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爬，我也要爬进985 的大门

他们总说，人的一生很长，不必一直赢，只需要在某些关键的时间节点抓住机会，就可以拥抱另一种人生。

于我而言，在前28 年的人生中，高考和考研——这两个关键的人生分岔路口，都改变了我生命的轨迹。

一

2013 年6 月28 日，当电话里的高考成绩播报完最后一个数字时，我迟疑地握着手中的话筒，不知该放在何处。

那年河南的理科一本线是505分，二本线是443 分，我考了492分。这和我过去的成绩相去甚远，令全家人大失所望。

之前，我就读于县城最好的高中。高一入学第一次月考，我考了全班第2 名。相较于很多初中成绩尚可、高中迅速下滑的同龄人，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若是保持下去，985、211 都是很有希望的。可惜，高中还未过半，我就掉了队。

高二上学期期末，期末考试结束，我和几个同学聚在教室后面玩牌。正在兴头上时，不知谁在我背后猛拍了一下。我一回头就看到班主任，他手里拿着成绩单，示意我跟他到教室外面去。

“好好看看吧，考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意思坐那儿打牌？”

我拿起成绩单，从第一个名字开始找起，前10 名很快看完，都没有我。我第一次感到慌乱，又从头开始确认。

终于，我在成绩单底部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时间，羞愧、自责……各种情绪充斥心头。

“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无法回答老师的质问，心里却一清二楚——高二刚开学的一个周日下午，我第一次走进网吧。一开始，我只是好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能让大家一放学，便争先恐后地跑去占位置。相熟的同学看见我，都有些惊讶，更有好事的从座位上起身，嘴里嘟囔着：“来看看好学生都玩什么游戏……”

那天，是我第一次晚自习迟到，我隐约察觉到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在召唤我。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融入了大家。

渐渐地，我开始在每月一次的回家休假时欺骗母亲，说去同学家，然后转身就去网吧玩通宵。整个高二上学期，我所能勉强维持的最后底线，只不过是没有逃课而已——可期末考试成绩骗不了任何人。

我也想过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可是，随着角色等级越来越高，我在游戏中认识了许多朋友，那是过于平凡的我在现实中无法体会的快乐，我没办法舍弃。更令人沮丧的是，每次看到自己班级十几名的成绩，我也不会再下决心赶上去，失去了以往的进取心，直到高考将近。

492 分——这就是结果。

二

那时，母亲想让我复读，我也确实有再考一次的冲动。可是那个7 月，我已经在家打了整整一个月的游戏了。很快，我开始宽慰自己：“二本也是本科啊。”接着，我放纵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破自己曾经的底线——开始逃课了。那时正流行《英雄联盟》，我没日没夜地在网吧“开黑”，累了就趴在电脑前睡一会儿，饿了就在网吧点餐。

就这样，我在网吧“上”完了大学第一年。期末考试的时候，我早晨才从网吧出来，洗个脸就去考场，监考不严就带着书，大家互相传字条；若是看得紧，我就枯坐在座位上等着挂科，下学期再来补考。

当然，我也曾短暂地“动摇”过。又一年高考来临，上一年复读同学的成绩也陆续公布了，有人分享喜悦：“一年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有人诉说压力：“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也有沮丧叹气的：“也不知道今年能上个什么学校……”但大多数的结果是好的。

大二开学后，我决心给自己找一个努力的方向——看书写作。起初，我整日泡在图书馆，可惜好景不长，大概不到两个月，经常在一起组队“开黑”的同学见我一直不去网吧，便开始不断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更有甚者直接来图书馆找我，打趣我说：“快别装样子了，谁还不了解谁，快走吧!”

想要摆脱长久以来形成的惰性谈何容易？而我这两个月的“醒悟”，也不过是因为受了一点点“刺激”，至于自己未来究竟要做什么，完全没有任何明确、清晰的规划。

重新回归网吧生活后，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大三，除了年纪增长，我唯一的“收获”便是教务处记录在案的23.5 挂科学分——学校规定，挂科累计至25 分，需扣留学位证一年。

三

人生中总有一些遭遇是突如其来的。

2015 年12 月中旬，我接到了大姨的电话，说母亲因脑出血忽然昏迷，正在医院抢救。

我流着眼泪赶到县中医院时，天色已黑。母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管子，她的眼睛微闭着，白发沿着鬓角向外蔓延。

在二舅的回忆中，我心酸地发现，母亲之所以如此，全是劳累所致。

我读大二后，妹妹也念了高中，母亲便想在镇上找个短工，贴补家用。除了在一家KTV 帮厨外，她还接了一份在包子铺做小工的活计。这天早晨，母亲如往日一般在包子铺忙完后，赶到KTV 帮厨，忽然连人带勺瘫倒在厨房地板上。

望着病床上母亲日渐苍老的面容，我的内心除了无尽的悔恨，别无他念。

夜深了，只剩我一个人陪在母亲病床边，彻夜未眠，我忽然对自身的现状和未来有了清晰的认知。我必须改变这一切，而能想到的唯一途径就是考研，考一个好大学。尽管这不能完全弥补高考的失败，却足以给我提供一个更高的起点。

四

在网吧度过了近三年的我，起点太低了，综合考虑专业和城市，确定好报考院校，已是3 月。

那段时间，我每天早晨8 点到图书馆，开始一天的学习。第一次打开高数课本时，我连极限符号都不会读，而考研路上的困难远不止于此。我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网吧生涯将我整个人都变得浮躁，还未看几道题，思绪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再加上基础差，一遇到看不懂的地方，也没耐心钻研，干脆刷起手机逃避。所以，尽管每天在图书馆强撑到晚上9 点，但我究竟学了多少知识，却是个未知数。

那天晚上，我正垂头丧气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时，父亲打来了电话：“小飞，你妈下午醒了，想跟你说说话。”

母亲大病初愈，这病又伤了神经，饶是我耳朵贴在手机上，也只大概听清了几句。平日再简单不过的几句话，却花费了她莫大的力气。我难受极了，再想想自己的困难，和母亲相比，又算什么呢？不懂就去查，不会就自己琢磨，经受不住诱惑就把手机放在宿舍，“就算是爬，我也要爬进东北大学的大门。”

第二天，洗了把脸，我就背着电脑去了图书馆。往后3 个月，我没有完整休息过一天。每天带上水和干粮，一直在图书馆待到闭馆。

等到这一年的秋天，随着考试时间临近，我的压力汹涌而来。没有其他办法，我只能将自己的复习时间从深夜12 点延至凌晨2点。在最后两个月时间里，我的一天是从早上6 点起床开始的。到了晚上10 点，图书馆就开始赶人，我只好抱着书去自习楼。过了12 点，我再回到教室攻克薄弱点，直到彻底弄懂了知识点，才收拾书和电脑往回赶。

北方的冬天夜里下过雪后，路上总会结一层薄冰，我在夜归的路上摔倒过很多次；寝室大门也早就落了锁，我只能踩着铁门上的空隙爬过去。

2016年12月的最后一个周末，考试如期来临，我内心坦荡，坚信踏踏实实的努力不会辜负自己，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2017 年2 月中旬，我查到了自己的考研分数，数学二149，英语61，政治79，专业课109，总分398，比当年全国分数线高出100多分。

望着这几个数字，不知为何，我心中又泛起听到高考分数的那一瞬间。我知道，多年的心结，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