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波
(闽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化”是现代汉语中比较典型的后缀,关于它的来源主要有两种看法。第一种是“借入说”或“借译(loan translation)说”,认为“化”是五四运动以后新兴的词尾,最早由日本人用来对译“-ize”后缀,之后从日语回流到汉语。(1)王力:《汉语史稿》,中华书局,2013年,第306页。吕叔湘、朱德熙:《语法修辞讲话》,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35页。第二种是“虚化说”,认为“化”词缀是汉语自身虚化的结果,而“借译”只是汉语“化”词缀流行的原因。(2)张云秋:《“化”尾动词功能弱化的等级序列》,《中国语文》2002年第1期,第50-54页。崔玉珍:《“化”字的语法化过程及其辨析》,《语言科学》2004年第6期,第51-56页。史红改:《词尾“化”的 来源、意义及“X化”动词语义特征》,《北京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9年第2期,第41-44页。朱庆祥、方梅:《现代汉语“化”缀的演变及其结构来源》,《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2期,第152-155页。
本文支持借入说。王力、吕叔湘是我国现代著名的语言学家,他们出生于上世纪初,对五四前后日译词对现代汉语的影响应该有较为深刻的感受和认识,他们对汉语“化”词缀的一致看法值得重视。而且,20世纪50年代,汉语学界对日译词展开了较为广泛的讨论,普遍认为现代汉语中的“化”尾词源于日译词的借入。所以,如果没有足够充分的证据,我们不能轻易否定之前学界达成的共识。不过,遗憾的是,提倡“借译说”的学者们并没有从词源上对汉日“化”词缀的关系进行深入研究。这也许是由于从词源上证实“借译说”难度太大,因为“现代汉语中吸收和融化了一批日译汉语新词,要弄清楚它们的全部以及个别词的来龙去脉,更是十分困难”(3)郑奠:《谈现代汉语中的“日语词汇”》,《中国语文》1958年第2期,第95页。。由于能力和条件所限,本文不打算对两种语言中所有的“化”尾词进行语源上的甄别,而是先分析“虚化说”的不足之处,然后根据掌握的汉日语材料,从多个角度证明“借译说”的合理性。
其实持“虚化说”的学者也认为“借译”对现代汉语“化”尾词有较大的影响。既然如此,那就不能不考虑日语词缀“化”的情况。但是这些学者对日语词缀“化”以及它与汉语词缀“化”的关系并未做任何考察,“虚化说”也只是通过对汉语“化”的历时考察而得出的。这在观察上是不充分的。
“化”词缀的一些现象用“虚化说”也不大好解释。朱庆祥、方梅指出“X化”结构在明朝之前已经出现,如“神化、羽化”等,只是这些词中“化”的“变化”义非常实在,还是复合词,直至明末至清中期,“X化”中的“X”才泛化到可以表示性质状态的形容词,(4)朱庆祥、方梅:《现代汉语“化”缀的演变及其结构来源》,《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2期,第152-155页。他们举了以下例子来说明:
(1)再见了那老婆越发瘫化了似的, 还待动弹么?
(2)从这日以后, 唐氏渐渐的也就合晁大舍熟化了, 进来出去, 只管行走, 也不似常时掩掩藏藏的。
(3)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化?
朱庆祥、方梅认为“瘫化、熟化、虚化”的“化”语义已经虚化,动词“变化”意义特征不明显,非常接近现代汉语的“化”缀结构。但是,他们并没有提供可操作化的手段来证明这些词已经虚化或虚化到了何种程度,依靠的是语感。但语感并非绝对可靠,可能会因人而异,比如史红改就认为这些词还是复合词,“化”都有实在的意义。(5)史红改:《词尾“化”的来源、意义及“X化”动词语义特征》,《北京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9年第2期,第41-44页。
现代汉语中没有“瘫化”这个词,“熟化、虚化”与明清时的意义完全不同。上述例句中,“虚化”是愿望变(落)空;“熟化”是关系变熟。这两个词在现代汉语中没有这些意义,《现代汉语词典》对它们的解释是这样的:
虚化:由清晰变得模糊;变得不起作用;语言学上指由实词演变为虚词的过程。(6)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1178页。
熟化:经过深耕、晒垡、施肥、灌溉等措施,使不能耕种的土壤变成可以耕种的土壤。(7)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第1214页。
可以看出,现代汉语中的“虚化、熟化”与明清时的“虚化、熟化”在意义上没有什么关联性。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如果说“化”词缀是自身演变的结果,为什么“虚化、熟化”这两个词都存在古今义完全不同的现象呢?词汇的语义演变是渐进的,各个词义构成一个有联系的语义链。那么“熟化、虚化”从古义到现代义的演变过程是什么样呢?虚化说的研究并没有提供这样的语义链。其实,这种语义突变倒是很符合“借入”的情况。就借入词而言,有些看上去相同的语言形式,意义却会出现跳跃式的变化。比如,“经济”的古义是“经世济民”,并一直沿用至清末。作为英文economy的译词日文“经济”一词首先出现在旅日美国传教士平文(J.C. Heburn)1867年编纂的日英词典《和英语林集成》之中,日本学者神田孝平于同年翻译出版的《经济小学》一书,同样以“经济”作为economy的译词。(8)朱京伟:《现代汉语中日语借词的辨别和整理》,《日本学研究》1993年第1期,第13-30页。可见,日语用“经济”去意译economy的时候,没有沿用古代汉语“经济”的意义,可以说它们是两个不同的词。“虚化、熟化”的情况应该与此类似,与自身演变没有太大关系。
一种语言现象的产生,需要满足一定的前提条件,也会造成一定的后果。本节我们从这两个角度来证明“借译说”的合理性。
由于现代汉语中“化”是一个比较能产的后缀,而且不断有新的“X化”词出现,所以很难对“X化”词在数量上做出一个精确的统计。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大型语料库来了解一下“X化”词大致的规模。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语料库字数约1亿,经统计,其中“X化”的类符数(type)为538。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字数约5亿,“X化”类符数为620。很明显,尽管“X化”类符数随语料库规模的增加而有所增长,但从1亿增加到5亿,类符数增长不足100,增幅很小。北大语料库5亿字的规模已经足够大,可以推测,即使再增加更多的语料,现代汉语中“X化”的类符数也不会有太大的增长。
日语“X化”的类符数比汉语多得多。根据日本大型语料库中纳言(9)中纳言是日本国立国语研究所建设的大型日语在线语料库,网址为 https://chunagon.ninjal.ac.jp/提供的词表,“X化”的类符数为1 865。从构成方面来看,日语的“X化”包含了“汉语词+化”“和语词+化”“外来语+化”“罗马字符+化”等4种形式,比如“合理化”“見える化(可视化)”“システム化(系统化)”“IT化”。其中,“汉语词+化”形式最多,类符数达到1 500多条。
汉日语中不仅都存在大量的“化”尾词,而且相当一部分是同形词。通过对语委语料库中的500余条“化”尾词和中纳言的1 500多条“化”尾词进行对比,发现有250余个“X化”是同形同义,占汉语中“X化”的50%左右。下面列举了部分汉日同形“化”尾词。
绿化 深化 强化 净化 酸化 恶化 硬化
大型化 定型化 专制化 系列化 一元化 艺术化 组织化
合法化 人格化 信息化 独立化 立体化 白热化 军事化
理论化 拟人化 定量化 国产化 计划化 客观化 神秘化
普遍化 小型化 中国化 电子化 特殊化 平均化 沙漠化
职业化 类型化 综合化 阶级化 商业化 电气化 高度化
单纯化 单一化 多元化 多极化 符号化 主观化 高级化
大量同形词的存在说明现代汉语和日语中的“化”尾词有很深的渊源,而日语“化”尾词比汉语更多这一事实也符合“借出”和“借入”的关系。
朱庆祥、方梅认为1904、1905年间中文报刊杂志中就出现了“文明化、同化、异化、日化”等“化”尾词,所以“化”词尾的产生并非受日语的影响。(10)朱庆祥、方梅:《现代汉语“化”缀的演变及其结构来源》,《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2期,第152-155页。不过,《五四以来汉语书面语言的变迁和发展》指出“化”词缀其实早在戊戌——辛亥(1898至1911年)时期就从日语中借来了,如《新汇》杂志中就出现了“人格化”等词,只是数量较少。(11)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汉语教研组:《五四以来汉语书面语言的变迁和发展》,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112-113页。这说明1904和1905年报刊中出现的“文明化”等“化”尾词很可能也是从日语中借来的。
日语中“化”词缀的形成比现代汉语“化”词缀的形成更早。《日本国语大辞典》指出,明治初期日语就已经产生了“醇化、美化、恶化、绿化、强化、硬化、液化、気化”等新词,明治后期至大正年间,“化”进一步虚化,产生了“机械化、国有化、一般化、一元化”等大量的三音节词。(12)赵丽君:《漢語接尾辞「-化」の成立と意味用法の拡張についての研究》,冈山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6年,第13页。另外,日语的“美化、国有化”并非二音节和三音节,我们只是为行文方便采用了汉语界的说法。日本明治时代是1868至1912年,大正时代是1912至1926年。可见,1868年前后日语中“美化、强化、液化、气化”等词已经产生,1912年前后“化”已成为典型的后缀。
上述看法从语料库中也得到了证明。根据赵丽君对《太阳》语料库中“化”尾词的统计,1895至1917年期间日语已经出现了128个“化”尾词,其中三音节词有74个,包括“理想化、日本化、内地化、东洋化、平凡化、个人化、工艺化、国民化、具体化”(13)赵丽君:《漢語接尾辞「-化」の成立と意味用法の拡張についての研究》,第121页。等等。赵丽君指出,1866年至1899年这一阶段,日语中的“X化”主要是双音节词,“化”还没有真正成为词缀。但这一时期,日本人已经用“化”来对译英语后缀“-ize”。从明治中期到大正前期(1895—1925年)日语中“X化”迅猛增加,报纸、杂志、小说中出现了大量的双音节词,1910年前后产生了“现代化、合理化、电气化、平民化、男性化、西洋化”等数以百计的新词,“化”演变为一个极具能产性的后缀。(14)赵丽君:《漢語接尾辞「-化」の成立と意味用法の拡張についての研究》,第113页。
20世纪50年代是现代汉语外来语研究的繁荣期。作为外来语的重要组成部分,日译词自然也受到了关注。不过,学界没有专门的研究来考证现代汉语中哪些“化”尾词来自日译词,仅有一些零星举例。比如,当时的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汉语教研组指出,日语先译出了“人格化、工业化”等词,后为汉语吸收。(15)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汉语教研组:《五四以来汉语书面语言的变迁和发展》,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113页。高明凯、刘正埮所列的来自日语的现代汉语外来语词表中出现了“美化、硬化、绿化”等词,认为它们是“先由日本人以汉字的配合去意译欧美语言的词,再由汉族人民搬进现代汉语里面来的”(16)高名凯、刘正埮:《现代汉语外来词研究》,文字改革出版社,1958年,第88页。。
沈国威(2019)从词源角度明确了一些从日语借入的汉语双音节词,其中也涉及了部分“化”尾词,具体为:“矮化、赤化、磁化、钝化、恶化、固化、激化、简化、净化、老化、理化、硫化、绿化、美化、欧化、气化、强化、乳化、软化、弱化、深化、酸化、碳化、糖化、同化、液化、异化、硬化”。(17)沈国威:《近代汉语二字词研究——语言接触与汉语的近代演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263-274页。沈国威的研究方法是观察汉日同形词在汉日文献中出现的先后顺序,并加入古今词义比较、各种书证等参数,保证结果的可靠性。可以肯定,现代汉语中这些“化”尾词是直接从日语中借过来的。
理论上来看,上述这些词也符合借译词的特征。Blank指出,一个词被借入到某个语言中时,借入方其实只关注一个意义,因为人们借用的不是一个词汇,而是与某些概念密切相关的整个表达框架。(18)Andreas Blank. Pathways of lexicalization. In M. Haspelmath, E. König, W. Oesterreicher & W. Raible (eds.), Language Typology and Language Universals, Berlin: De Gruyter Mouton, 2001, p1596-1608.现代汉语中的双音节“化”尾词与名词的搭配具有很强的排他性,试比较:
绿化环境——*绿化墙壁
软化血管——*软化木头
激化矛盾——*激化争吵
净化空气——*净化衣服
弱化影响——*弱化火势
简化手续——*简化方法
吕叔湘指出“化”后缀表示“转变成某种性质或状态”。(19)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272页。其实,“绿化”在现代汉语中有特定的含义,指的是“种植树木花草,使环境优美卫生,防止水土流失”,(20)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第854页。意义非常狭窄。上面例子中左边的名词“管理、血管、矛盾、空气、影响、手续”都与科技、经济、政治等相关,右边的名词“对手、木头、争吵、房间、火势、方法”则是一般用词。这也说明现代汉语“化”尾词是整个表达框架的借入。
对于现代汉语中三音节的“化”尾词,学界尚未从词源角度做过深入考察,但从日语中借入的数量肯定不少。王立达认为现代汉语词汇里凡是词尾为“化”的词,都是从现代日语中借用过来的或是利用这种构词法创造的,并举了一些例子,如“一元化、多元化、一般化、公式化、特殊化、现代化、工业化、民族化、科学化、大众化、自动化、电气化、长期化、口语化、理想化”。(21)王立达:《现代汉语中从日语借来的词汇》,《中国语文》1958年第2期,第92页。沈国威指出,1904年中国废除科举之后,东渡留学和随之而来的东文中译盛行,名为翻译,实为重译的情况比比皆是。1917年胡适等留美学生回国之后直接译自西文的书籍才逐渐增多,但社会思想、文学艺术等方面的翻译也大多参考了日本的译文。(22)沈国威:《近代汉语二字词研究——语言接触与汉语的近代演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290页。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可以推测,五四之后现代汉语自己创造的“化”尾词,也有不少参照了日译词。
新中国成立后现代汉语较少借入日译词,自然也很少借入“化”尾词。新出现的“化”尾词基本上是现代汉语创造或者对译英语产生的,如“施事化、受事化、污名化、经常化、精美化”等等,它们在日语中都没有相应的“化”尾词。
汉语中双音节“化”尾词是一个封闭的类,数量有限。以“形容词+化”为例,汉语中主要有“恶化、激化、净化、老化、绿化、美化、强化、软化、弱化、深化、硬化、劣化、简化、丑化、淡化、优化”等一些词。罗健京从认知的角度得出一个结论:最容易进入“X化”结构的是性质形容词。(23)罗健京:《现代汉语“X+化”派生词的认知语言学阐释》,《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8年第5期,第120-127页。这就产生一个问题:既然性质形容词最容易进入“X化”结构,那为什么“好、坏、浓、高、大、粗”等大量的、非常典型的性质形容词一般都无法进入“X化”结构呢?不管是从认知的角度还是从虚化的角度,都很难对此作出合理的解释。其实,汉语中双音节“化”尾词较少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从日语中借入的少,汉语自己创造的更少。与汉语相似,日语中双音节“化”尾词也不多,中纳言中不足100个,频率高于20的仅有40个左右,如“绿化、液化、电化”等。就“形容词+化”来说,如图1所示,日语中双音节形式的仅20来个,那么汉语能够借入的也就这么多了。
图1 汉日语中“单音节形容词+化”的词汇对比
图1中间部分是汉日共有的“化”尾词,左边是日语独有,右边是汉语独有。很明显,汉日语共有的词汇更多。另外,现代汉语中的“简化、丑化、淡化、优化”在日语中也有对应词,只是并非二字,而是三字,分别是“简略化、丑恶化、淡水化、优良化”(24)汉语“淡化”与日语“淡水化”作科技用语时意义相同,都是指将含盐分较多的水变成淡水。,只有“僵化、虚化”是日语没有的。
当然,借入之后汉语也有可能自己创造出更多的“化”尾词,像现代汉语中三音节“化”尾词就越来越多。但现代汉语没必要也不可能去创造更多的双音节“化”尾词。双音节“化”尾词有变成某种状态或性质的语义,但这种意义在汉语中主要是由动补结构来表达的。动补结构早在“唐朝后期就已形成并流传开来,而且产生了强大的类推力量,使得汉语句子的信息组织方式发生了根本变化,成为‘动作+结果’”(25)石毓智:《现代汉语语法系统的建立》,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13页。。然而,“化”尾词的信息组织方式则是将结果提前,与动补结构相反,这完全不符合汉语的习惯。假定有一个非特定用途的“化”尾词,如“多化”,汉语可以说“变多、增多、加多”等等,没必要去创造一个不合汉语习惯的“化”尾词。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化”尾词一直局限在特定的使用场合,意义也没有太大变化。
三音节“化”尾词与动补结构有显著的区别,二者很容易被归入不同的类。形式上,动补结构一般是双音节,“化”尾词则是三音节;动补结构动作性强,三音节的“化”尾词动词性非常弱(26)张云秋:《“化”尾动词功能弱化的等级序列》,《中国语文》2002年第1期,第50-54页。。信息结构方面,“化”尾词虽然结果居前,但动补结构难以表达三音节“化”尾词的语义。比如,“合理化”这个词,如果不用“X化”结构,就只能用“变(得)合理”这样的句式来表达。词汇和句式显然属于不同层面。总之,三音节的“化”尾词与动补结构不仅没有竞争、排斥关系,还有一定的互补性。由于五四时期三音节“化”尾词的大量借入,“化”的词缀性质很快就显现了出来,之后更多“化”尾词的出现也就非常自然了。
本文从汉日语中“化”尾词的数量、“化”词缀的形成时间以及理论上探讨了“借译说”的合理性。我们认为现代汉语中的“化”词缀是对日语“化”词缀的借用。日语中的“化”早在1900年之前就已经高度语法化,也是在这一阶段日语中的“化”尾词逐渐被借入现代汉语中,到五四前后数量急速增长。由于借用的是整个词,初期人们尚未关注“化”尾词中“化”的词缀性质。随着数量的增长,“化”的词缀性质越发显现出来,人们不仅使用“化”直接对译西方语言中的“-ize”等词缀,并开始创造“化”尾词。时至今日,“化”词缀已具有了极高的能产性。
近些年有一些学者从认知的角度来分析“化”尾词的生成机制和理据,但大多忽略了“化”词缀是从日语中借来的这一事实。可以想见,有些结论很可能就过于主观,得出的认知理据也许是日语“化”尾词的,因为汉语最初是直接将这些词搬过来使用。其实,现代汉语通过借入日译词形成的后缀很多,如“性、者、式”等,对它们的研究不能忽视语言接触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