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社会网络与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

2021-05-12 00:55李飞飞
农林经济管理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本地人认同感身份

刘 琪,李飞飞,秦 帅

(1.华南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广东广州510642;2.中山大学管理学院,广东广州510275)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实现农民工的市民化是推动我国城乡经济统筹发展和社会转型的必由之路。然而,市民化并非只意味着户籍身份的转变,而是一项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在进入城市后,如何适应社会角色,从内在心理完成向市民的转变是农民工面临的现实问题。随着城乡融合的不断推进,我国农民工的身份认同经历了从被动接受到主动选择的过程[1]。这一变化不仅需要国家在制度层面上破除城乡壁垒,同时也要求农民工从自身心理层面上增强对城市的归属感与认同感。已有研究指出,建立农民工对城市身份的认同有助于增加劳动供给、扩大内需,释放新的人口红利[2-3]。然而,2018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只有38%的进城农民工认为自己是所在城市的“本地人”。若农民工长期存在过客心理,将造成其社会责任感弱化和城市主人翁意识缺失[4-5]。因此,增强农民工对城市身份的认同感,成为当前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战略的一项重要议题。

社会学理论认为,身份认同是行动者获取意义的源泉。Akerlof 等[6]首次将身份认同从社会学引入经济学领域,并构造身份经济学的理论体系。Akerlof认为,身份认同是一种社会规范,决定着该类别中的人该如何行事。赵迎军[7]对身份认同作出了更为具体的定义,指出身份认同是通过社会比较获得对内群体的共同性和外群体的差异性的认知,逐渐明确自身属于哪类群体,并在思想观念与行为模式上积极向这一群体靠近的过程。通过对自我身份进行定位,个体明确“我是谁”和“我属于哪一群体”,进而能够指导其解决“我应怎样做”的根本性问题[8]。正如Eugenia 等[9]所指出的,个体一旦对自我属性保持清醒认知,就不会在其他属性方面浪费资源,且更明白自己应如何抉择。对农民工而言,身份认同是其在心理层面的归属感,关键在于拥有归属市民群体的自我感觉[10]。杨同卫等[11]认为,身份认同既是农民工与城市之间互动融合的基础,也是其市民化程度的反映。

鉴于每一种身份实际上为群体内的所有人提供一套行为准则与参照标准,因此与“身份认同”相对应的观念和社会规范会影响到个体的决策与行为[12]。已有研究证实,认同城市身份有利于农民工增加劳动供给、消除心理危机、改变消费模式、制定长久发展规划并加快融入城市等[2-3,13-14]。然而,当前的主流文献认为,农民工在身份上处于亦工亦农、亦城亦乡的尴尬境地,不少人正面临着进退失据的身份认同困境[15-16]。身份的模糊性不仅会造成农民工劳动和生活态度的消极化,同时也会对我国城市化的发展与和谐社会的建设产生不利影响[17]。

目前,已有学者试图从人力资本、财富积累、住房状况、社区状况、制度性歧视等角度对农民工身份认同的内在逻辑进行解析。然而,从就业身份角度出发,尤其是探索创业对农民工城市身份认同感的文献仍非常稀缺,且缺乏深入的定量分析。在创业的过程中,出于商业利益的考虑,外来人口更倾向于主动寻求与本地人接触交往的机会[18]。通过与本地市民建立起社会联系与社会信任,农民工能够深入当地人的网络,将个体的社会网络嵌入到城市的社会网络系统中[19],从而也能享受城市社会网络所带来的各种便利,例如满足个体社交需求、获得更多社会支持、降低交易成本、加快融入城市等[20-21]。那么,创业是否会通过社会网络这一路径影响农民工的身份认同感呢?现有研究没有做出明确回答。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创业对农民工身份认同感的影响

社会融入理论认为,社会融入是一个动态过程,其内容涉及经济、文化、心理、身份等多个方面的融入,且这些内容在整体上呈递进趋势[22-24]。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的社会融入必然建立在身份认同的基础上[25]。

对于创业农民工与打工农民工这两个群体而言,二者在社会融入的过程中也出现了较明显的分化,创业农民工在经济、文化、心理等层面上的融入程度均占优势。在经济层面,与打工者相比,创业农民工的收入往往更高[26]。创业有利于农民工改善经济条件,提升其在社会结构中所处的位置,为其实现更高层次的融入奠定物质基础。在文化层面,创业能赋予农民工彰显社会地位的身份符号,减少农民工所受到的文化歧视。在市场中,顾客习惯称创业者为“老板”[27]。这种身份上的变化不仅会给农民工带来极大的面子与满足感,同时也有利于减轻农民工面临的文化歧视。在心理层面,创业活动更能实现农民工自我支配的权利[28],提升其对未来生活的预期。创业对农民工的意义不只在于“挣大钱”,更在于能够描绘其“事业蓝图”,这无疑会激发农民工的事业心,使其认为通过努力自己也能成为城市中的一员。

许多研究表明,当前有越来越多的农民工通过创业实现了社会融入[29-30]。那么,当经济、文化、心理层面的融入已通过创业得到实现后,创业也理应对社会融入的最高层次——身份认同,产生有利影响。综合以上分析,提出第一个研究假说:

H1:创业能够提升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

(二)社会网络的中介作用

网络嵌入理论认为,人们的经济行为嵌入于社会结构之中,而社会结构的核心就是人们所处的生活网络[31]。因此,个体的行为及其作用效果会受到社会网络的关系及其结构的影响[32]。对农民工来说,城市身份认同感的获得也与其在城市所拥有的社会网络有着密切联系。只有当外来个体的社会网络紧紧嵌入到城市社会网络系统中,其城市融入才算真正实现[33]。

就本文所研究的农民工而言,由于工作条件与工作模式不同,受雇农民工与创业农民工的社会网络现状呈现出较大差异。据统计,受雇农民工的就业领域多集中在制造业、建筑业与服务业等部门,由于工作强度大且工作环境封闭,这些人的社会网络呈内卷化特征,进而影响其城市身份的构建[34-35]。对于在城市创业的农民工而言,由于其主要客户群体是本地市民,所以他们更倾向于主动寻求与本地客户接触、交往的机会,并逐渐与之建立起频繁的“生意”关系,以期赢取更多商业利润[18]。在与本地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出于“人情买卖”“多个朋友多条路”“买卖不成仁义在”等多种动机,创业者也更有可能与本地人建立起友好的社会关系,甚至可能发展成为好友。因此,创业活动可以有效促进农民工与本地市民建立社会联系与社会信任,使农民工能够建立起以业缘关系为基础的新的社会纽带,并使之成为其社会网络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社会网络重构的过程中,农民工能够明确自身社会角色,从而完成心理上的身份转变。基于此,提出第二个研究假说:

H2:社会网络在创业影响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中起中介作用。

三、数据来源、变量选取与模型选择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国家卫生与健康委发布的2017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该数据的优点是:第一,样本量大。使用PPS抽样方法在全国31个省(区、市)以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地区抽取样本,样本总量为169 989个,对研究全国范围的农民工具有良好的代表性。第二,指标丰富。问卷中共包含家庭成员与收支情况、就业情况、流动及居留意愿、健康与公共服务、社会融合等五大模块,可供本文选择的指标较为丰富。

根据研究内容,对数据做出如下处理:(1)只保留样本点为居委会的样本,剔除在村委会的样本;(2)只保留农业户口的样本;(3)只保留流动原因为“务工经商”的样本;(4)将样本年龄范围限定在16~60 岁;(5)剔除“五一”节前没有工作的样本。在进行以上处理并剔除所有变量的缺失值后,共得到60 170 个样本。

(二)变量选取

本文的因变量是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对于该指标的构建,目前学界仍存在部分争议。一些学者在研究农民工的城市认同和城市融入问题时,将这一指标分为经济、社会、心理、文化等若干维度并对各个维度加以分析。蔡禾等[17]认为这种做法是把城市人的观念和生活方式作为认同的参照系,由此可能引起农民工研究中的“城市中心主义”偏见。还有研究使用“您是否认同自己是本地人”这类单一指标考察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由于回答选项仅限于“是”和“否”,因此难以有效度量农民工对城市身份的认同程度。

本文参考罗竖元[13]的做法,使用一个综合指标对城市身份认同感进行量化。首先,根据农民工对“我喜欢我现在居住的城市”“我关注我现在居住城市的变化”“我很愿意融入本地人成为其中一员”以及“我觉得我已经是本地人”这四种说法的认同程度进行赋值,将“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等分为4个刻度分别赋值为1~4。然后,使用因子分析法对这四种涵义相近的相关指标进行降维,得到“城市身份认同感”的综合指标,数值越大表示城市身份认同感越高。如表1所示,KMO值为0.76,Bartlett球形检验的卡方值为85 492.67,p<0.00,表明适合进行因子分析。因子分析提取出1个特征值大于1的公因子,方差贡献率为61.02%。此外,为了更便于观察,运用公式将该综合指标转换为1~100的指数①转换公式为:指数=(因子值-因子最小值)*100/(因子最大值-因子最小值)。

表1 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因子分析

本文的自变量为“是否创业”。参照主流文献的做法,将“自营劳动者”与“雇主”视为创业,其他视为没有创业。

表2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以农民工在城市所拥有的社会网络为中介变量,具体使用两个指标对其进行度量:一是主要来往对象,二是本地人的态度。首先,根据问题“除顾客和亲属外,业余时间在本地你与谁来往最多”衡量。如果选择“本地人”则设定为1,意味着农民工的城市社会网络嵌入程度较高;如果选择“同乡”“其他外地人”“不与人来往”则设定为0。其次,考虑到如果农民工长期感到歧视与排斥,其社会网络也必然受到影响。陈延秋等[36]认为社会排斥是抑制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重要因素,当农民工认为本地人瞧不起自己时,其很容易产生过客心理。因此,本地人对农民工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其城市社会网络的嵌入程度。本文使用问题“我觉得本地人愿意接受我为其中一员”与“我感觉本地人看不起我”这两个题项的同意程度得分值衡量本地人的态度。由于两个问题的含义方向不一致,因此先将第二个问题的得分进行逆向处理,再取二者均值,最终分值越高,意味着农民工所感受到的本地人态度越友好,其社会网络嵌入的程度更高。

参考已有文献,本文尽可能多地控制可能影响农民工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变量,主要包括个人特征、家庭经济状况、居留意愿、流动特征等方面的变量。如表2所示,总体来说,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较高,该指标均值为77.79。是否创业这一变量的均值为0.466,说明总样本中创业的农民工比例为46.6%。此外,在去除自营型创业的样本中,雇主型创业比例为10.9%;在去除雇主型创业的样本中,自营型创业比例为42.8%。从社会网络的两个维度来看,以本地人为主要往来对象的农民工比例为31.5%;就本地人态度而言,该指标平均得分超过3,反映整体而言本地人对农民工的态度较为友好。控制变量中,男性比例为59.6%,样本平均年龄为36 岁,平均受教育年限为9.6 年,已婚者比例为83.6%。健康变量的均值为3.8,说明样本总体健康水平较良好。此外,在本地拥有医保和房产的农民工较少,比例分别为25.5%和23.5%。在老家拥有土地和宅基地的农民工比例分别为59.8%和73.9%,这一比例相较于以往研究偏低。配偶在本地和子女在本地的农民工比例分别为71.5%和51.4%,反映家庭式迁移已逐渐成为中国城市化进程中的一个重要现象。未来居留意愿变量的均值为2.8,说明总体上来说农民工的未来居留意愿较强。

(三)模型选择

本文首先考察创业与农民工身份认同感二者之间的关系。由于因变量身份认同感是一个通过因子分析法构造的连续变量,因此采用OLS模型进行估计,模型表达式为:

式(1)中,Identity代表身份认同感,Entrepre代表是否创业,Control和εi是控制变量和随机扰动项,β1和θ是待估参数。

本文采用因果逐步分析法进行中介效应检验,以验证H2。设定模型如下:

式(2)~式(3)中,Med 是中介变量社会网络,在文中具体指“主要往来对象”和“本地人态度”两个变量。Control 是控制变量,ui和λi是扰动项。根据温忠麟等[37]的观点,只要β2、β3以及γ 的系数均显著,且β3的系数相对于β1有所下降,则可以认为中介效应存在。

四、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回归

本文运用Stata14.0软件进行估计,基准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其中,第1列没有控制省份,第2列控制省份。结果显示,无论是否控制省份,创业始终在1%的程度上正向影响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在控制所有变量与省份后,创业对农民工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影响系数为0.978。H1得到初步验证。

就控制变量而言,年龄在10%的水平上正向影响城市身份认同感,年龄的平方项不显著。受教育年限越高,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越高,这与杨菊华等[38]的研究结论相类似。此外,党员身份、健康状况、家庭总收入、具有本地医保、已购房产、有子女在本地、愿意留居本地以及流动年数更高的人具有更高的城市身份认同感,而已婚、汉族、在老家具有宅基地以及流动范围等变量则会对身份认同产生显著负向影响作用。

表3 创业对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影响:OLS模型

(二)内生性讨论

考虑到基准回归中的研究结果可能受到变量内生性的影响,使得回归结果有偏差,从而影响研究结论的可信度,因此必须对内生性问题加以讨论。本文的内生性来源主要有3个。第一,由于一些不可观测因素可能会同时影响农民工的创业行为和其城市身份认同感,例如农民工的个人禀赋、人格特质、地区发展水平等,从而使得估计结果受到遗漏变量的影响而出现偏误。第二,创业与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关系。第三,农民工是否创业也可能是其自选择的结果,并不满足随机抽样原则。针对前两种内生性问题,可使用工具变量进行解决。对于样本选择偏误引发的内生性问题,本文使用PSM倾向值匹配法解决。

1.工具变量法 除去自身样本的地区均值在许多实证研究中被证实是有效的工具变量[39]。因此,使用除去个体的地区创业率作为农民工创业与否的工具变量。这是因为,一个地区的创业氛围可能会影响到个体的创业决策,而不包含个体创业选择信息的地区创业率则不会对个体的城市身份认同感产生直接影响,因此理论上可以认为地区创业率是一个合适的工具变量。接下来,使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进行参数估计。

如表4所示,前两列汇报了以城市创业率为工具变量的两阶段回归结果,后两列汇报了以区县创业率为工具变量的两阶段回归结果。在DWH 检验中,p值小于0.01,故可认为创业是内生解释变量,因此需要用工具变量进行估计。接着检验工具变量的有效性,在第一阶段回归中,工具变量的系数通过1%的显著水平检验。并且,弱工具变量检验的统计量Kleibergen-Paap 值也远高于临界值10,故不存在弱工具变量的问题。第二阶段回归结果显示,不管以城市创业率为工具变量还是以区县创业率为工具变量,创业始终能在1%的水平上对城市身份认同感产生正向显著影响。以上结果说明,在考虑内生性问题后,前述结论依旧成立。

表4 创业对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影响:2SLS模型

2.倾向得分匹配分析 本文使用倾向值匹配法解决样本选择偏误可能引发的内生性问题。为了检验结果是否具有稳健性,分别使用一对四近邻匹配、半径匹配、核匹配3 种方法进行匹配。如表5 结果显示,无论使用何种匹配法,创业始终对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有显著正向影响,再次说明本文的研究结果是稳健的,结论不因匹配方式的不同有所改变。以近邻匹配为例进行说明,匹配之前,创业组的身份认同感比非创业组高出1.02。匹配之后,二者之间的差异缩小为0.46。这说明在考虑样本选择性偏差问题后,创业对农民工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影响作用有所减弱。

表5 倾向得分匹配估计结果

(三)机制检验

前文已证实创业能够提升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接下来,进一步考察创业是否会通过影响农民工的社会网络,进而影响其城市身份认同感。

中介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前两列与后两列分别检验主要往来对象与本地人态度所表征的社会网络的中介效应。第1列的回归结果显示,创业的人在业余时间更倾向于与本地人来往,且该结果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由第2 列可知,在控制其他变量后,创业和与主要来往对象这两个变量均对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有显著正向影响。在控制主要往来对象后,创业对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影响系数为0.909,该系数要小于基准回归中的影响系数。进一步对此中介效应做Sobel检验,使用自抽样法迭代500次得到的统计值为9.685,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一结果说明,创业能通过促进农民工更多地与本地人交往,进而提升其城市身份认同感。同理,第3 列与第4 列的回归结果表明,本地人态度同样也是创业影响农民工城市身份认同感的中介机制之一。

表6 中介效应检验 n=60 170

此外,考虑到本文的主要解释变量创业与中介变量社会网络之间存在较明显的内生性,中介效应模型所估计的结果可能存在一定偏误。为了进一步提高结论的可信度,借鉴Pinto等[40]的方法,使用IV me⁃diate模型进行中介效应的因果关系检验。当解释变量与中介变量存在内生关系时,该方法通过1个工具变量即可分离出直接效应和中介效应[41]。延续前文做法,依旧使用城市创业率作为工具变量。如表7所示,不论是主要来往对象还是本地人态度,主要关注的中介效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且中介效应的解释力度分别达到91.08%和89.87%。这说明在考虑内生性问题后,中介效应依旧存在。综上,使用主要来往对象与本地人态度所衡量的社会网络在创业影响城市身份认同感中起着中介作用,H2得到验证。

表7 中介效应的因果关系检验:IV mediate模型 n=60 168

五、异质性讨论

在前文的分析中,本文将个体自营者以及雇主的经营活动统称为创业。然而,创业群体内部存在很大差异。一部分人是由于自身就业能力低下,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从事低门槛、低成本、低收益的创业。还有一部分人则能够雇佣他人创立企业,并支付他人薪酬。参考周敏慧等[42]的做法,依据是否有雇佣他人将创业分为个体型创业与企业家型创业,并检验不同类型的创业对农民工身份认同感的影响。

表8 不同创业类型对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影响

如表8所示,由于样本量较大,因此对回归结果的关注更侧重于系数值而不是显著性。回归结果显示,个体型创业与企业家型创业均能显著提升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且结论不因模型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其中,个体型创业对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影响系数为0.809,而企业家型创业对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影响系数为1.588。该结果表明,相比于个体型创业,从事企业家型创业更能有效提升农民工的身份认同感,这一结论也与现实比较相符。作为一种更高层次的创业,与个体型创业相比,企业家型创业不但能帮助农民工获得更高的收入与社会地位,同时也更有利于农民工建立更广泛的城市社会网络,消除市民对他们的群体性偏见,进而提升城市身份认同感。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基于2017 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实证考察创业对农民工城市身份认同感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得出的主要结论如下:(1)创业能够显著提升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在使用工具变量法、倾向值匹配法纠正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后,结论依旧保持不变。(2)影响机制检验中,“创业-社会网络-城市身份认同感”的逻辑线索得到证实,即创业能够促进农民工更多地与本地人交往,并减少来自市民的歧视与排斥,进而提升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3)异质性分析表明,尽管个体型创业与企业家型创业均能显著提升农民工的城市身份认同感,但相比于前者,从事企业家型创业更能有效提升农民工的身份认同感。

本文的主要启示在于:创业是推进农民工加快身份融入、从心理层面完成市民化的一条可能路径。政府应健全农民工创业的服务体系,鼓励有条件的农民工在城市积极开展创业活动。首先,通过金融创新,为有意愿创业的农民工提供更多政策性金融服务。对于符合条件、有好创业项目的农民工,适当降低其借贷门槛,为其提供小额担保贷款和贴息。尝试设置农民工创业专项补贴,对于科技含量高、具有潜在经济社会效益的创业项目,给予更多补助,并适当给予一定税收优惠。其次,将有意愿创业的农民工纳入创业培训体系,为其提供系统的创业素质培养、创业项目指导、企业经营管理等培训,使他们在实践中不断掌握创业所需要的管理知识、营销知识、法律知识等,不断提高其创业技能,提升其创业层次。最后,对于受雇农民工,企业应实行人性化管理,保证国家法定节假日的落实,为农民工打破封闭的社交圈、扩展其社交网络创造更多有利条件。与此同时,相关部门可以尝试开展农民工与市民的深度社区合作,增进双方的相互了解,引导农民工逐步融入城市主流群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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