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 荣,杨 丹
(辽宁大学 经济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农村贫困人口减少数量多、速度快,扶贫工作取得巨大成就。2019年底,我国农村贫困人口从2.5亿减少到551万,贫困发生率从30.7%下降到0.6%,2020年实现了在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的奋斗目标。我国扶贫工作成效显著,主要源于贫困群体的瞄准精确和帮扶政策的可行有效。
当前,应该从新的视角识别和瞄准贫困群体,分析贫困群体的特点和贫困成因,有针对性制定帮扶政策,进一步巩固扶贫成果。我国农村贫困标准是指购买满足人们基本生活需要的食物、非食物及其他服务所支出的费用,消费能更好地衡量家庭贫困状态,而且消费比收入更平滑、更准确、更便于收集。从消费视角测度贫困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可以真正反映我国农村人口是否“真脱贫”,是否达到了“两不愁、三保障”的脱贫目标。
我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一直普遍存在,并且消费贫困程度远大于收入贫困程度。王英等测算出2000—2011年海南省城镇家庭消费贫困发生率持续降低,年平均下降率约为3.7%,贫困状况得到明显缓解[1]。徐映梅等分别以世界银行每人每天1美元、1.9美元为消费贫困标准,测算为出我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发生率高达69.4%、82.4%[2]。孙咏梅等通过测量发现绝对消费贫困发生率为11.2%,相对消费贫困发生率增加到32.3%[3]。朱晓等认为城镇流动人口以消费贫困为主,并且消费贫困发生率高于收入贫困发生率[4]。
国内外很多学者是从静态视角研究贫困的内涵拓展、测度方法、发生规模及其影响因素。随着对贫困研究的深入,学者们发现贫困状况存在波动,一个家庭的贫困状况或福利水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贫困研究视角逐渐由静态向动态转变。贫困动态性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两方面:一是贫困状态转变分析。在不同观察期内,家庭或个人的贫困状态会发生变化,可能进入贫困也可能退出贫困。王朝明、于敏等认为脱贫的农户面临很高的返贫风险[5][6]。潘从文等发现女性、中西部低收入居民更容易陷入持续贫困状态[7]。聂荣等使用Kaplan-Meier法分析农户脱离贫困和进入贫困的风险概率[8]。二是贫困动态性影响因素分析。汪三贵、李小云等认为自然条件、经济增长、政府补助、基础设施建设会影响贫困发生与变化[9][10]。
以上文献主要从静态视角测度消费贫困,缺乏消费贫困的动态演化及其影响因素分析。因此,本文利用2012—2016年CFPS数据,测度消费贫困发生情况,分析消费贫困动态变化,在此基础上实证分析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和持续的影响因素,为我国进一步实施精准扶贫提供政策参考。
本文使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微观数据。这一数据由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组织实施,该中心从2010年开始对全国25个省份正式实施调查,2012年、2014年和2016年对全部个人样本及所在家庭开展了追踪调查。该数据从社区、家庭和个体三个层面跟踪收集数据,数据内容丰富,样本量较大,覆盖范围也十分广泛。本文使用2012—2016年农村家庭追踪调查数据,通过对数据的整理,删除信息不全和未连续参与调查的农村家庭,最终确定样本家庭个数为4 728个。
采用我国现行贫困标准作为消费贫困标准测度消费贫困,2012年、2014年和2016年消费贫困线分别为2 625元、2 800元和2 925元。如果农村家庭人均消费低于贫困线即为消费贫困。根据2012—2016年连续三个观察期内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发生和经历情况,分析我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动态变化,具体结果如表1、表2所示。
表1 全国及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发生情况
表2 全国及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情况
由表1可知,2012—2016年间我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发生率缓慢增加,2012年消费贫困发生率为8.71%,在2014年增加为9.41%,而2016年上升至9.60%。我国东、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发生情况及变化趋势存在差异。东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发生率存在波动,从2012年的7.45%下降到2014年的6.87%,又上升到2016年的7.02%;中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发生率呈缓慢下降趋势,贫困程度有所减轻;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发生率存在波动,2016年消费贫困程度严重。总体来说,我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呈恶化趋势,消费贫困程度最轻的是东部地区,其次是西部地区,最后是中部地区。
由表2可知,2012—2016年我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在地区之间存在差异,78.7%农村家庭从不贫困,15.8%的农村家庭经历过1次贫困,4.5%农村家庭经历过2次贫困,只有1.0%的农村家庭经历过3次贫困。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也存在差异,整体来说东部地区没有经历消费贫困农村家庭占比最多,西部地区经历1次或2次消费贫困农村家庭占比最多,中部地区经历3次消费贫困农村家庭占比最多。总体来说,我国农村家庭主要是经历1或2次贫困,大部分消费贫困家庭能快速退出贫困,一直处于贫困家庭比例很小,中部地区一直贫困程度相对严重,脱贫难度更大。
复合钻铰刀包括刀头和刀柄两部分,刀头由直槽钻头、铰刀和倒角局部复合而成,铰刀为四齿直槽结构,刀柄为直柄,整个刀具构造为整体式刀具。
根据前文关于消费贫困的测度,贫困动态性主要体现在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的经历和持续上,本文选取农村家庭是否经历贫困、是否持续贫困作为因变量。同时,本文从三个层面选取能够影响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动态性的因素作为自变量,即村居层面、家庭层面和个人层面。本文选取了村级公路和村级企业反映村居特征;选取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金融资产、贷款和医疗保险反映家庭特征;选取户主年龄、性别、教育程度和健康状况反映个人特征。变量名称、定义及描述性统计分析如表3所示。
表3 变量名称、定义及描述性统计分析
因变量是否经历贫困、是否持续贫困是离散非连续变量,考虑到离散因变量的特点,采用Probit模型进行估计。
Probit模型中存在反映贫困状态变化潜变量y*,具体表示如下:
y*与y关系如下:
则,y取值概率表述如下:
假设 u~N(0,σ2),则
其中,Φ(·)为标准正态累积分布函数,a0为常数项,x1、x2、x3为村居特征、家庭特征、个体特征,a1、a2、a3为系数。
首先,整体分析我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因素。其次,分析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因素的差异,具体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我国及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因素分析
从对比可以看出,全国及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因素存在差异。全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因素主要是村级企业、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贷款、医疗保险、户主年龄、性别、教育程度和健康状况;东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态影响因素主要是村级企业、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金融资产、户主教育程度和健康状况;中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因素主要是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金融资产、贷款、户主健康状况;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因素主要是村级企业、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贷款、医疗保险、户主年龄、性别、教育程度和健康状况。
从村居特征来看,村级企业对全国及东、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负,居住地有村级自创办企业会减小农村家庭进入消费贫困可能性,这可能是有村级自创办企业能够提供非农工作机会,使农村居民全职或兼职从事非农工作,实现农业和非农业生计策略两不误,从而增加收入,降低进入消费贫困风险。
从家庭特征来看,人均纯收入对全国及东、中、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负,人均纯收入越高的农村家庭进入消费贫困可能性越小。消费习惯对全国及东、中、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负,前期消费越高的农村家庭进入消费贫困可能性越小,这可能是棘轮效应影响,消费在短时间内变动不显著。金融资产对东、中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负,金融资产越多的农村家庭进入消费贫困可能性越小,这可能是金融资产越多的农村家庭抵御风险能力越强,会促进农村家庭增加消费,从而降低进入消费贫困的风险。贷款对全国及中、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负,贷款金额越多的农村家庭进入消费贫困的可能性越小,这可能是贷款能够缓解农村家庭流动性约束,促进农村家庭消费。医疗保险对全国及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正,有医疗保险的农村家庭进入消费贫困可能性较大,这可能是医疗保险有助于降低农村家庭医疗保健消费,从而降低总消费,增加了进入消费贫困的风险。
从个人特征来看,户主年龄对全国及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负,户主年龄平方项对全国及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正,说明全国及西部地区农村家庭进入消费贫困可能性先随户主年龄的增加而下降,之后再随户主年龄增加而上升,这可能是户主在中年时期因抚育子女、赡养老人,消费会随年龄增长而增加,会降低进入消费贫困的风险,但是户主到了老年时期消费会明显减少,会增加进入消费贫困的风险。户主性别对全国及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正,女性户主比男性户主进入消费贫困可能性更小,可能是女性户主与男性户主消费观念不同,女性户主消费意愿更强烈,会降低进入消费贫困的可能性。户主教育程度对全国及东、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负,户主教育程度越高的农村家庭进入消费贫困可能性越小,这可能是户主教育程度高会增加从事非农就业的机会;另外,户主教育程度高还有助于拓展消费视野和改变消费习惯,这说明提高教育程度是改善人力资本的重要方式,对农村家庭增强抵御风险能力、增加收入水平和拓展消费视野都有重要作用。户主健康状况对全国及东、中、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影响显著为负,户主身体不健康家庭比户主身体健康家庭进入消费贫困可能性更小,这可能是户主身体不健康,需要支付更多的医疗保健费用,会降低农村家庭进入消费贫困的风险。
从表5可以看出,全国及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因素存在差异。全国农村家庭消费持续影响因素主要是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金融资产、医疗保险;东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因素主要是村级公路、村级企业、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户主性别;中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因素主要是消费习惯、户主性别和健康状况;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因素主要是村级企业、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医疗保险、户主年龄和性别。
从村居特征来看,村级公路对东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显著为负,居住地有村级公路会减小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可能性,这可能是村级公路会提供更多外出工作、消费的机会。村级企业对东、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显著为负,村级自创办企业能够提供非农工作机会,增强农村家庭抵御风险、脱离贫困的能力。
表5 我国及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因素分析
从家庭特征来看,人均纯收入对全国及东、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显著为负,人均纯收入越高的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可能性越小。消费习惯对全国及东、中、西部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显著为负,进一步体现消费棘轮效应,消费上调容易下调难。金融资产对全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显著为负,金融资产越多的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可能性越小。医疗保险对全国农村家庭和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相反,对全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显著为正,对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显著为负,医疗保险不仅降低农村家庭医疗保健消费,对西部地区农村家庭还发挥了保障作用,增加抵御风险能力,释放消费需求,降低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的风险。
从个人特征来看,户主性别对东、中、西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显著为负,男性户主比女性户主消费贫困持续可能性更小。户主健康状况对中部地区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影响显著为负,户主身体不健康家庭比户主身体健康家庭消费贫困持续可能性更小,这可能是户主身体不健康,需要支付更多的医疗保健费用,会降低农村家庭消费贫困持续的风险。
第一,2012—2016年我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呈恶化趋势,消费贫困发生率逐年增加。不同区域农村消费贫困发生情况存在差异,总体来说,消费贫困程度最轻的是东部地区,其次是西部地区,最后是中部地区。
第二,我国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主要是以经历1或2次贫困为主,一直处于贫困家庭占比很少。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也存在差异,总体来说,东部地区没有经历消费贫困农村家庭占比最多,西部地区经历1次或2次消费贫困农村家庭占比最多,中部地区经历3次消费贫困农村家庭占比最多,中部地区一直贫困程度相对严重,脱贫难度更大。
第三,消费贫困经历影响因素主要是村级企业、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金融资产、贷款、户主教育程度和健康状况;消费贫困持续影响因素主要是村级企业、人均纯收入、消费习惯、医疗保险;不同区域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和持续影响因素存在差异。
基于以上结论,对贫困识别和帮扶政策的制定提出几点建议:第一,完善贫困识别和瞄准机制,准确识别和瞄准贫困家庭是开展扶贫工作的重要前提,从消费视角测度贫困发生情况,精准识别贫困家庭,尤其是要将在收入刚刚超过贫困线,但是为了增加预防风险能力而减少消费的家庭纳入到帮扶范围内,巩固扶贫成果。第二,重点关注多次经历贫困家庭,此类家庭脱贫难度大,需要持续跟踪与帮扶;普遍关注经历1次或2次贫困的家庭,要防止已经脱贫的家庭再次进入贫困,更要防止暂时经历贫困家庭转变为持续经历贫困。第三,在扶贫政策制定过程中,要充分考虑消费贫困经历和持续影响因素的差异,根据不同贫困动态影响因素有针对性地制定扶贫政策。创办村级自创办企业、提高人均纯收入、合理引导农村居民改变保守的消费习惯能够有效地缓解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状况;鉴于医疗保险对农村家庭消费贫困经历和持续影响的差异,进一步完善医疗保障制度,充分发挥医疗保险的保障作用,增强农村家庭抵御风险能力,充分释放农村家庭消费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