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楠*
(汕头市龙湖实验中学,广东 汕头 515041)
潮语古文吟诵是潮汕人读古文的方法,俗称“读书歌”。它是一种运用潮汕方言,以古文为内容、以吟诵为方法的口头表现形式。此前潮语古文吟诵以声口相传,并未发现早期的录音资料,这个领域的理论研究也是空白的。通过对潮语古文吟诵渊源进行追溯,查证潮语古文吟诵的形态嬗变过程,梳理潮语古文吟诵传承及发展的历史脉络,进而证明它与中国古典文学的渊源关系。这是潮语古文吟诵研究的基础研究,也是本文的创新之处。
近些年来,全国许多地区逐渐重视吟诵的保护和传承,有吟诵研究的机构曾经采录700多位吟诵传人上万篇作品的吟诵录音和录像。总结出当前国内吟诵传承人的现状大体特点为:数量少、年事高,吟诵传人分布不均且后继乏人,现存多数吟诵调和吟诵方法不完整。目前采录到的篇目以诗歌类为主,古文则相对较少。虽然也有机构曾采录潮汕地区的吟诵资料,遗憾的是,当时所采录的潮语古文吟诵者现在已经去世。
在理论研究方面,关于古典诗词吟诵的研究,可追溯到先秦时期的《尧典》。古文吟诵研究以清代桐城派为主。近现代以来较知名的著作则有夏尊叶圣陶合著的《文心》、黄仲苏的《朗诵法》以及几年来的新著作陈少松的《古诗词文吟诵研究》、秦德祥《绝学探微吟诵文集》和台湾潘丽珠《雅歌清韵—吟读诗文一起来》等。
声调越多的方言,吟诵时韵味越浓、旋律越丰富。潮汕方言声调非常丰富,所以成就了潮语古文吟诵古韵浓郁、旋律丰富的特点。然而,具有悠久历史、浓郁地方特色、旋律丰富优美的潮语古文吟诵研究却尚未进入本地学术界的视野,潮语古文吟诵研究的理论架构也尚未建立。那么,这个领域研究的切入点,也是这个领域的重点,是梳理潮语古文吟诵的产生、发展、嬗变、式微等变化过程。完成了这个过程,也许就可以站在历史的角度对潮语古文吟诵进行宏观把握,也许就可以让潮语古文吟诵研究贴近学术语境,也许就可以为潮语古文吟诵研究提供方法和思路。
研究潮语古文吟诵渊源与流变,其难点在于把握其嬗变的过程期。潮汕地区人口迁移频繁,社会变革频繁,这对于与方言、文学思想密切相关的古文吟诵来说,方言的变化变其声韵,文学思想的变化变其方法。所以潮语古文吟诵虽然历史久远,但其发展进路存在着一个嬗变的过程。理清潮语古文吟诵的嬗变过程,便可贴近其本质去追寻源头。
对潮语古文吟诵流变过程的探寻,到现在为止经历了3个探索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2012—2014年,这个阶段主要是完成潮语古文吟诵3代传承人的脉络追寻;第二个阶段是从2014—2019年,这个阶段梳理了潮语古文吟诵与清代桐城派之间的渊源关系;第三个阶段是从2020年春至今,这个阶段完成了潮语古文吟诵在本地870年存现历史的考证。下文按时间顺序由古至今,分述潮语古文吟诵的流变进路。
潮语古文吟诵是如何在潮汕地区产生这个问题,至今仍然没有确切的考证。
古人读古文,默识为读,高声为诵。古之文有声韵,高声熟读,而后形成声韵腔调,则谓成诵。在明代之前,潮汕地区所使用的方言面貌如何,现在还很难进行全面而准确地描述。目前所能找到的最早记载潮汕地区古文吟诵的文献,是宋代潮州人刘的《幼幼新书》:诵诗书箴诫,取言语之至正[1]。
,字方明,赐名旦,宋潮州海阳(今广东省潮安县)东津人,“潮州八贤”之刘允长子。他自幼勤读,博学多才,于徽宗宣和四年(1125年)中进士,历官礼部员外郎,后擢升龙图阁学士,世称“刘龙图”。《幼幼新书》为刘搜集古人方书和近代流传下来的秘方验方编辑而成,共40卷。其中有医论1 207条,药方7 633首,灸法204条,引用古方书817种。该书整理汇集宋以前多种儿科著作,取材广泛、内容丰富,至今仍被儿科临症诊断所沿用,在我国儿医学史上有着相当的重要地位。
判断“诵”即为潮语古文吟诵的依据,可以将与林大钦相关的几条文献记载互参。林大春《东蒲太史传》记:(林大钦)年十二三时,尝从其父如潮,过书肆,顾见眉山苏氏《嘉集》,心好之,伫玩移日,不能去,顷之成诵[2]。且林大钦在《自嘲》诗中言:图书余万卷,吟诵自朝昏[3]。又在其试策《潮州风俗》中言:由里中市井以至海滨,家家传诵周孔之书[3]。
众所周知,林大钦因谙熟苏文而登科,他学苏文转精的方法,即是“伫玩移日”而后“成诵”,可见“诵”不是一般性的阅读。从“吟诵自朝昏”句可知,“诵”是一种与“吟”相类似的读书状态,“吟”为涵咏,那么“诵”就是指古文的吟诵。既然林大钦用“诵”字表达古文吟诵,那么在当时潮汕地区能够“家家传诵周孔之书”所用的语言,应该是潮汕本地方言。由此可以推知,林大钦当时读书,所用的方法就是潮语古文吟诵。
清政府曾通令各地教学官话,并且严令不能官话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学政全书》的《雍正六年议准》有记录。因为福建广东两省官员仍行乡音,雍正皇帝还特别下达谕旨,要求闽粤两省官员革除乡音,学习使人通晓的官话,邻近各县志有载,《陆丰县志》也有载。查五方乡语不同,而字音则四海如一,只因用乡语读书,以至字音读惯,后虽学习官话,亦觉舌音难转[4]。
从以上两则材料可以析出,在雍正之前,隶属闽粤的潮汕地区,读书行文为乡音,那么吟诵古文也就使用乡音。明清两代雍正之前,本地记录“诵”的行为文献多见,仅《潮州耆旧集》便可列举数条,这些记录,就是用潮汕地区方言吟诵古文的记录。
龄欲士子敦本尚行,严责记诵,痛抑奔竞[6]。(李龄《江西通志》)
又附以文公刊误《孝经》凡十书,俾为师者易于为教,幼学之士,乐于诵读[6]。(李龄《题蒙大训》)
尝诵公文,恒以不得见其全集为恨[6]。(李龄《金文靖公文集序》)
敢以是为君诵[6]。(萧与成《送太学余君节推九江序》)
乃诵之曰:公平易近我,勤以莅我,捍以庇我。我胡以酬?愿公而寿。又诵曰:公永叔之胄孙,子济济而秀。作述惟休,愿公世于前修[6]。(薛侃《赠少尹欧阳翠修堤叙》)
人诵斯言久矣[6]。(薛侃《奉兀书》)
外附《无怀章》,虽若寓言不庄,然真欲献疑于兄,以求反启于我也。闲中试一诵之[6]。(林大钦《与王汝中》)
近于《东廓集》中,偶见前书,朗诵一遍,则见东廓之所以爱我者良不浅[6]。(林大钦《与王汝中论东廓》)
口诵十二章,而陋习犹昨也[6]。(王天性《训士俚言序》)
在关中时偶见足下为仇将军赋南征,甚爱之,珍重抄录,畀之苍头,以时吟诵[6]。(翁万达《与唐荆川书》)
罗子曰:吾辈于用先也,别而弗诵,无以章情;诵而弗规,无以申义。子言得之,可以告矣[6]。(翁万达《送冯用先令平阳序》)
口诵心维,日亦不足[6]。(饶相《长春亭记》)
从以上文献可以约略窥知,由宋至明清时期潮语古文吟诵的大体面貌为:基本方法为熟读而后成诵,强调古文吟诵有“规”,由“规”而“申义”,由“诵”以“章情”。故也强调古文吟诵对文统的继承。从古文吟诵传播的范围来看,则林大钦“由里中市井以至海滨,家家传诵周孔之书”一言以蔽之了。
明人言洪武年间进士李龄“我邑士大夫学术最近古者,不如李景龄先生”[6],其“学术近古”其语意似乎直指潮汕古文吟诵与唐代古文运动之间微妙的渊源关系。然而苦于考无确切证据,所以潮语古文吟诵的发源问题,就要待后来者加以深入了。
清中叶文坛基本上为桐城派一家所控制。古文的读法和写法也基本上以桐城文论为准绳。向来以为,桐城派的核心纲领,是方苞的“义法”。但使古文吟诵时兴的,是刘大郭绍虞有言:“桐城文人正因为有古文义法之说,为其文论之中心,所以能称为派。”然而,当谈到取则古作的学字句、学法度、学精神陷入窘境时,他把破解的要旨诉诸桐城派的“因声求气”,而非“义法”[7]。
据姜书阁《桐城文派评述》所述:桐城文派自方苞卒后,继之者有刘大氏。刘氏虽为桐城正宗,而未尝从方苞受业,其文亦不相类。但因其籍出桐城,而姚鼐又尝从学为文,故尊之以继于方氏,世遂称为桐城派之祖焉[8]。
夫行文多寡短长,抑扬高下,无一定之律,而有一定之妙;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学者求神气而得之于音节,求音节而得之于字句,则思过半矣。其要只在读古人文字时,便设以此身代古人说话,一吞一吐,皆由彼而不由我;烂熟后,我之神气,即一古人之神气;古人之音节,都在我喉吻间,合我喉吻者,便是与古人神气音节相似处;久之自然铿锵发金石声。(刘大《论文偶记》)。
曾国藩的方法,全从此处(《论文偶记》)得来[8]。
严(复)林(纾)皆受古文法于吴汝纶,故为桐城派人。是桐城派嫡系[8]。
潮汕人姚梓芳,在京师大学堂就学期间遇林纾,与林纾多有往来,在朱义胄所编的林纾《林氏弟子表》中,姚梓芳位列受业弟子第一位[9]。只不过此后的桐城派趋于没落,所以姚梓芳即便是桐城派嫡传,也未曾见诸桐城派研究的文献,但姚梓芳确是自林纾处得桐城派的吟诵方法。根据以上罗列,可以梳理出桐城派的嫡传脉系—刘大、姚鼐、曾国藩、吴汝纶、林纾、姚梓芳代代相传,从一开始的桐城人相传,到后来潮汕人得桐城派衣钵。所以姚梓芳也以桐城派“因声求气说”为宗,在潮语古文吟诵的方法上,与前人是有所不同的(表1)。
表1 潮语古文吟诵明清时期和近代的面貌对比表
随着姚梓芳回到潮汕,他就成了潮汕地区擎起潮语古文吟诵大旗的人,姚梓芳《揭阳县志》有传:
关于姚梓芳吟诵及吟诵教学的文献主要见于《秋园文钞》[11]之中:
吾取曾文正明以为友,暗以为师之训,师友之,韩退之云圣人无常师,顾亭林谓并世未尝无可师之人,岂不惊哉。独惜学殖荒落,半生追随,名师良友不为无人,日月亦不为不久,而自顾卒无一成就,年近古稀,钝拙如昔日,此则检证,兹录回环讽诵,不能不慨然自唏者也。(《师友渊源录序》)
余每以前辈读文因声求气之说聒诸生,谓文之神理气味非多读不能得其自然之妙,而究极其能事。诸生有相悦以解者,妍习各科外,诹取古人文章,诵读之声琅琅彻院,外过者目笑存之,谓此与书馆风味何异。(《学海课存序》)
以上八言(桐派八美),学者能具八美之一即可成家,然此等意境非高声朗诵,或怡吟密咏,浸淫既深且久,使我与古人诉合无间,不能深契自然之妙而究其能事。
姚选第十五节,结论尤精辟,其所以为文之八者,曰:神、理、气、味、格、律、声、色。精、粗之辨,非好学深思、心知其意,殆末由悟入学者,所宜讽诵而服膺勿失。(《古文辞阶》)
古文诵读之书,本应治一专家,较易得其具体,如:马、班、韩、欧各择一性之最近者而专研之,此时欲总括群言,折衷一是,则莫若先就姚、曾所选,每类以某为宗。每一大宗择其数篇手录而讽诵之,其余随时浏览,以证所学。其讽诵之文,愈约愈妙。约始能精其神理气味格律声色,介愈研愈出苏东坡告弟子由云: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包世臣自言,读《过秦论》《古诗十九首》皆至万遍以上,古人学文不厌多读如此。(《古文辞阶》)
(张志道)积数年,了解《孝经》《论语》《孟子》等书大旨及《左》《国》《马》《韩》古文百数篇,讽于口,维于心,晨夕勿怠。(《书张志道教学事》)
以上散落于《秋园文抄》中的片段可以证明姚梓芳既有吟诵的理论思想,也有吟诵的传播活动。对于潮语古文吟诵来说,姚梓芳是一个既承接历代潮汕本地吟诵传统,又融合桐城派吟诵技法的人。值得注意的是,姚梓芳描述潮语古文吟诵行为用的词就是“讽”或“讽诵”,这与前文刘李龄、林大钦诸人用词是不同的。这种不同更直观的证据是与饶相《长春亭记》作比较,两人表达同一个意思,但用词不同。
口诵心维,日亦不足。(饶相《长春亭记》)
讽于口,维于心,晨夕勿怠。(姚梓芳《秋园文钞·书张志道教学事》)
姚梓芳所用的“讽”字,就是潮语古文吟诵的意思。《说文》:“讽,诵也。”又“诵,讽也”。潮汕方言称和尚念经为“讽经”,俗写为“唪经”到现在仍有这样的说法。
讽:不看书本子念,背书。(《新编潮汕方言字典》:第34页)
唪:佛教徒、道教徒高声念经。(《新编潮汕方言字典》:第201页)
唪:(公喜一音) (音丰)与讽同,诵经曰唪经。(《潮汕新字典》第31页)
林纾在《清中宪大夫揭阳姚公墓志铭》中曾记姚梓芳之父嵩生:故每遇无聊不平,辄键户取手录者,抗声击节,恣读无已,声震毗舍,过者怪诧,然公好之数十年。句中“抗声击节”即为吟诵。可知姚梓芳除了受桐城派文论的影响之外,早年在本地也深受潮语古文吟诵的耳濡目染。但是他的从学经历,却让潮语古文吟诵产生了一次嬗变,这个过程以文学理论上向桐城派“因声求气”理论倾斜,方法上以体裁作为载体为标志的。这次嬗变,让潮汕地区的古文吟诵传播者思想较为统一,在民国时期掀起一股文宗“桐城派”的热潮,统一了“因声求气”理论思想,也使得出现了不同潮汕的不同区县在经典古文比如《归去来辞》《岳阳楼记》《春夜宴桃李园序》的读法上,出现了旋律类似的情况。
从民国时期兴盛一时之后,潮语古文吟诵趋于式微。目前潮语古文吟诵确切的遗存状况还不是很清楚。自2012年以来的收集和调查发现,存在几种渊源不同的流传(表2)。
表2 潮语古文吟诵遗存初步调查表
有明确师承渊源的潮语古文吟诵流传范围覆盖潮州、揭阳、汕头3市,并有在潮语地区外传播的情况。除去师承渊源不详的吟诵遗存,潮语古文吟诵的师承渊源分别来自张志道(1880—1947)、佃介眉(1887—1969)和张乐恭(1925—2008),3位都是潮汕文化界的知名人士。鉴于存在佃介眉和张乐恭这两系在古文方面上溯师承脉络不详,现存吟诵资料为孤篇,吟诵者不便接受访谈采录的情况。本文只就采录资料较多的张志道一系的渊源展开进一步调查。
2012年9月,汕头人李楠通过学生杨洵,收集到了杨洵的祖母谢德容的吟诵音频资料凡15种,分别为《祭石曼卿文》、《秋声赋(片段)》、《醉翁亭记》(及重录片段)、《前赤壁赋》(及重录片段)、《归去来辞》、《春夜宴桃李园序》、《陋室铭》、《爱莲说》、 《五柳先生传》、《岳阳楼记》、《阿房宫赋》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及自度),其中古文11篇(含3个片段)。为梳理这些吟诵资料的渊源,考证其传承脉络,对谢德容作书面采访,杨洵记录。
谢德容,女,籍贯揭阳,出生于1928年,揭阳县城口音。毕业于揭阳师范,曾任职于汕头市大华路第一小学,现居汕头市龙湖区,是杨洵的祖母。谢德英(已去世)是谢德容胞姐,居香港。谢德容的吟诵,似唱似念,却非念非唱,是念而有节奏,是唱却没有乐。由潮汕方言中的平、上、去、入8个声调、引起长短、高低、轻重,演绎为抑扬起伏,并且运用潮汕方言叶韵系统,形成句尾协韵。文白异读现象显著。吟诵篇目有明显的阴阳快慢之分,吟诵方法有吞吐喷薄之别。具有典型的“因声”而“求气”的特征。
谢德容在书面采访中表述:因家姐和琼辉到私塾老先生张志道家读古文,老先生一次教2~5个学生吟诵古文,一次2 h左右,学生回家诵熟,先生再教下一批学生。学习地点在揭阳榕城南门介公宫巷,时间为1941—1942年。(我)闲时就在家复习朗读,语音抑扬顿挫,十分动听,引人入胜,故而跟着反复朗读,直至熟练背诵。
根据谢德容所提供的信息,笔者敦请谢德容家人采录香港谢德英的吟诵,但是当时谢德英老人年事已高,不能吟诵,现已去世。登记表中所提到的谢琼辉也因年代久远不能联系到。笔者于2014—2018年间,3次在揭阳对守愚夜校当年的潮语古文吟诵传习情况进行实地调查(表3)。
表3 守愚夜校实地调查情况表
谢德容所回忆的和张志道曾孙媳钟瑞音的口述情况一致,共同证实了范家驹与张志道的交游,也证实了姚梓芳传艺于张志道。姚梓芳交游生徒甚众,曾师蓝元、吴道、林纾。其友有:张兆、王景唐、吴雨三等;后人及生徒有:姚万里、姚万年、张荃、洪一湖、张朴荪、张兰荪、张志道等。除张志道外,姚梓芳的交游生徒吟诵事迹不详,再参考上面两个调查,或可推断潮语古文吟诵在那时已呈式微趋势。
自2017年开始,笔者李楠创建了学生社团风吟社,通过社团开展潮语古文吟诵的传习活动(图1)。目前,该社团已经形成了约80人的传习群体。2018年和2019年,风吟社组织参加“中华经典吟诵大会”活动,获得诸多奖项。其中蔡子涵同学获2018年“十佳吟诵传习人”称号、郭佳茵同学获2019年“优秀传习人”称号、社团指导老师李楠的吟诵作品获评2019年“最美读书声”,并于2018—2019年连获“优秀指导老师”称号。广东经视频道、汕头电视台、《汕头日报》、中国孔子网等媒体相继进行专题报道。
风吟社的活动成为当前潮语古文吟诵初具规模的传承,不仅在风吟社所在的龙湖实验中学产生了较广泛的影响,在潮汕本地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方言研究学者林伦伦认为潮语古文吟诵是语言学和文学两大领域紧密结合的典型,是语言学很珍贵的研究资料。潮语古文吟诵将这些特殊的语音现象保留下来,无疑是保留了潮汕方言的“活化石”,将是潮汕方言研究的宝贵材料,具有较高的语言学价值。潮语古文吟诵的传习活动获得了传习区域所在地龙湖区政府的关注与支持。2020年8月,潮语古文吟诵列入龙湖区的非遗项目名录,项目保护单位是汕头市龙湖实验中学,李楠被命名为潮语古文吟诵非遗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
图1 李楠带学生吟诵古文(来源:蔡苏芸摄)
当前的潮语古文吟诵已不仅是书斋里的读书声,其形态在演绎形式、传授方法、传播渠道等各方面都有了变化。①演绎形式:在原生态口头形式上加以改进,尝试与音乐、戏剧、武术等传统文化因素相融合,创造多种新的演绎形式;②传授方法:改变以往声口相传的传授形式,而贯彻以现代的教学理念、教学方法和教学手段,优化教学效果;③传播渠道:走出书斋的局限,教室、舞台、景点、电视、网络等都成为传播潮语古文吟诵的渠道。
潮语古文吟诵是一种古老的文化遗产,它是潮汕人自古以来的读书方法,目前已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考证潮语古文吟诵的流变,是根据古文的文学性质去查证的:首先从调查开始,弄清潮语古文吟诵3代以上从师承渊源以及存续的大致情况,做出研究方向的基本判断,即潮语古文吟诵与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古文理论密切相关;其次从潮语古文吟诵“音节高则文气高”“体裁不同则方法不同”“以曾国藩、韩愈文论为理论指导”等特点出发,查证它和清代影响甚大的古文流派桐城派之间的渊源,得出它的传人姚梓芳是桐城派嫡传,以桐城派“因声求气”理论为宗旨的结论;然后从潮汕历代方志、学人文集中查证潮汕读书人的吟诵实践,以“诵”作为读书法在文献中特别显著,潮汕历代文献中多有论及,这样可以证明潮语古文吟诵除了受桐城派影响之外,其更久远的传承历史在潮汕本地;最后从潮语古文吟诵的影响面去考察,它不仅在文学领域产生影响,甚至影响了社会生活的其他方面。
因此,当研究视野从方志和文集转向其他文献(比如医书)时,就从宋代的《幼幼新书》中找到了它已经在潮汕大地上至少存在870年的证据。当然,目前所能证明其存在年代的最早资料,虽然是宋代刘的《幼幼新书》,但是也许随着研究的深入,还会有更新的发现。
综上所述可知,潮语古文吟诵为潮汕地区古老的读书方法,后来受桐城派影响产生嬗变,并继续在潮汕当地传播,从而形成了现在既有潮汕传统特色,又带有桐城文派面目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