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树木志

2021-05-24 00:45拓毅
延安文学 2021年3期
关键词:杜梨木瓜诗经

拓毅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诗经·小雅·采薇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增广贤文》中的名句,是说柳树极易成活,不经意插下几根柳椽,就能长成几棵大树。是的,柳树最“皮实”,只要砍几根椽下来,插入泥土,就会很快生根、发芽。有人说,柳树头上的椽,就像人的头发,用剃刀剃去,马上又会重新长出来。一棵成年柳树会长出十多根椽,砍伐柳椽的最佳时节是农历二月。过去,农家总是在冰雪即将消融、草木开始萌发前砍伐柳椽,那河湾、道旁、村头、山沟、旷野,“坎坎”的砍椽声,随处可闻。正因为柳树不择地势,随遇而安,所以,无论江南,还是塞北,广被栽植,成为了南北大地最普遍的树种。陕北柳树最多,并大多是耐旱的蓬头旱柳,以至于已成陕北地理名片。20世纪80年代初,榆林地区文联创办了一份文学期刊,刊名就叫《塞上柳》,这刊名很美,很有诗意,也很有生机。靖边有一个地方叫神树涧,长有好多形状怪异的旱柳。这些已经生长了百千年的老柳,大都需几人合抱,有的如巨兽蹲伏,面目狰狞;有的浑身长满瘿瘤,状若体态龙钟老人拄杖前行;有的似虬龙腾跃;有的像华盖擎天;也有一些被雷电所劈,四散披开,视其木质已呈腐朽模样,顶端却枝柯蓊郁,勃勃有生机。因了这些“神树”,每年都有外地摄影人慕名来这里采风拍片。作家梁衡在《树梢上的中国》中记写了一棵“百年震柳”,这棵柳长在宁夏海原县境内。一百年前,海原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把一棵五百岁老柳撕为两半,但这棵老柳“又挺起身子,顽强地活了下来,至今仍屹立在空谷之中。”这棵“百年震柳”的生命力可谓强矣!也可谓神奇!大自然的摧折不可抗拒,可人为砍伐却让人唏嘘。某中学校园内有一棵百龄老柳,柳下安盘古旧石碾,是一幅很好的风俗画。某年,县水利部门修筑水渠,嫌这棵老柳有碍水渠延伸,就把它砍掉了。古柳倒下了,校园内的一道风景也便消失了!柳树生长快,成材早,木质疏松,不易开裂,是做门窗、风匣、水桶、扇车、衣箱、棺柩最常用材料。由于柳木质地较软,所以,啄木鸟与戴胜都喜欢在柳树上凿洞安家。如果你发现柳树上出现了拳头大的黑洞,那里面一定住有啄木鸟或戴胜。我父亲年轻时,曾在村口自家地里栽了一棵柳树,四十多年后便长成一搂粗的老柳了。父亲六十五岁病逝,这棵老柳被伐倒做了棺材。木匠说:“这棵柳树是你爸为自己栽的,殁后把它背走了!”

有人譬喻说:白杨是美男子,垂柳是柔女子。因垂柳枝条柔软、飘逸,多被栽植在河堤、街头、公园、广场,用于美化、绿化环境。京剧《沙家浜》有唱词道:“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子洲县城滨河公园的长堤上,就全是垂柳。临近惊蛰时节,河里春水欢快东流,堤岸垂柳染上了鹅黄,柔软的柳条丝丝低垂,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漫步柳丛间,心旷神怡,一若在江南水乡的柳堤上自由徜徉。京城朝阳区西坝岸边的垂柳,全是饱经沧桑的百年老柳,树与树之间枝柯相连,柳丝相依,一望无边,打远望去,就仿佛飘浮着一抹绿云。吉林松花江边的垂柳,一到冬天,琼妆玉裹,缕缕枝条如银丝玉线,形成美不胜收“雾凇”景观,每年都能吸引国内外大量游客。垂柳确实够得上是柳树家族中的美人,自古就是骚人墨客的咏叹对象。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中就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咏柳佳句;东晋陶渊明爱柳,宅旁植柳五棵,自称五柳先生。他性爱田园,冲淡自然,以树为号,还作有传记《五柳先生传》;唐代贺知章更是对垂柳情有独钟,盛赞垂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垂柳既是文学意象,更是普通人心目中的自然风景。县城广场上栽植好多垂柳,风姿绰约,颇愉悦人身心。我曾见几名园工踩着高梯,将垂柳的旁逸枝条全部剪掉,只剩些向上的主枝,使下垂的纤纤柳丝尽失,美好风景也随之失去。我问他们为何如此修剪,回答说:“柳条吊下来,人行走时扫人脸面,所以要除掉。”这理由真让人哭笑不得。垂柳的最大特点就是“万条垂下绿丝绦”,园林与休闲场所之所以栽柳,一是为了增添绿荫,再就是营造柳丝拂面意境,為休闲场所增添诗意,增添绿色柔情。这些园工没有接受过美学、园艺学培训,修剪花草树木,随心所欲,花草树木经他们胡乱修剪,美感尽失,风景大煞。园林工作,不是谁都能胜任;只有接受过园艺专业培训者,才可充任。初春时节刚萌生出的垂柳细叶,色若嫩金,柔媚如睡眼初开,被雅称为“柳眼”。有人采柳芽制茶,据说可清热败火。山西作家王祥夫在《说香椿》一文中说,延庆人善吃,能把树叶做成菜肴,就连毛茸茸的柳树花也吃,美其名曰“柳树的小麦”。柳树花也能吃?味道好吗?谁知道呢!我小时候,村里共长有三棵垂柳。一棵长在会窑下面,有三、四丈高、一搂粗,树杈上顶着好几个鹊巢;一棵长在水塘边,呈偃卧状,柳丝能拂到水面。春天我们折柳枝制柳笛吹,夏天赤身站在树上纵身往水塘中跳,随着“咕咚”一声响,水面上溅起了水花,荡开了涟漪,塘水立时就被搅浑浊了,我们称这玩法为“扎猛子”或“钻暗冒”;还有一棵长在水井湾。现在水井湾那棵垂柳已长得很高大了,另两棵却早不见了身影,据说,都被主人砍倒,卖给做笼床的了!

山有枢,隰有榆。

——诗经·国风·山有枢

据说,古代榆林遍地是榆树,就连河边也长满榆树,所以这河也就被称为了“榆溪河”。以榆树命名的地方我们村也有,如榆树畔、榆树墕、榆树嘴等,这些地方过去一定长有不少榆树。陕北多榆,以榆命名的地方,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子洲县电市镇政府院内,长有一棵百岁老榆树,高15米,胸围近3米,冠幅达21米,荫蔽了半个院子。据说,百年前由寺内和尚手植,所以,被方圆群众尊为神树。在子洲境内,这样的老榆树有好多。我国南方,雨水充沛,气候湿润,生长有紫檀、鸡翅、花梨、楠木、乌木、榉树、樟树等名贵树木,昔日皇室贵族所陈设的考究家具,多取材于这些树种。北方少有名木,除松柏外,榆木就算是上好木材了。过去一些家境殷实的财主富商、文人雅士,都喜欢在家里摆几件明清家具,这些家具大多是用老榆木制作的。民间有谚云:“干榆湿柳,木匠见了直走。”意思是说,干透了的榆木质地坚硬,木匠看见就头疼,宁可走开,也不愿揽做那活儿。这说明榆树是好树种,榆木是好木材。上了年纪的老榆树,身上会长出些瘿瘤来,结构不规整,纹理纵横纠结,很难开割,被称为榆木疙瘩。有时,人们把思想守旧、冥顽不灵的固执人,也称为榆木疙瘩。榆树就像杨柳、桃杏一样,最先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所以也就生发得较早。春天,几场薄薄春雨过后,怡荡的杨柳轻风吹了起来,不经意间,桃枝泛红,柳梢吐绿,杨树的枝柯上钻出了暗红色芽尖,房前屋后老榆树的枝条也变得柔软起来,当碎小的嫩叶还未从枝头舒展开前,榆钱儿便抢先在枝头上绽开了,那嫩绿的榆钱儿一串一串,密密实实,把枝梢都压弯了。有的榆树长得较低,枝条倒垂,人一抬手就能够得着,顺便捋几片榆钱儿放进嘴里咀嚼,那甜甜的味道即刻从口腔中弥漫开来。榆钱儿是好东西。这不仅因它状若钱串,清香四溢,招蜂引蝶,而主要是在春荒时间,能帮助人们度荒、活命。在过去的困难年月,每当繁盛的榆钱儿缀满榆枝时,人们就趁其鲜嫩,挎上筐篮争相采摘,有的是为了尝鲜,更多的则是为了充饥。榆钱儿的吃法单一,主要是拌面粉做麦饭吃,咀嚼时有股甜甜的味道,不怎好吃。饥饿的孩子们喜欢生嚼榆钱儿,他们常常猴子般爬上榆树,骑坐在树杈上,捋一把榆钱儿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就像南方孩子咂吮甘蔗一样。榆钱儿可食,榆树皮的内层也可食用,剥下晒干磨为面粉称为榆皮面。榆皮面黏性十足,掺入粗糙面粉内,可增强面粉的黏合力。过去,农家用玉米面或高粱面压饸饹,如果不掺和榆皮面,饸饹不易成型,并且没有韧劲儿。正因为榆树皮可食用,一遇大的灾荒,榆树就会首先遭殃。俗语说:人活眉脸,树活皮。树木所需要的营养与水分主要靠树皮输送,一旦树皮被剥去,树就会迅速干枯死亡。榆树本是适应性很强、生长很广的树种,可在一些地方却很少见到,这应与历史上多遭荒年、劫难有关。

高槐虽经秋,晚蝉犹抱叶。

——宋·苏轼《槐》

槐树有国槐、洋槐两种。国槐俗称老槐,落叶乔木,枝柯无刺,花呈乳白色,花蕾称槐米,可入药,也可作染料。国槐多植于房前屋后。宋代王祜(祐)酷爱槐,曾在庭院手植国槐三株,取堂号为“三槐堂”,寓意枝繁叶茂,荫庇子孙后代。之后,“三槐”竟成了王氏的“族徽”代称。洋槐即刺槐,当是外来物种。洋槐的枝条上长有尖刺,花白色,呈总状花序,花穗下垂,散发浓郁芳香。洋槐的木质坚硬,所以萌发较迟,每至夏季才生叶开花。洋槐花盛开时,一嘟噜、一嘟噜的,挂满树梢,压弯枝头,雪白的花串溢出阵阵清香,招蜂引蝶,是上等蜜源。洋槐花盛开时间,蜜蜂便成群盘旋于树枝间,“嗡嗡”地不断闪动明亮的翅膀,一会儿飞到这串花序上,一会儿又钻进另一串花序的花蕊中,很是忙碌。洋槐花蜜,色白味香,为蜜中佳品。已故作家汪曾祺写过一篇散文,题目叫《槐花》,文中说:“玉渊潭洋槐花盛开,像下了一场大雪,白得耀眼……来了放蜂的人。蜜蜂忙着采蜜,进进出出,飞满一天。”我曾留心观察过,北京的槐花开放时间要比陕西北部早半月,也就是说,当京城的槐花快要凋谢了,陕北的槐花才刚盛开。我岳父家曾养过十余群土蜂(即中国蜂),每年槐花开放时,蜂群争相采蜜,酿成的蜜,待达到一定浓度后才封盖,因为封盖后的蜂蜜所含水分少,所以,不仅耐久储,味道更香甜。把洋槐花采下来,拌入白面蒸熟,佐以香油及各种调料,味道很好,可用来招待上等宾客。困难时期,白面是稀罕物,人们只能以糠面或黑面代替,但即便如此,这种食物仍比用其它野菜拌合蒸成的“菜扒拉”好吃得多。我小时候,常到附近的一个四合院去采摘槐花。四合院的主人祖上是财主,院子里靠近青石栏杆的石阶旁,长着一棵双臂合抱的大洋槐,树枝苍劲横逸,槐花开得十分繁盛。我爬上树采摘槐花时,会把槐花放进嘴中咀嚼,感觉滋味儿甜甜的,很享受。距离我们村子大约三里开外,有一片平坦地,叫刘家墕。20世纪50年代,村里人响应毛主席植树造林、绿化祖国的号召,在这里栽植了一大片洋槐;到了20世纪70年代,已是郁郁葱葱,绿荫森然了。有一年,洋槐花开放时间,村里一伙人结伴去这里采摘,正好遇上邻村一伙人在偷摘,于是,就为维护槐花权益,打了一场乱架。群架结束后,邻村那伙人落荒而逃,村里这伙人也有几个受了皮肉之苦,其中一个还被打破了头皮,血流如注,返回途中,一路号啕大哭,样子既可怜又滑稽。槐花是好“树蔬”,可以蒸“麦饭”,也可做饺子馅,还可炒鸡蛋。在过去的困难年月,采摘槐花是为了充饥度荒;如今采食槐花却是为了尝鲜。这些年,每到槐花开放时节,我家总要采摘不少,除了及时尝鲜外,还放入冰箱冷冻起来,以备想吃时随便取食。有一种槐树开紫红色花絮,很好看,被称为红花槐,是美化、绿化园林的观赏树种。有一中学校园里栽植有好多红花槐,初夏时节,红艳艳的花絮挂滿枝头,随风摇曳,美不胜收,成了校园内的一道靓丽风景,也使学校成了姹紫嫣红的“花园式学校”。县城中心广场凉亭周围,也植有不少红花槐,花儿盛开时,花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置身亭中,凭栏闲坐,赏花色,闻花香,听鸟雀在花枝上鸣啭,享受一段静谧时光,是很惬意的!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

——诗经·小雅·我行其野

陕北人称椿树为樗树。《诗经》也称椿为樗,如《诗经·小雅·我行其野》中就吟唱道:“我行其野,蔽芾其樗。”你看,陕北人称草木也用的是古代“雅称”。樗树耐寒,耐旱,抗贫瘠,根系发达,生命力极强。我曾见过一棵奇樗,树身有老碗口粗,长在岩壁上,根柢扎入岩缝,竟把岩石挤开一道深隙。不知它是怎样汲取营养的,虽身处劣境,可枝繁叶茂,生机十分旺盛。子洲县城蛇砭石崖上,过去长一棵老樗树,有一搂粗,树干挺直,冠如伞盖,浓荫蔽地,是岩崖上的一道绿色景观。前些年,有人在岩崖上开凿便道,竟狠心把那棵老樗砍掉了;没承想第二年春天,那石隙中又萌生出一棵幼樗来,大有前仆后继、生生不息的意境。我老家有一道山梁叫狼山,过去是我家的“老地”,地畔长有好几棵老樗树,算是祖上留下的祖产。几棵樗树的枝杈上都筑有鹊巢,四季喜鹊唱枝,让孤山有了生趣,旷野多了风景。樗树夏天开碎纷纷黄色小花,散发臭烘烘味道,所以,又称臭椿。樗树花谢后结出的嫩荚,或呈嫩绿色,或呈深红色,一嘟噜一嘟噜挂满枝头,很具观赏性。到了秋天,果荚变老发白,金风吹来,沙沙作响,显出的是飒飒肃杀声色。老年人说,樗树有公母之分:公樗身躯高大,伟岸挺拔,但不会开花结荚;只有母樗才开花结果,繁衍后代。樗树木质坚硬,并有好看的花纹,常被用于做门窗、桌案、箱柜等。農具中的耩身、锄柄、牛轭,做饭用的案板、擀面杖等,也多取材于樗,虽然木质坚硬,容易开裂,但仍被视为制作家具的上乘材料。因樗与催谐音,所以,民间忌用樗木做寿材。有一种樗树浑身散发香气,春天萌生出的琥珀色嫩芽,有异香,是珍贵树蔬。十年前的清明节,我去汉中的南郑县观赏油菜花,在农家小院吃过香椿炒鸡蛋,那味道真香美。有香味的樗树即香椿,多生长在南方,北方很少见。

青杨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

——诗经·国风·东门之杨

又到“七九八九,隔河看柳”时节了,河对岸的青杨就仿佛是应验“数九”谚语似的,枝梢已泛出了青绿,正在积极为萌发春芽而努力。青杨就像柳树一样,也感春最早。它也是一种古老树种。一部《诗经》就仿佛是一部草木志,记载草木有一百余种;对杨树的歌咏,出现在《诗经·国风·东门之杨》中:“东门之杨,其叶牂牂。”“牂牂”表示的是杨树枝叶的茂盛情状。青杨的枝叶蓊郁繁茂,叶片阔大,风吹叶子翻动,“哗哗”作响,一似掌声发动,被民间称为“鬼拍手”,是故,庭院及房前屋后忌讳栽植。我乡下老家有一山头叫青杨山,想过去一定长有不少青杨树。在一个叫“鸟林山”(多有诗情画意)的地方,长有好几棵老青杨,枝梢上挂着一嘟噜一嘟噜寄生,结淡黄色浆果,是孤山上的一片绝好风景。我读小学时,老师带领学生,在校园坡地上栽植了不少青杨,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的幼苗如今都成参天大树了。某年,村中一对年老夫妇同一天病逝,伐倒一棵老青杨做了两副大棺,还长余下不少木料。去年初夏,我与友人结伴去乡下采风,汽车正在沟壑间行驶,司机突然惊呼:“呀,多美的杨树!”但见山坡上长有十多棵青杨,士兵般并肩耸立,每一棵都笔直向上,生机蓬勃。早晨的阳光斜洒在树冠上,碧绿的杨叶泛着嫩黄,就像是白色的伞柄张开黄绿的伞面。看着这十多棵年轻青杨,我不禁记起了茅盾的《白杨礼赞》:“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实在是不平凡的树!”是的,青杨确实是普通树种,但又不平凡。它易栽植,成活率高,成材快,无论多贫瘠的土地,都能蓬勃生长。我离开乡下已三十多年了,进城后再未去过“鸟林山”,不知山上那片青杨林子现在还有吗?不过村小学坡地上的参天青杨还在,并且长得愈发高大了。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诗经·国风·氓

务麻桑,勤纺绩,是我国农人因袭了几千年的优良传统。在重耳川上游,百年古桑随处可见,可见过去蚕桑业的兴盛。子洲县驼耳巷乡丑山里村,有一棵老桑树,树身需三人合抱,部分木质早已腐朽,可仍然枝繁叶茂,蓊郁蓬勃,每到仲夏,桑葚满枝,葚果的香味百步外就可闻到。砖庙镇美谷界村,相传是宋代巾帼英雄穆桂英故里,村里也长有不少古桑。前年夏天,我去那里采风,见熟透了的桑葚缀满枝头,愣是无人采摘,一些熟果落在地上,也无人捡拾,非常可惜。我问村里人:“为什么不把桑葚摘下来,拿到县城去卖?”回答说:“这里离县城太远,来回得花盘缠路费,卖一趟桑葚不划算!”我村有一古寨,寨内过去长有不少桑树。夏天,村中养蚕的妇女到寨中采摘桑叶,我们一群孩子也跑到寨中去摘桑葚吃。熟透了的桑葚,紫色泛黑,散发诱人的香味,摘一颗往嘴里一丢,感觉那甜中略带微酸的滋味,实在是美不可言。吃了桑葚后,嘴唇和舌头会变成黑紫色,就像涂了一层紫药水。栽植桑树,主要是为了养蚕。我家过去也养过蚕,最好年景竟能收获一大笸箩蚕茧。当年收获的新蚕茧,必须及时拿到供销社出售,或早些缫成蚕丝;放置时间久了,茧内的蚕蛹就会蜕变为蛾子,咬开蚕茧,脱茧而出。蚕茧一旦被咬破,就不值钱了,也缫不成好丝了。我堂三老姑会缫丝,我家收获的蚕茧,多请三老姑缫丝,依稀记得三老姑一边缫丝,还一边吃锅中的蚕蛹。据说,蚕蛹很好吃,倘若用油炸,味道更美;但我总觉得吃那玩意儿怪恶心的。桑因与丧谐音,所以,房前屋后忌栽植,也忌用桑木做家具。年老的桑树上会长出黄绿色的寄生物来,中药称桑寄生,有补益肝肾功效。据说,桑树的枝、叶、果、皮、根,都可入药,可以说浑身都是宝。桑枝坚韧,可制良弓,古代的“桑弧”就取材于桑。桑在古代,是最宝贵经济树种,常与麻农相提并论,以至“麻桑”“农桑”竟成了农耕文化的代名词;“桑梓”也成了故里的别称。汉乐府诗《陌上桑》是经典古代歌谣,传唱千古,至今不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孟子语),古代先民,普遍重视农桑,地畴田阡,桑树成行,农历四五月间,妇女挎篮在陌上采桑,青年男女幽会于桑间濮上,细细想来,古人的生活虽则艰辛,可蛮有情趣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诗经·国风·桃夭

神话小说《西游记》第五回中写道:西王母在瑶池设蟠桃盛会,邀请各路神仙品尝仙桃,未邀请弼马温孙悟空,惹得悟空大怒,遂大闹天宫“蟠桃会”。传说,那蟠桃园“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桃树,是树中俊美仙子。阳春三月,山岗上的桃花一开,那粉红的花朵如火似霞,让春天顿时有了鲜艳色彩,有了娇美容颜,引发古人也在《诗经》中纵情咏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诗经》中的桃,并非蟠桃,当是原始老桃。这种桃子,成熟得迟,直到农历七月才熟透,故民间有俗语说:“六月的桃,驴都咬不下。”老桃子成熟后,一掰两瓣,果瓤略呈红色,又香又甜,有正宗桃味儿,人们称其为“利(离)核子桃儿”。原始老桃子表皮上有一层绒毛,接触皮肤会让人产生过敏反应,有的人一粘桃毛,浑身顿时红肿发痒,难受得要命。在传统民俗中,桃子与寿星有关联,所以,不少画家喜欢画桃,齐白石画的桃尤为有名,可谓一桃值千金。大凡摄影家似乎都欢喜拍桃花,春日桃花一放,便挎上“长枪短炮”,趋之若鹜,争拍唯恐不迅。据说,杭州西湖边曾有一棵桃树,为西湖一景。有一摄影人某年春日拍罢这棵桃树后,为使自己的照片成为“绝版”“孤片”,竟狠心地把那棵桃树砍掉了——此人行径着实恶劣,但究其实,也是为了“专美”,足可见那桃花艳美的程度!桃有好多品种,如碧桃、油桃、黄桃、蟠桃、水蜜桃等,这些桃子虽个儿大、肉厚、汁丰、糖多,可甜味有余,“本真桃味儿”普遍不足。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

——诗经·国风·丘中有麻

李子,蔷薇科,李属,果实农历六七月成熟,形态饱满圆润,色泽黑红,口味酸甜,是人们最喜欢的水果之一。据说,李子有好多品种,其果实有的鲜红,有的金黄,有的青中泛黄,有的黑里透红,果色不同,味道也有别。李子酸甜可口,但切忌多吃。有一种李子,苦涩難咽,入水不沉,含有毒素,是不能食用的。由此看来,民间“李子地里抬死人”的俗话,并非是妄语虚言。我老家没有李子树,周边村庄也少有,可见,在我家乡李子树是稀有果树。李子在古代当是常见树,故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成语。传说,道家鼻祖李耳生于李树下,故以李为姓。某年,随县政协视察组下乡视察山地核桃与苹果,有一村庄用苹果、李子招待,一位政协委员见盘中李子色泽鲜艳、玲珑剔透,拿起一颗开始品尝,只咬了一口,就又放回桌面,并做出酸涩难耐表情。我用眼神偷偷寻问,他悄声说:“又酸又涩,不能吃!”这让我明白:有的果实看似色香俱佳,很诱人;其实,华而不实,表里不一,中看不中吃。邻村一马姓老农,善嫁接果树,家有两棵李子树,枝繁叶茂,结果甚稠,并且果实酸甜适度,很好吃。正因那李子品质好,村童们就常去偷摘,马老汉无奈,就在树下搭了个窝棚架,日夜看护。顽童们见马老汉昼夜看守,无有辍时,只能“望李兴叹”,远远地暗自流口水了!

转子红,蔷薇科,李属,杏李种。因其似杏非杏,似李非李,是杏与李转嫁成的“新生物”,果实鲜红美艳,故有转子红之称。转子红的枝叶与杏树极似,枝柯虬劲,叶片碧绿,果实中大、扁圆,单果最重可达50克,果皮底色橙黄,受阳面有鲜红色晕,皮薄,瓤厚,果肉橙黄色,有弹性,细嫩,多汁,甜酸适口,有浓烈香味,含糖量高,品质优良,够得上是李树中的皇后。转子红,暮春开花,花蕾粉红色,怒放后呈白色,略带红晕,颇具观赏性;果实农历六月成熟,因这时普通的杏子已“下架”(过时),转子红正赶上趟儿,加之其色香俱佳,颇具诱惑力,所以,不仅抢手,还能卖出好价钱。我老家邻居有两棵转子红,由于靠近水源,施肥充足,根深叶茂,果实不仅稠密,个头儿也大,果熟时节,满树硕果散发浓浓果香,离老远就能闻见,走到树下,抬头仰望把树枝都压弯了的香果,谁都会馋涎欲滴。每年果熟后,她家总是严加看管,以防他人偷摘;两个女儿见天挑上红艳艳的转子红果到县城出售,由于果实色泽鲜艳,香味浓烈,买家很多,不多时就能卖光。邻居家那两棵转子红,现在早没了踪影。据说,一家人外出迁居省城后,那树因无人照管,生了虫害,逐渐枯死,并被村人当柴火烧掉了。

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诗经·国风·七月

枣树,被农人称为“铁杆庄稼”,《齐民要术》中说:“旱涝之地,不任稼穑者,种枣则任矣。”据我所知,有三棵枣树最有名:两棵长在鲁迅的散文《秋夜》里,因了“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的奇怪句子而被好多人所熟知;另一棵长在陕北佳县泥河沟村,树龄一千四百年,誉为“中国枣王”,被著名散文家梁衡写入了《树梢上的中国》一书。枣,是古老树种,据考,在我国已有三千多年栽培历史,《诗经·豳风·七月》中有句云:“八月剥枣,十月获稻。”红枣,初夏发叶开花,农历八月红透成熟。届时,农家房前屋后,院内墙外,红艳艳的枣子犹如一颗颗袖珍红灯笼,挂满了枝头,成为农家院的一道靓丽风景。山坡、道旁、河畔、田头,特别是黄河岸边,大大小小的枣树连成一片,蔚然成林,枣叶或碧绿,或金黄,一串串红枣点缀叶间,随风摇曳,压弯了枝头,红黄绿三色相间,赏心悦目,美不胜收。枣,是好东西,可鲜吃,可干吃,可用烧酒醉成醉枣吃,还可煮为枣泥烙枣馅饼吃。陕北人过年吃的黄馍、枣糕、糕角、枣夹子等,都离不开红枣;小孩子过腊八要吊两串枣排排;腊月二十三用“枣山山”祭灶神;端午节的软米粽子,红枣是重要辅料;男女结婚,红枣必备,寓意小日子红火、早生贵子。枣有“天然维生素丸”之誉,兼有滋补、养胃、健脾、益血、安神、强身功效,故有谚云:一日三颗枣,青春不显老。枣可救荒活命。过去,邻里有一鳏夫,生计艰辛,度日如年。他家院墙外有几棵老枣树,枣子青绿时落地成为“死枣”,他总要捡起来晾干备荒。春困三四月无米下锅时,就将“死枣”洗净蒸熟充饥度日。陕北红枣过去很走俏,近些年受新疆大红枣冲击,销路渐寡,秋日红熟后也无人收打,任其自生自落。我老家植有近百棵枣树,三十多年来我从未管理过,也从未采摘过,反而每年要花大價钱买新疆枣吃。老家的传统老枣备受冷落,只能可怜地向隅掩面哭泣了!

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诗经·国风·木瓜

木瓜学名文冠果,多生长在孤山旷野的崖畔上,耐贫瘠,抗干旱,形态婀娜,风骨坚硬。据说木瓜树很奇特,它的花朵能变幻各种颜色,每至仲春,繁密的花序布满枝头,花色初始鲜黄,继而变为浅红,后竟幻化为紫红色,灿烂如锦,绚丽夺目,且散发阵阵香气,颇能招蜂引蝶。木瓜花美、叶奇、枝瘦、体拙,是西北山野里的风景树,乃黄土地上的天然“盆景”。这种树种很古老,《诗经》“卫风”中有《木瓜》篇,其诗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卫风”为卫地民歌。卫,即古卫国,地域大致在黄河北岸,太行山脉东麓的今河南省鹤壁、新乡附近。在这些地域,木瓜分布很广,所以,这一物名屡屡出现在《诗经》中也就是很自然的了。在这里需要说及的是,在《齐民要术》《农桑辑要》《东鲁王氏农书》《农政全书》等古农书中,都有关于木瓜的记载,并都引《诗经》“卫风”中的《木瓜》篇为佐证。其实这些农书中记述的木瓜当为南方的木瓜,并非西北地区的木瓜。南北木瓜虽为同名,可并非同一种属:南国之木瓜可当水果采食,而北方之木瓜,果仁可食,皮肉却不可食。倘若啃了木瓜皮肉,嘴唇立马就会肿胀起来,不知是何原因。

木瓜多呈灌木状,但也有长为乔木的。陕西省清涧县折家坪镇桃岭山,长着一棵罕见的木瓜树,高9米多,树干粗壮需双人合抱,已有两千多岁了,够得上是高龄的木瓜之王了。据当地人说,此地原有两棵同岁木瓜,都是饱经风霜的千年沧桑老树,遗憾的是其中一棵于1990年突然枯死了。现存的这棵木瓜王,如今仍傲然屹立在村寺旁,年年岁岁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春日放花时间,满树堆锦,飘香溢馨,慕名观瞻者络绎不绝。这棵木瓜树已成了桃岭山村声名远播的地理名片,成了村人心目中神圣的图腾与凛然不可冒犯的村魂庄魄,是永远值得村里人骄傲与自豪的一大自然胜景。

木瓜的果仁富含油脂。秋天木瓜果成熟后,人们将其果皮搓掉,然后砸开坚硬的果壳,取果仁嚼食,有生食花生仁味道。记得小时候,每到秋天,饥饿难耐的伙伴们便结伴到山野里去打木瓜或采摘野生杜梨果充饥。木瓜多长在悬崖峭壁上,很难够得着,加之,我一直胆子小,又不善攀爬,所以,从没打过木瓜,自然也就没有尝过木瓜仁的味道。我的一个堂兄20世纪70年代到南路(指延安地区)逃荒,曾在梢林里打过木瓜。南路梢林里木瓜树很多,有时一天可收获一麻袋。一个人在梢林里打木瓜是很危险的活计,因那时梢林里多有狼、野猪、豹子出没,说不准哪天就会丧命于野兽之口呢!但迫于生计,我的这位堂兄竟孤身一人在梢林深处打了整整一个秋天的木瓜。打下的木瓜去皮后交售到当地供销社,能换取不少钱。从此,我的这位堂兄一到秋天,就跑到南路去打木瓜。我岳父年轻时也到南路打过木瓜。一次采摘到一颗比拳头都大的木瓜,拿回家后将果壳剖为两瓣,代替椰子壳自制了一把板胡,常常不无自豪地对他人炫耀说:“我的这把板胡的胡身可是用木瓜壳做的呀!”听者便无不惊讶:“呀!这么大的木瓜,真是难得呵!”

木瓜的果仁呈扁球状,色黑而有光泽。有的年轻女子将木瓜果仁钻孔串成手串儿,戴在腕上,竟可与檀珠串儿媲美。

说来惭愧,我虽在乡下生活过三十余年,可从未见识过木瓜。今年夏天回老家与族人闲聊,话题谈及木瓜,一位堂嫂说,她家窑洞上方的崖畔上就长有好多木瓜。我就想:明年春天木瓜开花时节,一定要去看看,看那木瓜的花瓣儿究竟有多美,那群花散发出的气味儿究竟有多香;到了秋天,一定去采摘几颗木瓜果尝尝,品尝品尝它的果仁儿究竟是啥味道,是不是真有一股儿花生果仁儿滋味?

杜梨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

——诗经·国风·杕杜

我曾在《读山杂记》中记写过一棵孤零零站立在崖畔上的老杜梨树:“陕北高原上的杜梨总是孤零零地生长着,它们是高原上的独行侠,是高原孤独的守护神。看到杜梨树,你就会想起秋天里那或火红、或金黄的斑斓树叶来,也会想起那密实的、酸涩的杜梨果来。”

杜梨在《诗经》中被称为“杜”与“甘棠”。《杕杜》篇“有杕之杜,其叶湑湑”与《甘棠》篇“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吟咏的就是孤立而茂盛的杜梨树。古农书《农桑辑要》称杜梨为“棠”。《本草纲目》中也有杜梨条目:棠梨“二月间开白花,结实如小楝子大,霜后可食。”其实,棠分两类,一为白棠,亦即甘棠,果实称为棠梨,色白,味甜酸,细嫩好吃;一为赤棠,即杜,果实名杜梨,色赤,味酸涩,质粗,不可食。

记得小时候跟大人到远山割谷,时令已过寒露,正是杜梨“霜后可食”时间,见远处山峁上的一棵高大杜梨树经霜色变,赤红的树叶如燃烧着的一堆火焰,就想那杜梨果也一定全熟透了,一定经霜可食了,于是就急不可待地跑过去,“噌噌”几下爬上树干,骑坐在树杈上兴致勃勃地采摘起那红艳可爱的杜梨果来。心想这经霜美果,一定很好吃,谁知入口一咬,一股酸涩的味道即刻在口腔内弥漫开来,舌头立刻又木、又涩,便赶紧将口中的果渣吐掉,但口中的酸涩感觉仍在继续,过了好一阵子,舌头才转动灵活了。我这才知道,经霜后的杜梨果也不可食,只是一种看似美艳实则酸涩难耐的骗人野果,徒招人喜爱。今年深秋,我同几位影友到境内露普山采风,寺旁一棵巨大的杜梨树树冠如盖,赤红的树叶密密实实,宛如撑着的一柄巨形赤伞,很是壮观。在那火红的树叶间,繁密的杜梨果有的色如红艳的玛瑙,有的色泽橘黄如粒粒田黄玉珠,还透着一股股诱人的果香。有影友经不住诱惑,便赶紧摘一颗投入口中,刚一咀嚼,就立马吐掉了,杜梨果那酸涩滋味令他挤眼咧嘴,样子很是狼狈,惹得几位影友一阵好笑。

杜梨生性孤僻,喜欢孤独生长。难怪《诗经》中总是用“有杕之杜”之句形容其形状(杕,孤立貌)。我的一位堂兄20世纪70年代曾在延安地区的老梢林里打过木瓜,他说梢林里杜梨树很多,多孤立生长,或夹杂在其它树种间,或孤傲地站立在崖畔上,很少有成群成片生长的。由此看来,杜梨树还真的是孤傲不群的独行侠,是西北黄土高原上极具孤胆的孤独守护神呢!

在我的故里村中央一山岗上,屹立着一棵高大的杜梨树,树干伟岸,树冠广阔,蓊郁的枝叶几乎荫蔽了半个山岗。纵横交错的树杈上,筑有十余个鹊窠,每日清晨,喜鹊唱枝,颇为热闹,是村中的一道绝妙风景。这棵老杜梨树,经历过清朝的衰落与民国的动乱,见证过土地革命与火热的社会主义建设,是一棵饱经历史风雨洗礼的老龄巨树。20世纪70年代,村里一对姓张的“五保”老人同一天谢世,村人便硬着心伐掉了村中的老杜梨,做了两副颇为漂亮的棺木,让两位“五保”老人体面地入土为安。“五保”老人安妥了,可村里的一道风景从此消失了,在一段时间里,村人一抬头再不见那犹如巨形华盖般的老杜梨树,再不闻喜鹊的清声丽音,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仿佛是丢了魂似的。没承想,过了几年,在被砍伐后的树桩上又重新萌生出了新的杜梨枝条,这新生枝条像憋足了劲儿似的,飞快地直劲儿向上生长,不到几年时间就长成一棵朝气蓬勃的年轻杜梨树了。现在这棵年轻的杜梨树已成四十多岁的壮汉了,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巍巍然立于山岗之上,年年岁岁,日日夜夜,守護着山村,守护着一方农耕天地,守护着一群大山的子民,守护着一片祥和与宁静……

责任编辑:魏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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