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节俭可能酿成错误

苏锡嘉

花钱是一门艺术，充满了学问，对个人生活如是，对企业亦如此。虽说管理者要越过“一亩三分地”，关注公司的根本利益和价值，方能做出正确的决策。那么，怎样判断企业经营中节省的必要性？企业应怎样张弛有度地花钱？

企业经营的目的是创造价值，而不是降低成本费用。企业在不恰当的地方省钱，可能会得不偿失。

2021年7月，在我国国内已经沉寂已久的新冠疫情再次从南京机场爆发，一路传播到扬州、郑州、张家界等地，各地防控压力陡然剧增。流行病学调查发现，南京机场爆发的起因在于禄口国际机场保洁和货运流程的改变，即将物业保洁外包，境内外航班统一混合运营。做出这一改变决策的是东部机场集团董事长，其本意是提高运营效率、降低成本。这就是一则企业因省钱带来可怕后果的例子。

另一个因省钱而得不偿失的例子是关于老干妈的。2018年，市场传出消息，在创始人陶华碧退出日常经营后，老干妈改变了辣酱用料，原来的贵州辣椒被便宜的河南辣椒取代。据一位经销商说法，贵州辣椒价格基本维持在12〜13元/斤，河南辣椒价格是7元/斤，而老干妈一年要用1.3万吨辣椒。为节省成本，老干妈在打出知名度后，开始慢慢减少贵州辣椒，增加外地辣椒的用量，直到2011年彻底不用贵州辣椒。

虽然消费者在开始吃不出来，但得知内情后，大失所望。可见，更换辣椒事件对老干妈品牌的伤害恐怕要远远超过所节约的成本。盲目降低成本费用很可能陷入类似南京机场和老干妈的窘境。

省钱之所以可能得不偿失，是因为各类成本费用具有不同的性质。

大致而言，成本费用可以划分为两类：价值创造类和消费消耗类。对于价值创造类的费用，不花钱就是不做事，典型的例子如设备维护和渠道开拓。而消费消耗类的费用则必须大力压减，而且经验证明消费消耗类的费用永远有压减的空间。成本费用就像人的手指甲，时不时地要剪一下，但剪过头了会很难受。

市场最关注的费用是研发和市场营销，因为这两类费用在相当程度上代表着企业未来的增长潜力。研发和营销费用的支出一般对当期的收入帮助不大，它们的作用主要体现在未来。可以想象，一个只在意本期业绩的管理层是不愿意在这两个项目上花大钱的。更何况这两项费用所带来的未来利益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属于高风险的投入。以研发投入带来的回报举例，2008年，有人对世界著名跨国公司研发投入占销售收入的比重做了一个排名，诺基亚排名第八，苹果排第八十。而同年的另一张榜单按创新能力排名，苹果排第一，诺基亚则排名很低。可见，研发投入并不能确保创新能力的建立。

‘管理是带着丝绒手套的铁手’？它的涵义应是‘制度与文化’并重，即管理中的‘有形之手’和‘无形之手’，‘有形之手’是制度体系，‘无形之手’是文化体系包括价值观。

成本费用就像人的手指甲，时不时地要剪一下，但剪过头了会很难受。

当然，专注研发的企业和喜欢在市场营销上大手笔投资的公司在文化气质上是不一样的。典型如哈药六厂，广告打得铺天盖地，研发却少有投入，带来的结果是公司产品单一，只有钙片和维生素。

如果说市场营销和研发费用是带来未来成长的“好”费用的话，那么阻礙企业发展的“坏”费用则包括罚没费用、库存成本、冗员成本、隐秘费用等。

罚没就是最典型的坏费用。消耗资源不说，还对公司形象造成负面影响。

此外，过度采购、过度生产带来的库存成本也会对企业造成很大伤害。表面上看，似乎成本有所节约，其实库存积压带来的后续损失几乎无一例外都会给企业造成令人心痛的代价。但是，企业中很多人都会出于部门利益而希望过度采购，采购部门会因此而降低单位采购成本，业绩会显著改进;生产部门也欢迎过度采购，生产成本可以有所降低，业绩也会提振;甚至销售部门也会因为销售价格有可能随着成本的降低而下降，销售指标容易完成而赞同这样做。部门业绩提高的代价是公司整体利益的受损，值得警惕。

对成本直接影响有限但对企业文化和士气伤害甚大的是冗员成本。冗员充斥的地方一定是非不断、怨声四起。冗员充斥的企业往往让原本积极工作的人难以安心，久而久之企业士气低沉，然而，身为冗员还能在企业安身立命，要么是有功在前，要么是后台过硬，一般人是奈何不了。

潜在影响最大的费用是隐秘的费用，如库存资金成本。试想，有两件产品完工入库，同样的单位成本，以同样的单价出售，但一件是入库当天销售，另一件过了三个月才销售。从财务报表数据看，两件产品的销售利润一模一样。但常识告诉我们，第二件产品躺在仓库里的每一天都消耗着公司宝贵的资金，而资金成本非常昂贵。很多公司的业绩上不去，原因之一就是莫名的各类资产占用拖累了资产使用效率，从而拉低了资产利润率。从这个意义上说，减少占用就是创造价值。

做企业的目的是赚钱，但管理层每天在做的事情却是花钱。花钱是赚钱的铺垫，赚钱是花做企业的目的是赚钱，但管理层每天在做的事情却是花钱。花钱是赚钱的铺垫，赚钱是花钱的成果。花一样的钱，结果可以天差地别。从这个意义上讲，花钱是艺术，花钱有学问。

做到有效正确的花钱，需要企业管理层摈弃打工思维，树立老板思维。打工思维决策时优先考虑的是自己或部门的KPI，自己或部门的业绩。而老板考虑的重点是公司的价值，公司的根本。管理者碰到问题要努力越过自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从公司的根本利益，从公司的价值创造来思考、决策。非如此不足以提高自己的格局和境界，对成本费用的管控当作如是观，管理者不能不察。

* 作者系中欧国际工商学院会计学荣誉退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