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设, 张文宇, 苑东亮, 王旭东
(河南理工大学 土木工程学院, 河南 焦作 454003)
建筑业作为劳动密集型高危产业,安全事故发生率和事故死亡率约为其他行业的3~5倍,仅次于交通和煤矿业[1]。据住建部统计,我国2018年发生房屋市政工程生产安全事故734起,死亡840人,较2017年同期数据分别上升6.1%和4.1%,事故总量和死亡人数已连续四年呈上升趋势,安全生产形势严峻。研究表明,源于建筑工人安全认知失效的不安全行为是导致事故发生的根本原因[2],良好的安全认知能够帮助施工人员有效识别现场危险、营造安全氛围,减少不安全行为发生[3]。因此,开展建筑施工人员安全认知的共性和差异化研究,科学分析其安全认知规律,对提高作业人员安全认知水平,降低事故发生率,改善建筑业安全生产形势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已有研究探索了建筑从业人员安全认知影响因素[4]、安全认知水平测度[5]以及安全认知与不安全行为关系[3]等问题。然而,对于建筑施工人员安全认知的研究只有少数学者涉及,Chen等[6]通过调查问卷的统计学剖析,发现总包工人的安全认知水平普遍高于分包工人;刘嘉伦等[7]基于认知心理学,运用行为调查法和心理测量范式对不同工龄的施工人员危险认知差异进行了分析;Luo等[8]构建主动施工管理系统,通过现场实验研究工人对于安全标识的认知状况。上述研究只考虑了建筑施工人员某一个体特征产生的认知差异,或仅对某安全认知维度进行讨论,缺乏对建筑施工人员身份特征的具体细化,对不同特征工人间安全认知差异特性及成因的分析不足。
鉴于此,基于经典认知和沟通——人的信息处理模型(Communication and Human-Information Processing,C-HIP)构建施工人员安全认知模型,分析安全认知影响因素的基础上开展问卷调查,运用非参数检验和分类对比法探究不同个体特征工人的安全认知差异,以期更好地挖掘施工人员安全认知基本规律,促进建筑业安全生产形式持续好转。
有关安全认知内涵学术界尚未达成共识,多数学者认为安全认知作为高级心理活动,本质是人们在生产过程中对不安全因素的识别和判断[9,10]。借鉴王丹[11]对安全认知的阐释,将安全认知界定为:施工人员生产作业时对安全隐患的识别和判断,是个体对人的不安全行为、物的不安全状态及不安全氛围等因素的综合反映,是一种重要心理过程。从认知心理学出发,结合建筑工程实践,将建筑施工人员安全认知影响因素分为个体属性和外部环境两部分。
(1)个体属性包括人口统计学特征及建筑业相关特性。其中,人口统计学特征包括年龄、性别、性格、教育程度及健康状况等,建筑业相关特性包括工种、工龄、薪资待遇、事故经历及培训次数等。
(2)外部环境包括建筑工人在施工作业时所处的有形和无形环境。有形环境即施工作业环境,无形环境指项目管理制度和各组织机构所营造的安全氛围,无形中影响施工人员安全认知,造成认知选择及结果的差异。
目前普遍认同的认知模型有信息处理模型、阶梯模型和IDAC(Information, Decision, and Action in Crew)模型[12]。通过对比分析,三种模型都包括信息感知、信息理解、应对选择和实施应对四个环节,只是各环节的描述详略程度有所差异。从建筑施工人员角度,三种模型缺乏对于员工沟通和情感联系的考虑以及各认知阶段之间的反馈作用,而Mayhorn等[13]改进的C-HIP模型将信息处理和社会认知相结合,充分考虑了沟通和情感要素。因此,结合经典认知和C-HIP模型,构建建筑施工人员安全认知模型,见图1。
在安全认知内涵与模型基础上,编制建筑施工人员安全认知调查问卷,内容包括个体属性和安全认知测量量表两部分。
图1 建筑施工人员安全认知模型
(1)个体属性包含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健康状况、工龄、工种、性格偏好、薪资待遇、事故经历、安全培训次数等基本信息,并按照表2对各属性变量分组进行设置。
(2)安全认知测量量表。目前,尚未有专门针对建筑施工人员的安全认知量表,但对煤矿工人、企业员工和驾驶员等安全认知的量表较为丰富,并在实证中表现出较好的信度和效度。参考王丹[11]的研究成果,结合建筑施工特点,选取安全法规、现场危险、安全设施、安全标识、安全氛围和管理制度认知六个维度设计量表。题项均借鉴成熟认知量表,并根据建筑业研究情境对语言表达适度调整,采用Likert 5级尺度设计量表构成,其中安全法规和管理制度认知借鉴文献[3,14],现场危险、安全设施和安全标识认知参考文献[8,11,15],安全氛围认知借鉴文献[16,17]。以河南省6家企业施工现场员工为对象进行问卷预调研,通过对样本数据分析,检验信度与效度,经过课题组专家研讨对量表进行修正完善,最终确定的变量和题项如表1所示。为全面了解施工人员安全认知状况,针对无法有效进行问卷作答的工人,由调查人员进行一对一交流整理后完成填写。
表1 量表属性
调研地点位于河南省某知名企业大型综合体施工现场,占地20.91万m2,建筑面积128.96万m2,包括住宅、商业写字楼及学校等,涵盖土方开挖、地下室及主体、室内外装修等各施工阶段,建筑类型多样性和施工阶段全面性使调查更具代表性。选取现场施工人员发放问卷437份,剔除无效问卷最终回收386份,有效回收率为88.33%,其中,男性建筑工人占比88.34%;高中以下文化程度占比85.23%;40岁以上工人占比64.77%。
调查样本群体男性为主,工作经验丰富,工种全面,文化程度较低并有老龄化趋势,符合我国建筑业现状,具有一定代表性,工种分布和个人信息统计见表2和图2。
表2 样本基本信息统计
应用SPSS与AMOS 25.0 软件对量表进行信度与效度检验。首先,对量表进行KMO和Barttle检验,结果显示KMO 值为0.84,Barttle检验显著性水平为0.000,表明适合因子分析;其次,各维度Cronbach’s α值均大于标准值(0.7),且各题项信度SMC超过0.5,量表信度良好(表1)。题项参考国内外成熟认知量表,经预调研修改完善,保证了其内容效度;采用卡方自由度比χ2/df、规范适配指数NFI、比较拟合指数CFI、渐进误差均方根RMSEA和标准化因子载荷FL等检验量表结构效度,各指标均达到标准水平(表1,3),量表结构效度良好。
表3 结构拟合检验
由于5级量表均值分布正态性较差,部分组别样本数量存在较大差距,因此采用非参数检验对施工人员安全认知差异进行显著性分析。根据图2和表2的分组情况,对不同性别、年龄、工种、性格和教育程度的工人安全认知差异进行Mann-Whitney U二样本检验,对不同薪资待遇、婚姻状况、健康状况、事故经历及安全培训次数进行Kruskal-Wallis H多样本检验。结果显示(表4),11类个体特征中共有9类对建筑施工人员安全认知形成具有显著差异。
根据非参数检验显著性结果(表4),结合均值M和标准差SD折线图(图3),对不同特征建筑施工人员安全认知差异性进行比较分析。
(1)年龄
现场危险认知在不同年龄之间具有显著差异,40岁以上工人现场危险认知显著高于40岁及以下工人(图3a)。施工现场40岁以上工人主要包含两类:一类年老体弱,随年龄增长精力下降,作业中对待各种风险保守谨慎;第二类工作时间较长,施工经验丰富,具备足够的防范和应对风险能力,因此具有更高的现场危险认知。
表4 非参数显著性检验
图3 不同个体特征安全认知差异
(2)工种
现场危险、安全设施和安全标识认知在不同工种之间具有显著差异,特殊工种的安全认知水平显著高于非特殊工种(图3b)。由于特殊工种持证上岗,经过较多专业培训和安全交底,且特种作业涉及较多安全问题,需了解多种安全标识,因此具有更高的现场危险、安全设施和标识认知水平。
(3)工龄
现场危险、安全标识和管理制度认知在工龄之间具有显著差异,10年以上工龄员工有更高安全认知水平(图3c)。10年以上工龄工人已形成工作习惯,具有较高技能水平及作业熟练度,对危险源及安全标识认知度较高,且具有更多项目经验,接触和学习的管理体系多元化,参与更多安全评估,因此管理制度认知也高于工作年限较短工人。
(4)性格偏好
现场危险与安全氛围认知在不同性格偏好之间具有显著差异,性格沉稳的施工人员计划周密,对风险评估合理,在班组内部谨言慎行,即使缺乏某些安全知识,亦不轻易冒进;性性格激进工人虽在人际关系中坦诚己见,但缺乏耐心、善作决断,安全认知及行为习惯养成较为缓慢(图3d)。
(5)薪资待遇
安全氛围认知在不同薪资待遇之间具有显著差异,薪资越高的施工人员安全认知水平越高(图3e)。薪资较高员工多为正式合同工,劳务公司福利及保险缴纳待遇使其更具优越和自豪感,在班组内起领导作用,并且此类工人多为家庭支柱,家庭羁绊使其责任心强大,因此具有较好的安全氛围认知水平。
(6)婚姻状况
安全氛围认知在不同婚姻状况之间具有显著差异,已婚有子女的建筑工人安全认知水平更高(图3f)。未婚工人多为青壮年,工龄短且经验尚浅,危险作业时易轻信他人,形成不良安全氛围;已婚育有子女的工人,组建家庭后责任心变强,与工友交流或行为选择时更加理智成熟,是良好安全氛围的营造与促进者。
(7)健康状况
现场危险及安全设施认知在不同健康状况之间具有显著差异,有伤病且影响工作的施工人员具有更高的认知水平(图3g)。由于行动不便或操作迟缓,有伤病且影响工作的工人对现场风险更加谨慎保守,按正规操作作业;并且,此类工人安全设备使用倾向和欲望较为强烈,防止因安全设施损坏或缺失受到二次伤害。
(8)事故经历
安全认知六个维度在事故经历之间均有显著差异,事故经历越多的工人具有越高安全认知(图3h)。由于自我保护心理,较多事故经历的工人将教训转化为学习动机,事后反馈机制生效,以此获取更多技术规范、安全设施及标识、管理制度等知识,并且对班组内出现的安全问题识别更加敏锐,能够及时发现并处理。
(9)安全培训次数
安全认知六个维度在安全培训次数之间均具有显著差异,培训次数越多的工人安全认知水平越高图3i)。通过项目级安全教育对技术规范和管理制度进行宣贯,以及针对不同工种进行危险防范、安全标识和设施相关交底内容培训,可以防患于未然;并且,在施工作业前班组长组织安全培训,发挥领导作用的同时,促进工友之间积极交流,有利于营造良好安全氛围。因此,项目和班组两层面的安全培训,对建筑施工人员安全认知水平的提高发挥重要作用。
通过不同个体特征施工人员安全认知差异的分析,结合安全认知模型,从企业和员工两方面提出改善施工人员安全认知的措施及建议:
(1)施工企业
以事前介入管理为出发点,重视危险源管理和定型化安全设备管理,加快安全培训模式转型,建立事故体验区,强化建筑工人风险防范意识;以事中动态监控为核心,开发安全标识信息化系统,提升标识效果,鼓励全员参与安全管理,及时发现安全隐患,营造安全生产氛围;以事后反馈闭环为强化,保持安全文明施工常态化,及时总结经验教训,以史为鉴,使“安全认知→行为→再认知”机制循环运行。
(2)施工人员
首先,全面认知自我,提升综合素质,从安全认知各维度识别知识盲区,根据年龄、健康状况、性格等个人特质实际情况进行安全生产;其次,培养主动学习能力与习惯,积极学习安全法规及规章制度,掌握安全设备及标识相关内容,做一名懂知识、精技能的建筑工人;最后,积极配合企业开展安全活动,提高安全参与度与配合度,审视自身作业行为,改善安全认知水平。
(1)建筑施工人员11类个体特征中共有9种对安全认知存在显著差异,其中事故经历与安全培训次数在安全认知六个维度均存在显著差异,事故经历和培训次数越多的员工安全认知水平越高。
(2)不同工种、工龄、年龄、薪资、性格偏好、健康和婚姻状况的施工人员在安全认知部分维度存在显著差异,年龄越大、工龄越长、薪资越高、患有伤病、性格沉稳和特种作业的工人安全认知水平更高。
(3)施工企业需践行事前介入、事中监控、事后反馈的安全管理模式,通过创新安全培训模式、开发安全标识信息化系统、建立事故体验区等措施营造安全氛围,强化工人安全意识;施工人员应全面自我认知、培养主动学习能力、积极参与安全活动,以提高安全认知水平。
(4)后续将进行多地区、跨地域的数据采集与分析,加强研究的普适性,深入探索施工人员不同特征间安全认知差异机制与影响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