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震宁：阅读是关乎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大事

文/冯杰

2021年3月5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代表国务院在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作《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推进城乡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一体建设，创新实施文化惠民工程，倡导全民阅读”。这是自2014年以来，“全民阅读”连续八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 我国政府不断加大对全民阅读的重视程度。

这项全民工程的落地开展，是无数热爱阅读、热爱生活的人们不断建言献策、大力推动的结果。近日，我有幸采访了全国政协委员、多年来孜孜不倦地提交全民阅读提案的聂震宁先生。我更加明白了阅读之于个人、社会，乃至国家的重要意义。

阅读，从全民活动到国家战略

聂震宁现任韬奋基金会理事长。韬奋基金会是在胡愈之、夏衍、叶圣陶、陆定一、巴金等新闻出版界、文化教育界人士的倡议下，于1986年9月成立的，秉承服务于新闻出版事业的繁荣发展和新闻出版人才培养的宗旨，努力在新闻出版业人才队伍建设中发挥重要作用、在新闻出版行业公益活动中发挥好平台和桥梁作用。

在4月23日世界读书日到来前夕，我们约在了聂震宁先生的办公室采访。刚刚到达北京市沙滩后街55号，便油然而生一种庄严神圣的感觉。因为最先映入眼帘的京师大学堂建筑遗存，保留了部分京师大学堂建筑，是我国近代成立的第一座最高学府。五四运动前，共产主义读书会小组在此成立，是早期介绍和宣传马列著作的活动地点。当跟随聂先生来到他的办公室时，又一次被震撼：这里就是书的海洋，这里才是“读书人”的天地。

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们开始了采访。在聂先生的讲述中，我们看到“全民阅读”的发展历程。2006年11月，中央宣传部等11部委共同向全社会提出开展全民阅读活动的倡议；2007年3月，在全国政协十届五次大会上，聂先生作为第一提案人，与30位全国政协委员联名提出《关于开展全民阅读活动的建议》。自2014年起，“全民阅读”连续八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2014年提出“促进基本公共文化服务标准化均等化，发展文化艺术、新闻出版、广播电影电视、档案等事业，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倡导全民阅读”；2015年提出“倡导全民阅读，建设学习型社会，提高国民素质”；2016年提出“倡导全民阅读，普及科学知识，弘扬科学精神，提高国民素质和社会文明程度”；2017年提出“大力推动全民阅读，加强科学普及”；2018年提出“倡导全民阅读，建设学习型社会”；2019年提出“倡导全民阅读，推进学习型社会建设”；2020年提出“倡导全民健身和全民阅读，使全社会充满活力、向上向善”；2021年提出“推进城乡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一体建设，创新实施文化惠民工程，倡导全民阅读”。

聂震宁在韬奋基金会办公室接受采访

从2007年提出开展全民阅读的建议，到此后每年就全民阅读中的问题建言献策，聂先生为推动全民阅读不断呼吁奔走，出版《阅读力》《阅读的艺术》《阅读力决定学习力》等多部著作，提出“独读书不如众读书”“忙时读屏，闲时读书”等观点，在辽宁、湖南、甘肃等多地针对不同群体开展讲座活动200余场，推动全民阅读发展。在聂先生的带领下，韬奋基金会开展了全民阅读图书推送工程，给一些贫困地区、边远地区、经济不够发达的地区捐赠图书；还成立读书组织联合会，组织众读书的读书会，带领读书组织更好地设计阅读主题，更好地组织阅读活动。例如，在2019年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韬奋基金会在全国多地组织开展了“70年70城联读”活动，与70城一起进行交流，产生了非常好的社会效应。

全民阅读由倡议到活动再到国家战略，不断发展成为学习型社会的基础建设。学习型社会离不开全民阅读，科学普及离不开全民阅读，国民素质提升离不开全民阅读，社会充满活力、向上向善更离不开全民阅读。

从2006年中宣部等11个部委联合发起开展全民阅读活动的倡议至今，全民阅读已走过15个年头。全国两会上关于“全民阅读”的变化印证着这项全民工程的变迁，也印证着像聂先生一样的“读书人”在推动这项全民工程不断发展、惠及国民而付出的努力。

不会阅读，何谈创新？

谈到这里，我越来越想探究一个问题：这位全民阅读的“提案人”是如何爱上阅读的？

聂先生娓娓讲述自己读书的经历：“家庭教育很重要。小时候家里很穷，买不起书，五六年级的时候，我发现母亲经常从县图书馆借书回来看。当时自己年龄小，精力充沛，晚上回到家看到母亲睡了，就把她搁在床头的书拿过来读。《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寒夜》《洪波曲》《六十年代之变迁》等都读过。有时候我还没有读完，母亲读得快，就把书还了图书馆，心里总有点遗憾。另外一点就是学校教育。我小学六年级的语文老师就非常喜爱阅读，会带着学生们一起阅读。他会给我们讲长篇小说的故事，给我们朗诵《雷锋之歌》。通过阅读和朗读，我们强烈地感受到语言的美。在我们那个时代，我就是靠读书成长起来的，有了阅读就有了学习。后来，我作为‘知青’下乡，每天就只有劳动和阅读，劳动是必需的，可阅读却是自觉的。”在艰难的岁月里，聂先生孜孜以求地读书，将读书作为自己的精神食粮。“何以解忧，唯有读书！”聂先生笑着说道。

2020年年底，聂先生在江苏淮安外国语学校为在校的初中生带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讲座，主题是阅读力决定学习力。回忆起那次讲座，聂先生深深地被学子们的热情乐观与积极进取打动。他带领学生们齐声诵读李白的《将进酒》，这样的场面光是听聂先生描述，都不禁震撼。聂先生讲，初中是成熟阅读阶段，高中是思辨阅读阶段。“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就说过“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立学必须要读书，阅读是终身学习最主要的途径。

那么，如何进行有效阅读呢？聂先生强调要动口、动手、动心。动口是为了提升阅读的体验，创造阅读的想象；动手是要记录、评点，积累有意思的语言，尤其是阅读的心得；动心是看别人的书，想自己的文章，读是核心，写是目的。在当今新媒体时代，短视频层出不穷，然而这些短小的信息可以形成文明的熏陶，却缺少成文的东西。久而久之，因为太多的人习惯于娱乐化的认知和浅表化的思考，深层次的阅读和思考就少了，国民素质的提高会受到影响，学习能力和创新能力也会受到影响。创新型国家要建立在学习型社会的基础上，学习型社会要建立在全民阅读的基础上。在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里，社会主流价值观提倡人们通过文明的传承和创新来实现个体生活的改变和发展，而文明传承和创新的主要途径首先是读书学习。在科学技术方面更应如此，先学习、先阅读，再进行创新，这是一个基本规律。

国民阅读如今已成为我国改革开放进程中一项战略性部署。全国已有许多城市开展全民阅读活动，中小学校园阅读正在普遍开展，各类书屋、读书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让全民阅读的力量日益显现。聂先生非常赞同读书会、书屋比如外国专家书屋这样的阅读举措。他说：“阅读要交流，读书会很重要。通过交流可以产生思想的碰撞，达到思维的深化。邀请外国专家来阅读并定期分享交流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正如《礼记》所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宋代文人雅集，也就是古时的读书会，所谓“三日不读书，便觉言语无味、面目可憎”，指的就是宋代那时文人五日一集、十日一会，那么，一个文人如果三日不读书，雅集时就无话可谈，因而语言乏味，不读书自然讲不出新东西，如果还要重复陈旧的论调当然面目可憎了。可以说，读书会不仅是交流的平台，更是对参与者不断阅读的敦促。

聂先生的侃侃而谈，让人为他那沉淀到骨血里的书卷气韵与内涵由衷敬佩。

时代造就阅读，阅读映照时代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在百年不凡岁月和巨大变革中，阅读也施展着自己独有的魅力。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既重视学习又善于学习的政党。以学习立党，不仅要重视学习，还要善于学习。善于学习，最根本的是要把理论与实际结合起来。重视学习、善于学习是我们党一贯的优秀传统和宝贵的历史经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领导干部学习不学习不仅仅是自己的事情，本领大小也不仅仅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关乎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大事情。

聂先生结合自己的阅读、经历与研究，娓娓讲述阅读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征程中的重大作用。第一个重要关头是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从新文化运动开始，以陈独秀、李大钊等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创始人创办《新青年》等，传播社会主义思想和马克思列宁主义，一大批书籍也应运而生，《共产党宣言》中文全译本就是在1920年出版的，对建党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当时，毛泽东、周恩来等也纷纷在湖南、天津等地创办杂志、组织读书会。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就决定成立人民出版社，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出版了马克思主义著作17种。可以说，建党是从阅读开始的，通过阅读，学习到马列主义、共产主义、俄国十月革命的经验等，不断走出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

第二个重要关头是抗日战争。当时许多青年流离失所、报国无门，唯有从阅读中寻找寄托和方向。《红星照耀中国》的出版和阅读鼓舞成千上万的爱国青年奔赴革命圣地延安。《论持久战》的出版和阅读不仅武装了全党和八路军、新四军，在国统区也造成很大影响，坚定了中国人民争取抗战胜利的信心。许多革命文学作品深刻反映了人民群众对新社会、新生活的美好愿望和追求，极大地鼓舞了人心。

第三个重要关头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新中国一成立，立刻开展文化普及教育活动。自1952年起，全国开展扫除文盲运动，当时全国有80%多的文盲人口，如果不能扫除文盲，何以建设社会主义？截至2020年，我国的文盲率已经降至4%以下。这样的成绩，得益于新中国成立之初出版的一大批扫除文盲的读物，以及针对阅读水平普遍低下的情况开展的大众出版，如“青山保林”（《青春之歌》《山乡巨变》《保卫延安》《林海雪原》）和“三红一创”（《红日》《红岩》《红旗谱》《创业史》等）。当时的人民出版社还出版了不少理论通俗读物，让普通工农群众看得懂、读得通。这一阶段正是普及文化、普及知识的重要关头。

第四个重要关头是1978年改革开放。首先开放读书，然后是出版行业不断改革创新，提高生产力，为广大群众提供更多的了解古今中外优秀文化成果的机会，并对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进行宣传。这一阶段的发展及重要意义不言而喻，并一直影响至今。

第五个重要关头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进入新时代。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高度重视文化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作用和地位，高度重视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生活需求，高度重视提高全民族文明素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对全民阅读作出了一系列安排，亲子阅读、校园阅读、社区阅读、机关阅读、企业阅读、特殊人群阅读、图书馆阅读等尤其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欢迎和高度评价。全民阅读已经成为强国之策。

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国内外不同场合，不止一次讲述过他的读书故事，也每每在演讲中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习近平总书记还号召大家尤其是领导干部要“爱读书、读好书、善读书”，因为“读书可以让人保持思想活力，让人得到智慧启发，让人滋养浩然之气”。现在，社会各界对全民阅读已经形成共识，即国民阅读是关乎民族复兴、强国建设乃至人类进步的大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深深感谢像聂先生这样让阅读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的“提案人”，短短一个下午的采访受益匪浅却也总觉意犹未尽。但也感谢这份意犹未尽，因为聂先生告诉我们要去阅读中寻找答案。

2021年4月23日是第26个世界读书日，全称为世界图书与版权日，其设立目的是推动更多的人去阅读和写作，希望所有人都能尊重和感谢为人类文明作出过巨大贡献的文学、文化、科学、思想大师们，保护知识产权。希望有更多的人能认识到阅读的重要性，好读书、读好书，通过不断地阅读实现人生价值，也由此让中华民族的精神更加深邃、厚重。只有不断阅读，我们才能永远保持开放的心态；有了阅读，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发展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