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毛小毛吗

自从遇见毛小毛后，王贤只要见到老同事，就会冷不丁来一句，你还记得毛总吗？看到对方现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时，又会补上一句，毛小毛啊，记得吗？当对方恍然大悟时，他就会得意地说，你知道吗？我见到他了！

半年前，他去外地出差，发小吴刚带他参加一个饭局，参加饭局的都是吴刚生意场上的朋友，吴刚郑重地向大家介绍了他，也向他介绍了在座的这个总那个总。那些总们频频向他举杯，一口一个“王总”，在单位混了十几年还是小职员的王贤哪见过这阵势，内心一阵惶恐，拘谨地应对着，与他们在一起更衬出他事业上的失败和渺小，总觉得他们的热情友善都是装出来的，内心指不定对他多不屑呢，他就十分后悔跟吴刚来参加饭局。

正在这时，忽然进来一个人，手上还端着个酒杯，王贤觉着面熟，不禁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像自己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吴刚站起来唤了声，毛总！其他人就马上都站了起来，他已经确定来人是毛小毛了。

毛小毛说，我在另一包厢也有局，听说你们在这，就过来看看。他边说边用眼光扫着众人，看到王贤的时候，他用手指了指。

王贤赶紧说，毛总，我是王贤，原来您的部下，您可能不记得了。在座的每个人都很吃惊，看着他们俩，吴刚说原来你是毛总的老部下啊。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毛小毛说，我记得！毛小毛说着就拿杯跟他面前的杯碰了下，他赶紧就端起了杯子，毛小毛又碰了下，对众人说，这小子文笔特别好！我们公司对外的新闻稿都他写的，诗写得也好，经常有诗发表，笔名叫什么海，对了，海之子。

王贤有些受宠若惊了，他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年没见，毛总还记得他，对他的情况还那么熟悉，评价还那么高。他记得当年公司作为省里第一批改制试点成功的企业，省报留了一个版面作宣传，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他身上，经理带他去毛总办公室汇报时，毛总指着他问经理，他能行吗？那么年轻！那次他才知道毛总原来那么不看好他的能力，那次也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毛小毛问他，你啥时候回去啊。他说明天。毛小毛说，明天啊，说着他就掏出手机，拨通后对着手机喊，你把我车上那盒没拆过的茶叶拿过来。挂掉手机，他说，我还想请你和吴刚明天去我家吃饭呢，没想到你走得那么急，知道你有公务就不留你了，我车上有盒茶叶你拿回去喝吧，都是我自己喝的茶，很好的茶。毛小毛走之前，还加了他的微信。毛小毛前脚刚走，那些总们就恭敬地向他献上了自己的名片，说以后要多联系。

在回去的路上，吴刚告诉他，毛总人情世故练达，黑道白道都摆得通，他的公司已经是省里纳税最多的民营企业了，近年精力不济，公司已逐步交给儿子打理了。当年如果不是得毛总相帮，他也不会有今天，毛总是个极重情意的人，对老部下很关照。吴刚的情况他清楚，当年他做生意被人坑了一大笔钱，走投无路的时候幸得贵人相助，现在他才知道吴刚的贵人原来是毛小毛。其实他一直以来对毛小毛印象就不差，对部下客客气气，出手还很大方。那次相遇，他对毛小毛的印象更好了。

刚回到酒店，毛小毛的微信问候就来了，他心怦怦跳，激动得一晩没睡踏实。一开始以为不过是客套一下，没有想到从那之后的每个早上，毛小毛的微信就会准时到达，有时是一段问候语，有时是一段鸡汤。这么个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物，对他这么个小职员这么在意，着实让他想不到，慢慢的也让他有压力，有时忙不能及时回，有时想主动问候又起得不如人家早，便心下忐忑，不知毛小毛会不会高兴。毛小毛好像没有不高兴，微信像定时发送一样，每早必到。一想到自己有时给经理发条微信，人家爱回不回的;遇到一些领导，打个招呼人家像没看见似的，就越发觉得毛小毛亲切随和了，人家那可是大人物，一般人想攀都攀不上呢。后來，他便逢人就说毛小毛了。

一次部门聚餐，退休的老经理也来了，想到老经理也曾是毛小毛的手下，关系好像还挺铁。他便跟老经理说起了毛小毛。

我已经好几年没见他了。老经理说。

他还天天给我发微信呢。

哦？是吗？老经理眉毛扬了扬，拉长了声音，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说你也在群里？

什么群？

他有个群，毛小毛朋友群，你在里面吗？

【作者简介】陈小莲，海南文昌人，海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 《故事会》《百花园》《小小说选刊》《小说月刊》等报刊，并入选各类年度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