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航 江殷洁 Wu Yuhang Jiang Yinjie
1吴雨航不完整的摄影艺术微喷尺寸可变2018- 2021
江殷洁(以下简称“江”):从19世纪照相机的发明,到手机摄像头的更新换代、单反相机的性能不断提升,摄影的设备操作及呈现效果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您认为摄影作为媒介的发展变化对艺术的表达和传递有什么影响?
吴雨航(以下简称“吴”):摄影自诞生以来,就被认定为一种“在场”与“见证”的媒介,而数字技术到来之后,摄影原有的特性与观念被彻底颠覆。譬如在胶片时代,艺术家在暗房拼贴一张照片往往需要高超的手艺和大量的时间,而在数字化的当下,图像的篡改、伪造,甚至生成,都变得唾手可得。此外,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摄影在观念艺术的影响下,开始与文本、行为、装置等媒介进行融合,摄影曾经面向经典美学的价值也逐渐瓦解。因此,“摄影”在媒介的发展变化中早已“死亡”,但它也因此蜕变为更具哲学思辨和文化研究的视觉武器。
江:您的许多作品都强调身体感知,您在作品中是怎样与媒介来建立这种亲密关系的?
吴:近年来,科技在新媒体艺术领域愈发成为了“突围”的创作方法论。在此提及,不是要决然否定它为艺术形态和现场带来的活力,而是希望借此传达这样的理念:技术固然可用,但在数据、代码和程序不断递增的现实时刻,创作者或许需要重新面对切实的肉身,感知个体与时代的境遇。就个人作品而言,我的诸多创作都迷恋于摄影的感光材料,既希望在图像的生产过程中具有肉身性和时间性,也希望在物质性媒材的化学反应中寻觅不可控的奇遇。当然,在视觉语言背后,作品的内核也都力图与摄影媒介引致的问题息息相关。
江:《失控》《不完整的》都是从2018年延续至今的创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创作的深入,您的心境有什么变化?
吴:其实我的心境极其笃定,就是要持续创作,相反在作品形态上会产生变化。原因一方面来自于创作过程中与自己的“斗争”,而另一方面则源于知识结构和经验的拓展。
江:现代摄影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但您的《舛误幻影》这件作品仍以早期的撕拉片相纸为材料,在此您想传递出什么样的观念和看法呢?能具体谈谈这件作品的创作过程吗?
吴:撕拉片相纸源自多年前宝丽来公司“一次成像技术”的革新,最初广泛流行于即时纪念照的拍摄。但随着传播媒介的更迭和观看方式的变化,承载图像的物质性媒材正在渐趋淘汰。在创作过程中,我回归暗室,将停产过期的撕拉片相纸作为材料,通过身体的运动,用“光”对负片进行感性书写。并在正负片叠合成像的过程中,对化学药水进行错误按压和推挤,以一种近似游戏的方式去生成图像。缺席的相机使光在相纸上游移出存在的痕迹,也使摄影回归到媒介的本身。而宁静漫长的创作过程,实则也是对数据图像迅疾生产和泛滥的一种抵抗。
江:您的“漩涡”系列分成了三部分:《漩涡·大生产》《漩涡·二次曝光》《漩涡·微芒》,这三部分有什么内在联系吗?请您具体谈谈“漩涡”项目的创作。
2吴雨航舛误幻影摄影宝丽来撕拉片相纸尺寸可变2018- 2019
吴:“漩涡”围绕“手机摄影”携带的诸多问题展开,项目的第一部分指涉手机摄影的发端,主要关注手机厂商对摄影“技术”和“艺术”两个层面的叫卖;第二部分探讨手机传媒平台及社交层面上的摄影;第三部分直面视觉消费的“剩余物”,通过网络征集图像,对大众手机相册中那些未被选择而被删除的照片(数据垃圾)进行恢复观看和转译再生。我试图通过作品去反思,在程序控制之下,进行终日无效生产的刷屏队列如何日渐扩充?新时代之下的手机摄影生产机制、大众传播和视觉消费之间的关系如何存在?图像交际如何在传媒平台之中泛滥漫溢?图像作为身份的表征,如何在网络世态中混淆个人身份和网络形象?网络空间中的公共性与私密性又如何被轻易击溃?那些被挑选“淘汰”所删除的图像是否比被存储的更值得被“看”?
江:科技的发展使手机兼含了摄影摄像的功能,您如何看待手机摄影?
吴:摄影生产方式的便捷让图像和我们的日常融为一体,尤其是智能手机的普及,让我们触击屏幕便可生产和传播图像。但在谈论“手机摄影”的时候,我们不能片面地只看到摄影功能嫁接到手机之后,对大众生活方式的改变,也需要意识到手机摄影与互联网结合之后,它在带来民主化大众话语空间的同时,也不断催生着传媒平台的兴起和图像交际的泛滥。
江:您认为大众摄影是否能被称为艺术?
吴:我认为这个问题不能直接进行评判。很多时候,我们甚至都不能完全从照片本身的好坏去判定,还需要去考量拍摄者的动机,以及照片自身存在的语境。
江:您接下来有什么展览计划和创作方向?
吴:接下来我的创作依然会基于摄影展开,但不局限于摄影之中,未来也会更加注重创作过程中的阅读与调研。当然,对于年轻的创作者而言,创作形态和关注议题都处于变动之中,也无须为自己画地为牢。真诚创作,持续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