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子的诗[组诗]

2021-04-26 03:41泉子
诗潮 2021年4期
关键词:泉子遗像温润

泉子

人世之奇崛

万事万物

都是在缓慢地积聚后而得以显现的

这人世之奇崛。

你今天看见的

你今天看见的柳丝与昨日的

又有所不同,

仿佛那看不见的画笔

在悄然中,

又涂抹过了

最新的一笔。

悲欣交集

当孩子们已然年长于

我们相遇与告别的年龄,

我们始得从这重逢中理解

人世那重来的悲欣交集。

而你一往情深

人世从来寂寞如漫漫长夜,

而你一往情深

似一粒皎洁而微茫的星。

妈妈,祝你平安

妈妈,祝你平安!

无论你在彼岸,还是此岸;

无论此刻你在天上,

还是已重返人间。

妈妈,祝你平安,

也愿你护佑

在大地上的我们平安,

愿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彼此中,

不在那弥漫

而充盈于整个宇宙的欢喜中相见。

父亲

父亲在五十五岁,

也就是在我参加工作的同年选择病退。

他从年轻时就被视为一个药罐子。

所以,当我———

他最小的孩子参加工作,

可以自食其力后,

他也坦然地卸下了身上的重负,

并在千岛湖畔开启了

一个渔夫的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的退休金因此比同龄人少了近五分之一。

近三十年来,可以计算的损失是三十多万元,

一个令村里同龄人唏嘘不已的天文数字。

但父亲又从来不曾后悔过。

在他孙女出生后,

他陪同老伴来到杭州———

这个他孩子工作与生活的

陌生而繁华的都市。

十二年来,

他坚持每天早晚两次

沿着钱塘江北岸江堤散步各一个小时,

风雨无阻。

就在不久前,

他徒步登上黄山,

背着旅行包,

脚步轻盈地走在

一个气喘吁吁的队伍的最前列,

仿佛一个白发飘飘的少年。

而在光明顶观光台驻足的间隙,

我们聊起往事,而他唏嘘于

与他相熟的同龄人,

过半已然不在人世。

微甜

我是突然间意识到

并惊诧于

我的整个青春期都处于一种极度焦虑中,

在一种时代的症候广为人知之前。

是诗歌,还是经文终于带给我拯救?

而我甚至不知道

我是从什么时候获得了

一种淡淡的欢喜———

那“无色声香味触法”处的微甜。

不是贫与富

不是贫与富,

所谓的贵贱

是你在白发苍苍时

能否依然拥有

一张如是清癯的面容?

汉语的温润

越来越多的人辨认并指出,

那不断从你脸上浮现的,

恰是汉语的温润。

隐秘的知音

文学说到底是为那些公开

或隐秘的知音存在的,

并一次又一次地

为这残缺的人世赋形。

四十六岁

四十六岁,我已过不惑之年很久很久。

而知天命离我还有多远?

我又一次被盛怒劫持到一处悬崖

令我如此羞愧,

并惊讶于修行,

以及圣人期许的一个丰厚人世

如此艰难。

在她远未尝尽这人世之悲欢时

在祈祷时,我眼前经常会浮现出

一幅泛黄的照片,

一张母亲年轻时微笑着,

又仿佛在哭泣的脸庞,

在她远未尝尽这人世之悲欢时。

遥远时代的遗像

———悼诗人温远辉

我们有过两面之缘。

第一次是在一个诗会上,

在我们共同的异乡。

更多的细节已忘记,

而我只记得你的谦逊

与温文尔雅。

大约一年之后,

你领着十多名同事路过我居住的城市,

在觥筹交错间,

我们的欢笑,

我同样记得。

之后是逢年过节一些简单的短信问候,

直到两个寒暑之后的

这个渐渐浓郁的深秋,

你仙逝的消息不断从网上传来。

而在最初的瞬间,

我把它当成一个惡作剧,

或是一个不为我所知的

同名同姓者,

直到我点开标题,

看见了一张温柔敦厚,

同样是汉语的面容,

仿佛———

一个遥远时代的遗像。

一首诗的有与无

是对那些细微

甚至不可见之物的感受

决定了

一首诗的有与无

这个世界会好吗

这个世界会好吗?

而你不断追问的,

是你能否终于成为

那个更好的自己!

不是因为你看见了什么

在离开郦云平工作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导航台的

乡间小路上,

他的同事小官说,郦在导航台里养过两条狗,

除了刚才我们看到的黄毛,

还有一条黑狗,在郦去世的前一天晚上,

突然剧烈地狂吠起来,

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从门缝间逃脱、消失,

再也没有回来。

而你后背的寒毛突然间竖立起来,

不是因为你看见了什么,

而是因那不为我们所知所见的

远远超过这为越来越浓郁的暮色和盘托出

而缓缓聚拢来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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