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嫲嫲的宝箱》：最后的告别

杨小乱

由澳门文化局主办的第20届澳门城市艺穗节于2021年1月20日至1月31日在澳门各个城市的非剧场表演空间举行。本届艺穗节以“人人都是艺术家”为主题，共呈现了侣部作品，举办了16项周边活动，力求带领参与者共同享受创作及欣赏的乐趣。

《嫲嫲的宝箱》是本届澳门城市艺穗节的作品之一。该剧以真挚、饱满的情感令观众在观剧后久久回味，而其独特的表演形式也令观众沉浸其中，能够切身体会表演者的情感波动，带来尤为生动的观剧体验。

《嫲嫲的宝箱》的演出空间和传统的戏剧表演空间有很大差异，它并非是在舞台上，而是会根据剧情在剧场外选择空间，而且是多个不同的空间。《嫲嫲的宝箱》的演出地点在澳门菩提禅院的社会服务大楼，这里是一个老人服务中心，主要为老年人提供护理服务。

观众到达现场后，要先在花园区等候，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两两分组。每个小组中，一位观众扮演照顾者，一位扮演被照顾者。照顾者需为被照顾者戴上特制的护目镜，穿上红色马甲，在腿部戴上护膝和沙袋。整个过程都要由照顾者来完成，被照顾者只要坐在轮椅上即可。

准备工作结束后，扮演照顾者的观众已经切身体会到照顾他人的烦琐与不易了。扮演被照顾者的观众，由于双腿戴有护膝和沙袋，想要灵活走路已经有些困难了，而护目镜是特制的，镜面被贴上了白色的色块，以模拟白内障的视觉效果，带上它看各种事物都会有不小的障碍。此时，两位观众可通过交流，来了解彼此的一些感受。

完成角色扮演，进行初步体验后，照顾者需推轮椅把被照顾者从花园带到社会服务大楼一个较大的房间内，沿路有工作人员指引，时不时会有一些带有坡度的“小障碍”，照顾者需要花费一些力气才能顺利将被照顾者带至指定房间。大约5分钟后，所有观众都已就位，演出正式开始。

《嫲嫲的宝箱》的演出空间只是社会服务大楼里一个较大的护理房间，观众们围坐周边，中间留出表演区域。除了演员之外，房间中间还有一些简单的布景和道具。

主演李嘉美开始讲述与表演，带领观众一起回忆了她和嫲嫲的感情。祖孙俩的日常互动跟我们大部分人所经历的一样，观众很容易从中找到情感认同，被表演者的讲述代入这份情感中。当听到嫲嫲疼爱孙女的温馨情节，观众会会心一笑;当得知嫲嫲患上癌症时，观众也会跟着难过;当看到孙女愿意放下工作来全天候照顾嫲嫲时，大家又被这份亲情与温暖包围。

一切的转折从嫲嫲被送进急救室开始。演员引导观众离开了表演场地，来到了一个看似急救室门口的走廊，走廊上悬挂着各种摭摭的生活照，观众跟随演员一起在急救室前等候。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以及女主角深情的表演，观众似乎真的置身于焦急等待亲人急救的情境下，对那份焦灼与不安感同身受。

嫲嫲最终脱离了危险，但医生说嫲嫲所剩时日不多。这时，表演空间又调整至社会服务大楼一个场地空旷的综合活动室，故事也转为女主角悉心照顾手术后的嫲嫲。此时，表演者将照顾嫲嫲过程中遇到的各种情况都事无巨细地呈现给观众，但凡有过照料久病老人经历的人，都对那种真实而琐碎的看护经历感同身受。每个人都想在老人的最后一段人生中给予他们更好的陪伴和照顾，然而，其中的艰辛只有陪伴者自己知道。最后，嫲嫲还是去世了，但是两人最后的这段相处时光，也确实让女主角有了自己的收获。

《嫲嫲的宝箱》并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讲述的基本都是创作者在照料老人时经历的烦琐小事，观众获得的情绪感知非常真实，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跟隨表演者一起体验整个照顾与别离的过程，共同经历这场生离死别。作品并没有华丽的制作，然而观众依然可感受到创作者的用心。选择在社会服务大楼这个服务长者的环境来进行表演，让观众扮演照顾者和被照顾者，这些都是为了方便观众快速进入作品展现的故事情境中。

现实中，人们常避讳谈论生死的话题。然而，生老病死是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每个人都会经历，且最终也都会和亲人告别。到了那个时候，越是回避，就越是会让你措手不及，甚至无法好好道别。有多少人真的懂得如何去和自己的亲人做最后的告别呢？在看这部作品的时候，我沉浸在这份亲情带来的感动中，也会思考，如果自己面对同样的问题，是否能够好好地告别。或许这就是这部作品的意义所在，它用戏剧的方式来提醒我们，我们迟早会成为照顾者，也迟早会成为被照顾者，到了那一天，希望我们能够相互体谅，珍惜彼此陪伴的最后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