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南京市雨花台区结合雨花台烈士陵园这一重要的红色记忆之场,整合文化记忆理论与德育课程体系,尝试探索物型课程记忆、仪式课程记忆和功能课程记忆,开发以记忆为内核的红色德育课程体系,构建区域红色德育课程体系的路径。
【关键词】文化记忆;红色德育;课程体系
【中图分类号】G410 【文献标志码】B 【文章编号】1005-6009(2021)10-0033-05
【作者简介】刘大伟,南京市雨花台区教育局(南京,210001)副局长、区委教育工委委员,教育学博士,南京晓庄学院教育研究院副院长,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区域红色资源是开展德育工作的重要载体。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红色资源对年轻一代发挥的德育价值,他强调,“革命博物馆、纪念馆、党史馆、烈士陵园等是党和国家红色基因库。要讲好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根据地的故事、英雄和烈士的故事、加强革命传统教育、爱国主义教育、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把红色基因传承好,确保红色江山永不变色”[1]。
作为有着新中国规模最大的纪念性陵园、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雨花台烈士陵园的南京市雨花台区,正努力用好讲好身边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将红色基因渗透到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的每一处。2014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考察南京市雨花台烈士陵园后指出,“要注意用好用活丰富的党史资源,使之成为激励人民不断开拓前进的强大精神力量”。如何用好用活身边的红色资源,使之成为雨花台区教育的独特烙印,让每一位雨花台区的学生在革命传统、爱国主义、青少年思想道德等方面接受教育,是当前雨花台区学校开展红色德育课程体系构建中需要深思的问题。
一、文化记忆:区域红色德育课程体系建设的理论创新
虽然相较于江苏省内其他地市,南京市雨花台区拥有得天独厚的区域红色优势,但相较于延安、井冈山、瑞金等地,这一红色资源并不能突显为独特优势。因而,要想形成具有国内独特优势和特色的红色德育课程体系,雨花台区需要在理论研究上寻求重大突破,最终构建以理论研究为引导,以行动研究为推广的课程体系模式。在结合习近平总书记全国教育大会上提出的“六个下功夫”重要论述基础上,笔者认为,要真正实现理想信念、爱国主义情怀等方面的教育目标,文化记忆可以成为一种与红色德育课程体系构建高度契合的理论依据。
德国学者扬·阿斯曼在涂尔干、哈布瓦赫关于集体记忆的论述基础上发展出了文化记忆概念。他批判了哈布瓦赫“没有考虑将其记忆理论扩展到文化理论领域”[2]39,并“通过将哈布瓦赫的‘集体记忆概念分解为‘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而保留了他的区分”,将哈布瓦赫“排除在外的文化领域囊括在记忆研究中”[3]11。扬·阿斯曼认为,文化记忆作为一种机制,“被外化、对象化并以符号的形式储存”,“这些符号形式是稳定的、超越情境的:它们可以从一种情境向另一种情境迁移,并从一代传递给另一代”[3]11。他进一步指出,“包括仪式、舞蹈、神话、图式、服装、饰物、文身、路径、绘画、景象”的客观外化物构建出的符号系统“具有支撑回忆和认同的技术性作用”[2]46。按照揚·阿斯曼的观点来看,客观外化物构建的这套记忆体系已经固化并成为族群身份认同的重要核心。他的夫人阿莱达·阿斯曼则分析了文化记忆的形式与变迁,提出了文化记忆依托的媒介载体,如文字、图像、身体、地点等,并进一步指出,“鲜活的记忆将会让位于一种由媒介支撑的记忆,这种记忆有赖于像纪念碑、纪念场所、博物馆和档案馆等物质的载体”[4]。也就是说,文化记忆需要借助客观的外化媒介,以高度成型的仪式或活动,让其内化成为某一群体的集体认同。英国哲学家彼得·伯克也认为仪式对记忆的形成起着重要的作用,他指出,“仪式重新唤起了对过去的记忆,是记忆的行为,但它们也试图把某种解释强加于过去、塑造记忆,从而构建社会认同”[5]。从西方学者对文化记忆的研究来看,记忆对于强化社会认同、实现文化的代际传承有着重要的作用,而且通过场所、仪式等形式可以实现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作用。
因此,要想让红色教育真正入脑入心,甚至能够与人的成长始终相伴,雨花台区学校要借助文化记忆这一理论,重新对红色德育课程体系进行梳理,通过课程、教学、环境设置等一系列手段,让红色记忆存在于青少年的集体记忆当中,成为群体间代际传承的记忆方式。在这一方面,法国哲学家皮埃尔·诺拉曾做过研究,他分析了《两个孩子的环法之旅》的儿童课本在法国民众集体记忆中的百年变迁历程,认为这一儿童课本已经成为法国民众的国民记忆之场[6]22。通过借鉴诺拉的研究,教育者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能够让红色教育成为国民记忆,永久生根,代代相传。笔者曾撰文指出,教育者需要“通过对集体记忆中的教育行为的考察,分析上述教育活动对构建社会记忆、公共记忆的价值,甚至于其在国民意识形成中的深层次影响作用”[7],通过分析那些永久留存的记忆和永久遗忘的记忆,找寻一种入脑入心记忆的历史规律与现实构建路径,红色德育才能真正地成为文化记忆,进而根植于国民内心,形成大众的文化自信。
二、红色德育课程体系的区域推进
结合文化记忆理论及笔者开展多年的教育记忆研究,在已经推进多年的《南京市雨花台区中小学红色教育实施指南》基础上,笔者结合法国哲学家皮埃尔·诺拉提出的记忆之场观点,设计了“物型课程记忆”“仪式课程记忆”“功能课程记忆”三个独立板块,通过三个板块相互渗透,以助于区域内学生形成具有典型红色特征的教育记忆,既实现“做在当下,功在未来”的教育目标,也凝聚了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的“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务。
1.物型课程记忆。
物型课程记忆是指通过物型课程构建的文化记忆。物型课程“以知识和见识的物化造型为载体,以人与物的在场互动、实践生成为主要教学形式的综合课程”[8],强调发挥环境育人的课程作用。物型课程的提出将学习环境纳入了课程体系,具有一定的创新性,但物型课程并没有涉及场所对人的记忆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诺拉提出的“记忆之场”概念中,物质化是非常重要的凝聚群体记忆的场域,如教科书、作业本、校园雕塑、纪念碑、校内河流湖泊、铭牌等,都会在日后长远的历史进程中成为群体的记忆载体。阿莱达·阿斯曼认为,物品的可触及性对记忆的诱发效果是极强的,“‘没有源自回忆本身的物体化,回忆将悄无声息地消失”[9]。就学生群体来说,物质化环境中的教育意义和价值一旦触发,对于这一学习群体产生的影响会终身持续,并且随着时间的沉淀,内化为群体的文化记忆。一群白发苍苍的校友回校指认当年读书、吃饭、娱乐,甚至恋爱的场所并产生一种由衷的认同感。这就是物型课程记忆在发挥着积极的作用。
鉴于物型课程的重要价值,雨花台区高度重视学校内外教育环境中红色元素的规划与布置,希望通过这一有意识、有目的的行为让红色教育思想潜移默化地入脑入心。首先,关注校内实物的命名。雨花台烈士陵园有1519名留有姓名的烈士,通过梳理这些烈士的革命故事,区域统筹以一些重要的、有代表性的烈士为各学校的道路、广场和建筑命名,并配以铭牌介绍烈士的成长及革命过程,让学生始终生活在红色氛围当中。其次,鼓励并投入一定资金支持区内学校建设纪念馆。展示陈列革命烈士及相关人物,尤其是发掘与学校历史有关联的革命人物故事,将纪念馆作为入校第一课的重要教育场所。再次,加大扶持区域内学校竖立纪念碑或纪念雕塑。将校园打造成为爱国主义思想教育的重要场所,将一些活动,如国家公祭、入学仪式、成长仪式、青春仪式和成人仪式放在纪念碑或雕塑下举行,将仪式与场域的记忆糅合。最后,注重发挥纪念品的价值作用。将雨花台革命烈士的故事与雨花台区的雨花石文化融合,制作出独具雨花特色的毕业纪念品;同时,举行“我为烈士种棵树”活动,将学生亲手种植的树木作为纪念品,通过实物性纪念品构建与红色元素的终身联系。
2.仪式课程记忆。
仪式课程记忆是通过课程化的仪式教育构建文化的记忆。仪式是记忆的重要载体,保罗·康纳顿认为,“有关过去的形象和有关过去的回忆性知识,是在(或多或少是仪式的)操演中传送和保持的”[10]。对于这一观点,扬·阿斯曼也深表认同,他指出,“节日和仪式定期重复,保证了巩固认同的知识的传达和传承,并由此保证了文化意义上的认同性”[2]52。近年来,国内学者对学校仪式的文化记忆功能关注逐步增多,有学者认为,学校仪式“在存储文化传统、强化集体成员的身份认同,以及引导正确的文化行动方面发挥着独特的功能”[11]。考虑到仪式教育在文化记忆传承中的重要价值和作用,利用雨花台烈士陵园这一仪式教育载体,雨花台区设计了一系列的仪式课程,通过仪式强化学生的民族认同感和国家归属感。雨花台区教育局给区域内学生每人发放了一本“我的红色护照”,利用重要节日、纪念日开展仪式教育。如在清明节期间,分批次组织全区学校赴雨花台烈士陵园开展祭扫活动,结合学校物型课程的学习熏陶,讲解英烈故事,并在雨花台烈士纪念碑前举行“英雄中队”授旗仪式。事实证明,在雨花台烈士陵园举行的系列仪式教育营造了一种极强的教育影响力和感染力,对于学生而言是一种真正的“入脑入心”教育,“一个集体在回忆中建立了与亡者的联系,从而确认自己的认同”[2]58。除公祭活动外,区域内学校还举行青春仪式、入团仪式、入队仪式、离队仪式等。这类仪式一是注重举行的场所,仪式在校内的标志性红色雕塑或纪念碑旁举行,或是直接在雨花台烈士陵园内举行。二是特别注意这类仪式的主持者,学校通过邀请一些老革命家、国家建设功勋元老、烈士后代、雨花台烈士陵园的研究者,通过场域、人物和仪式三者的结合,将仪式教育中的红色元素牢牢印记在学生心中。
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雨花台区考虑到年龄段的差异,分学段设计仪式课程体系,在原有的《江苏省未成年人基本文明礼仪规范》的“八礼四仪”基础之上,结合小学、初中、高中的不同年龄段分别设计了不同课程目标的公祭仪式、党日仪式、团日仪式、队日仪式等,既符合学生的道德认知的发展水平,也增强了教育仪式的红色元素。
3.功能课程记忆。
功能课程记忆根据法国哲学家皮埃尔·诺拉在“记忆之场”论述的观点发展而来。诺拉指出,“从‘场所一词的三种意义上来说,记忆之场是实在的、象征性的和功能性的场所,不过这三层含义同时存在,只是程度不同而已”[6]20,即筆者上述的三类:实在的——物型课程记忆,象征性的——仪式课程记忆,以及功能性的——功能课程记忆。阿斯曼夫妇认为,“主体的构建有赖于功能记忆,即通过对过去进行有选择、有意识的支配。这些主体可以是集体、机构或者个体,但不管怎样,功能记忆与身份认同之间的关系都是一样的”[12]。从阿斯曼夫妇的观点来看,功能性记忆的建构色彩更为浓厚,选择性、支配性更强。这对于学校而言,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可能性更大,也就意味着可以将更多的内容包含进功能课程记忆当中。
功能课程记忆主要借助地方课程的开设以及地方红色教材的开发逐步推进。目前,雨花台区结合部分学校编写的《雨花英烈读本》和南京晓庄学院编写的《雨花十英烈》,拟由区教育局协调推进区域内地方红色教材的编写并在学校设置固定课时。在功能课程记忆中,地方教材开发和地方课程开设会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在这一方面,雨花台区借鉴了20世纪90年代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初中英语教材中的“李雷”和“韩梅梅”两个虚拟角色,从2005年起,这两个角色掀起了“80后”集体的回忆热潮。如网络上出现以此为主题的各种回忆文章,涌现的同名漫画、歌曲、微视频以及电视剧等,反映出设计合理的课程和教材会给一个时代的受教育者终身的记忆。教材编者之一张献臣认为,这套教材让“80后”“自觉或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一段充满美好与乐趣、童真与幻想的学习生活,那一段共同的‘集体记忆”[13]。笔者受到人民教育出版社这一套教材及课程设置的启发,拟开发“英英”和“烈烈”两个虚拟人物,根据不同年龄段设置不同的形象和语言,通过教材、微视频、虚拟VR等形式进入地方课堂,讲述英烈故事、雨花底蕴等。笔者希望通过这样一种形式,让在雨花台区受过教育的学生,能够形成关于“英英”和“烈烈”的集体回忆,由此回想起“英英”“烈烈”给他们讲过、看过的红色革命往事,真正实现教育在当下,记忆在未来的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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