对面那位先生专门去买给你的。”

温良殊顿了顿,看了看对面紧闭的房门,终究没有拒绝房东太太手中的感冒药。她将药放在藤桌上,一张纸片忽然从满当当的药盒中滑了出来,温良殊捡起一看,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吹了那么久的风,不吃药会难受的。白天是我鲁莽了,特来给你赔罪。”落款是靳祈,旁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像极了冲她咧嘴笑的他。

原来他姓靳,还真是巧,温良殊的男友也姓靳,哦不,现在应该是前男友了。

温良殊靠在床角,平静无波的心底忽然升起了微弱的暖意,想起白天的乌龙事件,竟有几分诡异的愧疚在心底蔓延。

之所以在此时来到圣托里尼岛,是因为温良殊刚和前男友靳宁此分手。

温良殊和靳宁此相恋五年,虽然没有了爱情,彼此却已成为亲人一样的存在,她没有想到,靳宁此跟她说分手的原因会这么可笑——“白月光”回国,多么狗血却又无奈的戏码。

这样想着,她便忍不住想下海清醒清醒。

靳祈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误以为温良殊想不开要轻生,慌忙脱下外衣蹚着海水跑了过去。他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温良殊扛到肩上,艰难地向岸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劝道:“这大好的风景,有什么想不开的?”

靳祈常年健身,肩头硌得温良殊生疼,她有些无语,恼怒地挣扎了几下,说:“我不是轻生,就是单纯地思考人生。你快把我放下!”

她这一席话并未让靳祈打消“英雄救美”的决心,反倒让他误会温良殊一心求死,抱得更紧了几分,一直到岸边才将人放下。

有海浪呼啸而来,打在温良殊赤裸的小腿上,让她本就不好的心情越发恼怒。她瞪了靳祈一眼,气鼓鼓地要离开。

靳祈悬着的一颗心刚刚放下,就见温良殊头也不回地向海边走去,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大步上前将人抱在怀中,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你怎么不听话呢?”

陌生的男士香水气息顺着海风萦绕在鼻尖,竟是莫名好闻。温良殊强自压下心底的异样,想要反身将靳祈推开,却不料岩礁上生了苔藓,一个脚滑便将靳祈带倒并压在了地上。

“唉,你小心一点儿!”靳祈轻喊。

圣托里尼岛的风并不温柔,将温良殊牢牢护在身上的靳祈却温柔得很。

她撑在他的身体上方,任由海风将她细碎的长发打在他潮湿的皮肤上。他看着她耳侧渐渐浮起的红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底亦浮动着薄薄一层的笑意,戏谑道:“投怀送抱呢?”

温良殊终于回过神来,慌忙起身,看着靳祈歪嘴轻笑的样子,不自在地说:“我没想自杀,你别一副拯救忧郁少女的样子。”

话毕,温良殊飞快地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有低沉的笑声自身后传来,惹得人心里有些乱乱的,温良殊微恼,本就疾行的步伐越发加快,匆匆忙忙地回到了民宿。

思绪至此,她忽然有些难为情。

温良殊看着藤桌上的感冒药,不免有了几分“赔罪”外加还清人情的想法,思前想后,便决定将买来的礼物给那位“救命恩人”送去。

02  愿与山川逢

靳祈的房间临海,透过半开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夕阳下波光潋滟的海面。温良殊却无心欣赏美景,反倒有些后悔在此时敲开靳祈的房门。

因为,那人此刻只裹了一件深蓝色的浴袍。

靳祈大概没想到敲门的是温良殊,开门后愣了愣,有水珠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滴落,徐徐滑过裸露在外的皮肤。温良殊不自在地挪开目光,把礼物塞到他怀中,对他说:“抵你的药钱。”

“来感谢你的‘救命恩人?”靳祈瞥了一眼懷中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微微俯身,微哑的声音低低沉沉,“这些可不够。”

空气中浮动着陌生男人的香水气息,温良殊猛地抬头,眼底浮动着浓稠的不悦,不悦背后似乎还纠缠着那么丝丝点点的慌乱。靳祈见她这副样子,阴谋得逞般靠到身后的墙上,低笑着说:“你想什么呢?我初来乍到,找个导游罢了。”

“就这些,爱要不要。”温良殊有些尴尬,欲盖弥彰般地瞪了靳祈一眼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那我当你的导游好不好?”靳祈看着温良殊冷漠的背影,忽然直起身体,可怜巴巴地上前两步拉了拉她的衣摆。

不知为何,看着那人微微低垂的眼角,温良殊的心里竟诡异地生出了几丝不忍。她心中的小人儿打了又打,理智终于战胜情感,在街道上的大摆钟响起之时,猛地将人推开,像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样向房间跑去。

“你想得美!”空气中只留下这样匆匆忙忙的一句话。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不是吗?

温良殊万万没能想到,打脸会来得那么突然。自己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那个人,晚上就在酒吧里碰到了。

圣托里尼岛以夜文化闻名,来圣托里尼岛必去的地方之一便是它各具特色的酒吧。

夜色撩人的舞池中,扭动着形形色色的都市男女。温良殊喝了酒,也一反常态地跟着他们扭动起来。踏着毫无章法的脚步,她忍不住跟着摇摆的身体四处打量,却在对上一双笑意沉沉的眼睛时,心脏不禁停跳了一拍。

她和那双眼睛之间,隔了喧嚣的人潮和跃动的霓虹,那人不过是举起酒杯冲她轻轻一笑,她便觉得自己一阵眩晕,仿佛置身于无穷无尽的虚无之中。

待温良殊反应过来,她已被靳祈拖到无人的角落。他把她的手按在墙壁上,俯身低语:“我们又见面了。”

大概是酒精作祟,看着靳祈脸上来回变幻的光影,温良殊并未将人推开,而是不由自主地用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仰头说:“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故作偶遇的小把戏?”

靳祈似乎笑了笑,低沉的笑音在胸腔中微微震动,仿佛细羽一点儿点儿扫过温良殊的心。他将自己的额抵住她的额头,低声说:“嗯,怎么这么聪明,这都猜出来了。”

得到表扬的温良殊智商完全不在线,像一只偷吃得逞的小猫咪一样,得意地冲他扬扬眉。靳祈再也抵抗不住这样的撩拨,低头便吻了上去。开始时生涩,渐渐如潮水般汹涌。一时间,这无人的角落里竟只剩下温良殊的呜咽声。

后面的事情发生得理所当然,温良殊在起床时却有些头疼。除却宿醉的烦恼,还有自己身边这黏人的男人。

作为成熟的女性,温良殊并未把这场情事作为某种承诺,故而,在睁眼后不慌不忙地套上衣服,冷静地跟靳祈告别。不承想,靳祈竟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也不说话,靠在床头上,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她。

温良殊在心底轻叹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脸颊,正要劝慰些什么,靳祈却一把将人抱住,轻轻地蹭着她的发顶,低声问:“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温良殊有些无言以对,她心里有些乱,沉默地盯着靳祈。他却将双臂收紧了些,抱着她撒娇道:“我问了房东太太,你定的旅程是环欧洲一月游,带上我好不好?就当你给我那天救你和药的补偿费了。”

靳祈看着像一朵高岭之花,撒起娇来却是信手拈来。温良殊低头看着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说服自己,不过区区一个月,一个月后,两人就再无关系了不是吗?

不知怎的,想到两人只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温良殊忽然一阵失落,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一抽一抽的。她愣怔地看了一眼靳祈,他如同诡计得逞般压了过来,俊逸的脸越靠越近。就在温良殊的心脏怦怦直跳,以为他们会发生些什么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温馨的静谧。

靳祈抱歉地笑笑,不耐烦地去看手机,那来自“大哥”的短信却让他满心的喜悦在刹那间凝固。

上面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03  朝日有时尽

那天过后,温良殊的身后便多了一条甩不掉的尾巴,她从未想过看着矜贵的靳祈会那样黏人。两人白天一起游玩,晚上共同沉沦,回想起这一个月以来的快乐时光,温良殊竟生出了几分光阴如梭的失落感。

“你在想什么呢?”温良殊正坐在冰湖边出神,冷不防一阵热气掠过耳边,她不自在地缩了缩,始作俑者却毫无自觉地抱着她满足地说,“你好暖和。”

温良殊忽然想起了几日前,他们去阿斯尔山游玩。靳祈教她滑雪,她却总是因为平衡感不好摔到他的身上。大雪肆虐,而她趴在他的身上,看着护目镜下那双弯弯的笑眼,心跳如雷,快得不像话。

“你说,我们会等到极光吗?”不知什么时候,靳祈从背后将温良殊拥在怀中,低低沉沉的声音随着热气一点儿一点儿地打在她的腮侧。

“是谁信誓旦旦地给我保证,一定会看到极光的?”温良殊好笑,忍不住好心情地揶揄靳祈。他却一阵委屈,正要辩解,忽然一脸惊喜地抱着温良殊转身。温良殊不由自主地抬头,一道绿色的光带飞快地划过夜幕,明明幻幻地飘浮在半空中。

是极光。

温良殊兴奋地拍了拍靳祈,慌忙闭上眼睛许愿,可他只顾盯着她细长而浓密的睫毛,久久无法回神。

“你许了什么愿?”温良殊睁开眼,兴致勃勃地问靳祈。他眨了眨眼睛,不怀好意地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他的愿望呀,他的愿望自漫长的光阴之前,就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可他怎么能够轻易地告诉她呢?这是他在这场名为爱情的豪赌中,唯一的筹码了。

两人几乎一夜未眠,熬到了早上十点看日出。

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整个视野都被霞光填满。温良殊坐在冰湖旁,心满意足地看着这难得的美景。靳祈躺在地面上,不由自主地去勾她的掌心,问她:“怎么样?”

“我看过比这好看一百倍的日出。”温良殊笑了笑,有释然却无半分遗憾,“是在我前男家的顶楼上,看着朝陽慢慢将山顶染红。”

那是她和靳宁此交往的第一年,她陪他回去见生病的奶奶。靳家别墅坐落在半山腰,她一夜无眠,便突发奇想去顶楼看日出。不过,靳宁此并未跟她看完这场震撼人心的日出。朝阳刚刚半显,他便被急匆匆而来的家人喊下去,徒留她一人看完这场难忘的日出。

北风徐徐吹来,像是要将过往五年的记忆一并吹散在岁月的罅隙中。温良殊轻轻侧头,直直地对上了靳祈深不见底的目光。然后是良久的沉默,甚至可以听到北风的呼啸声。

过了好久,靳祈终于率先败下阵来,闭了闭眼,看不出悲喜地问她:“是吗?”

“我也见过比这好看一百倍的日出。”靳祈转过头,将虚无的目光落在湖天交界处,眼底的光芒若隐若现,“在我出国前的那一年,默默陪着一个人看完了日出,可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听他这样说,温良殊强忍下心底的酸涩,故作淡定地问他:“你暗恋的人?”

靳祈猛地抬头,眼底明明灭灭,温良殊竟诡异地从中看出了几丝委屈。靳祈瞪了温良殊许久,终于忍不住倾身上前,将她拢在自己的怀里,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温良殊,我喜欢的人是你。”

温良殊愣了愣,一时忘记该如何反应。靳祈却将双臂收得更紧,直到她的耳畔被两人相缠的呼吸拂至熏红。

“我喜欢你。”靳祈不管不顾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温良殊在他坚定而温柔的注视中,不可抑制地乱了心神。如同春风吹拂过荒芜的大地,这是靳宁此从未带给她的感觉。

温良殊慌忙将靳祈推开,心慌意乱地向远处跑去。靳祈躺在湖岸上,笑声低低沉沉,不可抑制地在胸腔中蔓延开来。他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别忘了,我们下午去罗斯岛。”

那句话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直到温良殊洗完澡,都未能从那巨大的轰炸中走出来。她坐在桌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忆两人之间的点滴,想着想着,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想,差了三岁又怎样,大概也可以试试?

就在温良殊终于下定决心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靳祈,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良殊,是我。”时隔多日,再次听到那道沉着冷静的声音,温良殊已能坦然接受靳宁此变心的事实。她笑了笑,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如同久未见面的老友般回道:“有什么事儿吗?”

那边似乎回荡着几声低沉的笑音,靳宁此徐徐开口,说:“看来你在冰岛玩儿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里,温良殊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冰岛?”

“小祈没跟你说吗?”靳宁此顿了顿,有些别扭地说,“虽然我们分手了,但良殊,我永远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我怕你想不开,就让小祈帮忙照顾你。”

“轰”的一声,如同一枚惊雷在空气中炸裂,温良殊紧了紧抠在沙发上的指甲,艰难地问:“靳祈,是你弟弟?”

靳宁此忍不住轻笑出声,回道:“你忘了吗,带你回家见奶奶时,你还见过他一面。”

空荡荡的大脑自动隔绝了电流的嘈杂声,温良殊如同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竟险些倒了下去。她看着窗外纷扬的大雪,一切的巧合似乎都有了答案。

她无端想念起他与她在爱琴海边时,柔情似水的目光,想起摇曳的篝火旁,他喷薄在她身上温热的气息……却没想到,这一切的由来,不是爱情,而是受人所托,所托的那个人,还是她从前的爱人。

04  远渡重洋里

下午,靳祈满面春风地去敲温良殊的房门,来回几次,都毫无动静。他正要给她打电话,路过的房东太太却走过来疑惑地问:“你在等温吗?她中午就退房了。”

靳祈皱眉,一个令他恐慌的猜测忽然涌上心头。老板娘在他开口之前,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说:“她还给你留了字条。”

靳祈打开折起的字条,只见上面写着:我终究只能一个人踏上羅斯岛,既然是受人所托,你陪我到此已经足够。这半程,多谢有你,我很愉快,以后请多珍重。

靳祈愣了愣,不死心地给温良殊打电话,一遍又一遍,等待他的却只有无止境的忙音。他终于不得不绝望地承认,温良殊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了。

可她又怎能那样坚信地断定,他不爱她呢?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他。

靳祈靠在墙壁上,无力地滑下,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在那之前,他是靳家不受宠的孩子,在压抑的环境中苦苦挣扎;在那之后,他的生命中煌煌而入一束亮光,前路忽然不再漫长。他还清晰地记得院内那树白到极致的棠梨花,温良殊一个人站在树下,任由纷扬的花瓣落上肩头。

听到脚步声,她轻轻侧头,惊落了停留在鬓间的棠梨花,雪白的花瓣簌簌地落到地上。

“这棵树长得真好看。”她说。

他并未回答,她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了起来:“你也是靳家人吗?我叫温良殊,是宁此的女朋友。”

原来她就是大哥带回家给奶奶看的女朋友。

他们两人的交集本该到此为止,他却忍不住发问:“你怎么在这里?”家里人都在围着大哥,她本该与大哥一起享受这众星捧月的待遇。

温良殊垂下眼睛抿了抿嘴唇,有些失落地小声说:“他身边那么多人,才没工夫理我呢。”

他于此时终于惊觉,原来她跟他一样,被这座大院中森严的围墙屏蔽在外。这里明明那样多人,却没有一份喧嚣属于他们。

靳祈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温良殊终于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察觉出两人之间相同的遭遇。她冲他神秘一笑,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说:“你不要总苦着一张脸,要适时补充糖分哦。”

他愣怔地接过糖来,在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时又猝不及防地缩回手指。他暗自摩挲着与她肌肤相触的地方,陡然间,一颗石子在心湖泛起微弱的涟漪。

就在这时,靳宁此出来寻找温良殊。他看着她如同一只归巢的鸟儿般扑到靳宁此的怀中,心底无端升起几许羡慕。靳宁此牵着温良殊离开,她走到廊下时却忽然回头,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说:“那颗糖一定要吃呀。”

那天,靳祈握着奶糖一夜辗转,久久无法入眠,脑海里始终回荡着温良殊的话语。终于挨到天亮,他躺在床上,听到了她去顶楼的脚步声,听到了大哥紧随其后的声音,听到了有人来叫大哥下楼的声音,终于在大哥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时,鬼使神差地走上了顶楼。

顶楼种着团簇的红袖玫瑰,温良殊坐在一片烟红中央,无端显出了几分落寞。而他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的背影攥紧了双拳。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看了多长时间的日出,他就躲在红袖玫瑰后,看了多长时间的她。

后来,他被家族送到国外,在年复一年的思念中,终于如她所愿,快乐地度过了每一天。五年来,他小心翼翼地计划着,当温良殊与靳宁此分手的消息跨越重洋,传到他的耳中时,便“恰巧”来圣托里尼岛旅游,“恰巧”让靳宁此知道自己在这里,“恰巧”遇见她……

他这一生从未争取过什么,除了费尽心机地接近她。他所有的野心,不过只有她。

靳祈坐在临窗的沙发上,终于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大雨扰乱了平静的海面,在一波又一波海浪的翻滚声中,靳祈眯着眼,不自觉地去轻捻食指,仿佛这上面还留有睽违五年的余温。

海风顺着未关严的窗缝吹来,空气中犹余咸涩的味道。靳祈笑了笑,终于不得不承认,是该给这段看不到未来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了。

没有了温良殊,他一个人去罗斯岛又有什么意义呢?靳祈起身走到窗边,将透雨的窗户关严,终于订下了回程的机票。

05  再遇山青色

只是,天不遂人愿,这场愈演愈烈的暴雨打乱了靳祈所有的计划。

靳祈被困在民宿里,有些心神不宁,索性将电视打开。频道来回变化着,终于停留在一则新闻上。屏幕下方滚动着英语字幕――狂风突袭罗斯岛,多名游客不幸遇难。

看着照片中那个熟悉的背影,靳祈拿着遥控器的手无端地有些颤抖,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如雷霆疾雨般轰然而下。

他被温良殊拉黑,只得疯狂地联系警方。在漫长的等待中,靳祈彻底失去了耐心,冒雨跑到船港,却没有一艘船敢在此时出海。铺天盖地的绝望下,他终于无力地向家族屈服,动用靳家的力量找了一艘船。

西风吹卷着海浪,船只颠簸不平,靳祈吐得天昏地暗,上岸时已隐隐有些发烧。他却丝毫不敢停顿,急忙赶往两人之前订好的旅馆。

前台的英语带着口音,靳祈火急火燎地跟她交流着,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就在他放弃交流,准备去找警察时,忽然看到温良殊从木梯上徐徐走下来。

靳祈愣怔了一下,回过神时,慌忙冲到温良殊身前,却又停在一步之外,久久无法言语。灯光微阑,映得靳祈眼底的水光一闪而逝。温良殊不解地看着他,他却因支撑不住,忽然向前倾倒趴在了她的怀中。靳祈苍白的嘴唇已泛起薄皮,温良殊被他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心慌,准备推开他的手一下顿在原处。

靳祈已是昏昏沉沉,却仍旧紧紧抱着温良殊,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下意识地喃喃道:“你没事儿就好,以后再也不许吓我了。”

“你先起来,我们去看医生。”温良殊有些慌乱,试图推开靳祈,却惹得他抱得更紧了几分。靳祈抬头笑了笑,在彻底昏倒前带着央求的语气说:“我不要,我就要抱着你……”

靳祈醒过来时,温良殊正趴在他的手边熟睡。他盯着她眼底的乌青,心疼又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心底如吃了蜜糖般泛起一阵甜意。就在靳祈要结束这个吻时,温良殊忽然睁开了眼,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空气中相撞。

温良殊率先回神,慌乱地想要将靳祈推开。他却抢占了先机,把人牢牢拥在怀中,抵着她的额头低语:“良殊,睁开眼就能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隐隐有风声从窗外传来,诡异的寂静中,温良殊的神色变了又变,终于平静地说:“宋昭都跟我说了,是你劝她回国的,对吗?”

宋昭,就是靳宁此的白月光……

靳祈心底铺天盖地的喜悦,终于被如潮水般涌来的恐慌取代,他盯着温良殊许久,泛白的薄唇隐隐在颤动。

“良殊……”

“靳祈,我不需要一段靠算计得来的感情。”靳祈的话还未说完,温良殊已推开他冷淡地起身,“你好好养病,等风停了就回去吧。”

靳祈愣怔地靠在床上,眼前忽然有些茫茫不能视物。她认为他在算计她,可他爱了她那么多年,又怎能不抓住能跟她在一起的一切机会?更何况,靳宁此根本不爱她,他愛的只有宋昭。

风声呼啸而来,靳祈孤注一掷般起身,从背后将温良殊紧紧拥在怀中,一股即将失去眼前人的恐慌让他不由自主地用力。

“良殊,我知道错了……”

不知道来自谁的滚烫泪珠,打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灼烧起温良殊深埋在心底的情愫。她忽然转身,迷茫而痛苦地盯着他,哽咽道:“太迟了,靳祈,太迟了。”

太迟了,迟到他们的感情多了算计,迟到她做过他哥哥的女朋友。

夜凉如水,但愿他们的未来不会如这凉透的春夜般,在时光中被消磨得分毫不剩。

06  红尘皆可弃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和缓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刚刚到圣托里尼岛时的样子,甚至不如那个时候。只是,那么多挫折都挨过去了,靳祈又怎会因温良殊的一句话而退缩。

那几日,雨下个不停,没有船敢在此时返回。两人被迫留在岛上,靳祈也不打扰温良殊,只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天气有些阴沉,窗外呼啸着咸湿的海风,温良殊正坐在旅馆顶楼的咖啡房里听雨。一阵独特的香气忽然传来,温良殊疑惑地抬头,只见一大捧红袖玫瑰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服务生客气地把花放下后离开了,她了然般环顾四周,果真看到坐在不远处正冲她微笑的靳祈。

靳祈走过来行了一个绅士礼,问:“这位美丽的小姐,可以有幸认识你吗?”

红袖玫瑰的香气逐渐浓郁,看着眼前人言笑晏晏的模样,温良殊心里无端地升起一阵恐慌,那是一种内心封存已久的坚冰即将融化的恐慌。

她厌恶他们的相遇充满算计,他就让她重新来认识自己一次……

“我一个人来罗斯岛,看样子你也是,我们做个伴如何?”

温良殊尚处在内心的挣扎中久久无法回神时,靳祈已自顾自坐下,手撑着脸对她眨了眨眼睛。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狂暴的海风呼啸而至,不远处忽然传来居民惊慌失措的呼喊,温良殊拉住向外跑的店员,一问才知道,发生了海啸。

闻言,靳祈脸色大变,果断地拉着温良殊冲到滂沱的大雨中,向着高山跑去。

直到许多年后,温良殊都难以忘却那噩梦般的五个小时。

那一年,罗斯岛外海海域发生了数十年来最大震级的地震,而由这场经年不遇的地震引发的海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入这座海洋中的岛屿。

慌乱的人群疯狂地涌向唯一的一座高山,温良殊的手被靳祈牢牢牵着,竟觉得这场夺命之战也不是那样惊心动魄了。

山地越来越近,身后呼啸而至的漩涡亦越来越近。温良殊一时不察,被碎石绊倒在地上。时间不等人,温良殊把要将扶她起的靳祈推开,喊道:“你别管我了,快走吧!”

靳祈没有答她的话,而是一把捞起她背在背上继续向前奔跑。山间生长着一棵巨大的古树,靳祈托着温良殊爬上了树枝。就在靳祈即将爬到树上时,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漩涡忽然袭来。

这一生,温良殊从未有过一刻如此时这般慌乱,在生死面前,那些心机与算计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咬紧牙关抓住靳祈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哭腔。

“靳祈,再坚持一下,就还有一点儿点儿就好,你抓紧我,一定要抓紧我。”

靳祈看了一眼身后的海浪,忽地释然一笑,一边松开自己的手,一边对温良殊说:“再往高处爬一爬,上面安全些”。看着温良殊泪流满面的模样,他忽然觉得,没顶的海浪也没那么难挨了。

意识的最后,他似乎摸了摸左侧的口袋,那里面装着一颗大白兔奶糖,他本想在今天给温良殊的。他要告诉她,那年棠梨树下,因为她的一颗奶糖,他在这些年来,用力让自己活得快乐。告诉她,朝日初升的满园红袖玫瑰中,他猝不及防地交出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真好,这一生,她再也不会知道,他曾在漫长的岁月里,拼尽全力来爱她。这样的话,她就不会伤心了吧。

靳祈紧了紧手中的大白兔奶糖,终于笑着闭上了双眼。

07  日月终尽弃

据救援人员说,温良殊被救起时,如同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像般,双手紧紧抠着树干,脸上挂着干涸的泪痕。

靳宁此赶来时,已是两日后。对他来说,弟弟死亡的悲痛无可挽回,让他感到悲哀的还有动不动的温良殊。两人相恋五年,他见过她千百种鲜活的模样,独独没有见过她这般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悲怮。

靳宁此定了定神,在她的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说:“小祈他一定不会希望你这么难过的。”

见温良殊只有在听到靳祈的名字时稍微动了动,靳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身后徐徐掏出一个铁盒。

“这是在小祈的公寓里找到的,你看看吧。”

温良殊如死灰般的眸光终于有了些许波澜,她颤抖着手接过铁盒,刚刚打开就已泣不成声。

里面装满了大白兔奶糖,奶糖中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她在棠梨树下给了我一颗大白兔奶糖,告诉我要开心。可我怎会不开心呢?只要想到她,我的心里便已是春光明媚。像红袖玫瑰,也像独坐在朝阳下的她。

温良殊把铁盒紧紧地抱在怀中,终于想起了那场她独自看完的日出。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在未名的角落里默默地守护着她了。

他们这一段感情,开始得那样早,却又结束得这样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到,她还没有亲口对他说一句“我爱你”。

她永永远远地失去了那个陪她等一场日出日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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