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凯雄
这个名叫三山凹的小村在中国近70万个行政村中,实在说不出有什么十分过人或是格外特别之处,但李天岑却竟然以之为名写出了这部长达50万字的长篇小说《三山凹》,而且还只是以它为绝对主场,笔触漫开处不过就是在这个村庄所处的中原地区、南都市、丰和县和黄龙镇去点染了几笔,最远不过是到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那儿去设置了一两个場景。
不仅场景不大,人物也有限。当然,作为一部拥有50万字之体量的长篇小说,先后出场的人物总会有那么几十人,但主要人物无疑就只是大林、宝山和白娃这三个自幼要好的发小。这仨哥们儿打小学一年级起到初中毕业都是同班同学,因为白娃他爹是时任大队支书,有机会上了高中,而学习成绩更好的大林和宝山则只能回村务农。
随着改革开放的大幕徐徐拉开,仨哥们儿的命运也被这样的历史大潮裹挟着发生了变化:大林凭借自己的努力“金榜题名”,走出校园后进入县机关工作,最后成长为一名深受群众拥戴的县委书记;宝山则凭借着自己的勤劳、耿直和闯劲成为基层乡村农民致富的带头人;反倒是那个原本家境最好、脑瓜最活络的白娃“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锒铛入狱。到作品的尾声,这仨哥们儿的后代接过了父辈们未尽之理想,开始走上历史舞台……
一个不大的三山凹村,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他们40年来历经的坎坷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整个中国广袤乡村从渐变到巨变的一个缩影。从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发展乡镇企业到搞活农村商品流通,促进农村劳动力转移,实施村民自治,促进城乡要素流动;从调整农村产业结构,推进乡镇企业体制创新到扩大农业对外开放,健全农村民主管理制度;以及推进城镇化农业现代化,脱贫攻坚,建设美丽乡村……这一系列40余年来党和政府在深化农村改革、推动农业现代化、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方面的重大决策与措施在三山凹这个小村或多或少地都有生动形象的展示与呈现。因此,《三山凹》这部长篇小说既是作家为中原大地上一个小村庄精心撰写的一部进化史,也是为整个中国农村在迈向现代化这个大舞台的伟大历史进程中倾力构筑起的一座微缩景观。
《三山凹》的取材富于现实感,但李天岑的创作则充满了理想的激情,总体上看应该说这是一部洋溢着浓郁的浪漫主义情怀的长篇小说。似乎只有从这个角度解读,我们才能理解作品中出现的一些明显不尽合情理的情节与细节。作品中的头号主人公大林就是被作者倾注了满满理想色彩的典型,这个早年丧父、出身贫寒的农家子弟,一路虽也历经坎坷,但在他身上所表现出的“忍”和“韧”则绝非常人所能为之。上大学前被自己的发小白娃荒唐“劫妻”后的表现竟然只是一“忍”了之,而此后对白娃竟还能够还之以不少善举;步入职场后也是一路坎坷:遭诬陷、遇不解、起起落落、升升降降……面对种种坎坷,大林应对的基本套路就是一个“韧”字,而隐藏在这个“韧”字背后的哲学支撑就是清者自清,相信组织、相信时间、公道自在人间。果不其然,大林就这样一路宦海沉浮、逢凶化吉,最终事业有成、圆满荣休。不仅如此,类似对大林这个主要人物处理上不尽合情理的情节与细节在《三山凹》中的其他一些人物甚至是次要人物身上同样也有体现,比如黄花琴与白娃的结婚、离婚与复婚,比如由大林做媒撮合宝山与丧夫的黄花琴之姐黄新月的婚姻,比如宝山与白娃间关系的反反复复……凡此种种无不有悖于最基本的人情世故,更何况还是发生在当时那个封闭的村庄以及那群传统观念深重的农民身上。我想,以李天岑的创作能力不会对这种明显不合情理的情节与细节视而不见,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作家期望用善意来滋润化解这一切,用理想来抚平这种人世间的沟壑,况且他也真诚地相信我们这个大时代有能力带领国民朝着这个美好的目标前行直到抵达。
如果说这部长篇小说还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在我看来这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作家以一种浓郁的浪漫主义情怀来完成自己的创作当然无可厚非,但其中的确也还有个分寸与尺度的把握,正所谓“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前面所列举之种种不尽符合人情世故的情节与细节有的尺度在我看来确有过之嫌,倘能有所收敛或处理得含蓄一点,在合情合理方面当会更有说服力;另外,整部作品虽在追求一种全景式的叙述,但倘能更紧凑、更提炼、更浓缩一些,主题反倒会更突出。当然,阅读与鉴赏从来都存有见仁见智之别,上述一己之见仅供作家参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