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博物馆“冷事业”推动城乡文明发展

撰文陈履生 供图陈履生 彭晨曦（部分）

陈履生

1985 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获硕士学位。曾任中国国家博物馆副馆长，现任中国汉画学会会长、西安美术学院新中国美术研究所所长、吉林艺术学院20 世纪中国美术研究所所长。创建有陈履生美术馆（常州、三亚、扬中）、油灯博物馆（扬中、常州）、汉文化博物馆（扬中）和竹器博物馆（扬中）等。

社会的发展催生了博物馆，博物馆的发展又促进了社会的进步：博物馆的产生与发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社会发展程度的标志。同时，博物馆的发展也带动了社会文明的进步和公民素质的提高。博物馆事业虽然是一份『冷事业』，但理应受到足够重视。大力发扬博物馆事业必将更好地推动社会文明进步，促进城乡社会发展。

人类文明发展至今，在许多发达国家，博物馆已成为城市的标配。甚至在一些国家，博物馆的版图已扩展至市郊乃至乡村地区。当然，这也正说明博物馆对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的促进和推动作用。可见，博物馆对人们生活和社会发展的影响在日益加深。

城市博物馆：资源再利用

2012年12月4日，法国卢浮宫博物馆朗斯市分馆正式对外开放。这是法国政府耗资近2亿欧元实施的一项挽救一座没落矿山城市的“振兴计划”。该计划如愿取得巨大成功——这个法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因为这家博物馆的诞生而成为人们关注的一个焦点。

朗斯市是法国北部一个只有3.5万人口的煤炭生产基地。19世纪时，朗斯市在法国有着独特的社会地位。然而后来，因为资源耗尽和污染严重，朗斯市慢慢陷入了贫困。时任法国文化部长阿亚贡提出，在经济衰落地区建立卢浮宫博物馆分馆，以强化国家对文化遗产的资源再利用。当时共有5个城市参与竞争，最终朗斯市胜出。 2004年，卢浮宫博物馆朗斯市分馆正式开建。

在世界城市发展最近的三百年历史中，博物馆的发展与之同向而行。许多城市以博物馆串联起了一部独特的城市发展史。

经过8年的建设后，卢浮宫博物朗斯市分馆正式开馆。时任总统奥朗德在开馆仪式上说：“今天落成的博物馆，不仅带给人们美的享受，也传达着一些重要价值，包括对历史的尊重、文化的共享以及对一个工业基地、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国家未来的信心。”奥朗德希望卢浮宫博物朗斯市分馆能成为推动朗斯地区社会发展的新生力量。由此可见，博物馆已超越文化意义，体现出对国家和城市发展的重要性。

英国泰特现代博物馆

列支敦士登国家博物馆

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城市资源，这些城市资源对推动城市的建设和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他们对于城市居民的生活品质和文化素质的提高也有着重要的影响。美国拉斯维加斯的黑帮博物馆、霓虹灯博物馆、色情博物馆等，展现和丰富了城市的历史和文化，在推动城市的发展中贡献良多。

事实上，在许多国家也流行建设“泛博物馆”来实现对城市资源的综合利用，尤其是对旧建筑的改造利用。比如，法国对城市下水道工程等诸多“冷资源”的综合利用，便深刻体现了法国对城市资源价值利用的别具匠心。其实，不管是旧宫殿、旧豪宅，还是旧工厂、旧园区，对它们进行改造利用，既保存了公众的城市记忆，又接续了历史的情感。其社会意义和传统博物馆一样，是现代社会权衡社会文明发展状况的重要标尺。

在世界城市发展最近的300年历史中，博物馆的发展与之同向而行。许多城市以博物馆串联起了一部独特的城市发展史。城市因博物馆的发展而兴，博物馆因城市的发展而盛。博物馆和城市在社会发展中形成了这样一种相辅相成的特别的关系：博物馆随城市的发展而发展，城市文化也通过博物馆彰显了独特的魅力。

法国卢浮宫博物馆朗斯市分馆

郊外博物馆：发展城市新中心

英国利兹工业博物馆

日本名护屋城博物馆

英国利兹工业博物馆内景

美国洛杉矶盖蒂博物馆内景

博物馆的建设，一方面是在利用城市资源；另一方面，也在消耗城市资源。资源的利用是需要把握一定的限度的。于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博物馆的建设开始向城市边缘即郊外发展，并在今天成为一种潮流。在这一潮流的带动下，城市边缘地带的博物馆建设也在推动城郊的社会发展。它们的存在因此有了特别的意义和价值。

简单一点来看，推动这种现象产生的根源实际上是城市用地的问题。不管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许多城市的街区都已经基本固化，想要继续发展只能往外拓展空间。因此，城市的边缘地带就有了新开发的成片的产业园、住宅区、商圈等。同理，在城市中没有了拓展空间的博物馆，也只能将目光投向郊外。

美国加州洛杉矶的盖蒂博物馆新馆就建在城郊的山上。在这里，博物馆建设的空间利用优势明显，甚至说可以自由发挥。盖蒂博物馆新馆因为场馆面积的大幅度增加以及配套设施日益完善，对城郊周边发展起到了很好的带动作用，成功提升了城市边缘地带土地资源的价值。

再比如，法国巴黎的LV基金会博物馆也建在了郊外。它不仅简化了城市拆迁、征地的复杂过程，避免可能付出的高昂代价，还通过博物馆的发展带动了城市新中心的建立。这就是博物馆对于城市发展而言具有的特别意义。

乡村博物馆：城乡发展新纽带

乡村中的博物馆，对于乡村资源的利用十分重要。这其中既包括了对历史人文资源的挖掘，又有对本土自然和民俗文化资源的利用。

当博物馆往城郊的外围发展时，就到了乡村。显然，与城里或郊外的博物馆相比，这里的状况又完全不一样了。这里处于山水之间，空气清新，视野开阔。但是，也因而失去了交通的便利，失去了城市中众多观众的支撑。乡村博物馆有许多新的问题需要去面对和解决——乡村博物馆自身如何发展？能给乡村社会带来怎样的发展？这些都成为全新的、值得探索的问题。

其实，归根究底，最首要的问题就是：究竟要在当地建一个什么样的乡村博物馆？就乡村博物馆而言，除了常规纪念性博物馆——如瘟疫博物馆等具有普遍社会意义的博物馆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去乡村环境中寻找大众文化与博物馆之间的关联点，去建设适合当地的主题博物馆。

面对乡村人口稀少的现实和交通不便的状况，只有用博物馆自身的力量来吸引公众。建在日本福冈市乡下的九州国立博物馆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日本一直认为，历史上这里曾经是“亚洲中心”。因为这里既有太宰府，又有天满宫，每年有众多准备考学的学子要到天满宫祭拜。然而，随着历史的发展，这里逐渐被遗忘，变成了一个“小地方”。九州博物馆就是在这个“小地方”上建起来的。因为馆址在乡下，所以占地广阔，许多场景设计也就可以自由发挥。九州博物馆自2005年10月16日对外开放之后，引起强烈社会反响，吸引了众多游客慕名而至。到2006年2月，九州博物馆累计游客数就突破100万人次。

江苏扬中竹器博物馆

对于这样一座位于乡村的博物馆来说，能够吸引如此多的观众，一定有它的非同寻常之处。这座博物馆的“撒手锏”就是：以多姿多彩的文化活动吸引公众。博物馆的设计和管理团队认为：“不好玩的博物馆就不算好博物馆。”他们以追求“好玩”为宗旨，努力营造着各种好玩的博物馆场景。比如，其建筑玻璃幕墙上映现着四周起伏的山峦，别有一番韵致。再比如，他们在巨大的一楼大厅入口处的教育普及区设置了常年对外免费开放的“亚洲广场”。孩子们在这里可以体验近世（17世纪）之前与日本有过交流活动的亚欧各国的丰富多彩的文化和艺术。无疑，九州博物馆作为位于乡村的国立博物馆，同样要面对交通不便等诸多问题，但它的设计和管理团队因地制宜、准确把脉，成功将它做成了一个好玩的、大众喜欢的博物馆。自然，它对这一地区的社会发展的影响也是显著的。

乡村中的博物馆对于乡村资源的利用十分重要。这其中既包括了对历史人文资源的挖掘，又有对本土自然和民俗文化资源的利用。比如，英国亚姆村的鼠疫博物馆就是典型的位于乡村且以反映乡村瘟疫历史为主题的博物馆。再比如，英国曼彻斯市特乡下的工业博物馆很好地保存了原来建在这里的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纺织厂。另外，还有许多位于乡村的名人故居借助于名人的社会影响吸引了无数的朝拜者。

借助本土自然资源和民俗文化资源打造的博物馆，体现的正是对当地自然和文化“生态资源”的合理利用。因此，“生态型”博物馆在乡村具有特别的意义。这种被称为没有围墙的“活体博物馆”，强调保护、保存、展示自然和文化遗产的真实、完整和原生态，以及人与自然遗产的“活的关系”。这是博物馆概念的一种新突破，倡导以博物馆的发展来推动生态保护和乡村发展。

在博物馆蓬勃发展的今日中国，各类博物馆已有很多，乡村中的博物馆也正在勃兴。比如，位于江苏省扬中市新坝镇新治村的博物馆群（包括汉文化博物馆、竹器博物馆等）坐落在长江之滨，掩映于农田和村野中，以最美乡村与博物馆群结合的方式开拓了文旅结合的另一条道路，成为促进乡村发展的助推器。再比如，江西省萍乡市湘东区麻山镇幸福村傩文化博物馆、河北省馆陶县翟庄村黄瓜博物馆等国内乡村博物馆也都在纷纷兴起。乡村博物馆的勃兴，不仅解决了城乡之间博物馆发展不均衡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将乡村中的文化发展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乡村中的博物馆总有其独特性。那些位于乡村的博物馆凭借其独特的魅力获得了人们的追捧，这也成为乡村博物馆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在这样一种互动关系中，博物馆对于推动乡村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乡村中的博物馆和城市中的博物馆一样，都是所在地区的地标。所不同的是，城市中可能有很多大小不一、主题不同的博物馆，但在乡村，可能在一定区域内只此一家。因此，对于乡村来讲，这一地标是独特的、鲜明的，也是当地村民的骄傲。

江苏扬中汉文化博物馆

洛杉矶盖蒂博物馆外红枫成林

正视博物馆对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

博物馆只要有丰富的藏品，有很多让观众反复观赏的内容，办得有特色、好玩，就一定能得到公众的关注。如此，博物馆才能得以持久发展，并进而促进当地社会文化的发展。

博物馆如果没有独特性就难以生存，更谈不上发展。博物馆只要有丰富的藏品，有很多让观众反复观赏的内容，办得有特色、好玩，就一定能得到公众的关注。如此，博物馆才能得以持久发展，进而促进社会的发展。

博物馆所处的位置非常重要。如果它位于城市的中央或者中心地段，自然会因为交通的便利而优先获得人们的青睐。至于那些乡村中的博物馆，除了交通上的不便外，还可能存在配套设施不齐全等其他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博物馆没有独特性，没有自身存在的独特意义和价值，就很难吸引城市人来参观。如果博物馆不能带动旅游，也就很难带动区域内的经济发展。

在中国很多城市的改造过程中，新的博物馆常常建在远离市中心的开发区，其结果往往是观众数量锐减，缺乏人气，也就无法对区域发展产生什么促进作用。但是，反观国外一些城郊博物馆，比如美国洛杉矶盖蒂博物馆新馆、法国巴黎的LV基金会博物馆就很好地拉动了城市新中心的发展。所以，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博物馆本身有没有特色，能不能吸引人。中国有句俗语：“酒香不怕巷子深。”博物馆办好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如果博物馆办得不好，所有的问题就都是问题。

究其根源，最主要的问题就出在了办博物馆的观念上。我们的博物馆在规划上通常是城市中的形象工程，往往忽略博物馆对城市发展的作用，决策者也就不可能在博物馆与城市发展的关系问题上着力研究、探讨和优化，所以，结果可想而知——淹没在开发区或新城中的博物馆就成了这一区域中的孤岛，与城市的关联度不够，也就失去了对城市发展的促进作用和影响。

所以，我们必须正视博物馆在推动社会文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无论是在城市、城郊或是乡村创建博物馆时，都要着重考量其与社会文明发展的关系，创建最具特色的、适合本土民众的博物馆，以期推动博物馆自身的发展，并带动社会文明的发展进步

洛杉矶盖蒂博物馆建筑设计风格独特

湖北美术馆

广州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