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新艳,俞毛毛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北京 100029)
随着20世纪8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西方发达国家受到全球自由化和经济一体化的影响相继开放资本账户,从而显著地推动了其经济增长,发展中国家纷纷效仿。资本市场开放是衡量一国经济发展程度的重要指标,也是推动金融体系改革、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的重要动力。然而在新兴经济体资本市场开放的过程中,有些国家享受了资本开放带来的经济增长,但也有国家出现了局部货币危机。因此,资本市场开放带来的增长效应一直是学界争论的话题。实现金融开放是我国一直以来探索的战略。作为新兴的资本市场代表,我国的资本市场在国际金融市场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伴随着资本账户开放范围的不断扩大,如何使金融开放与贸易开放更好地相互融合、提升出口企业绩效、避免金融资本脱实向虚已成为政策关注的焦点。
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近年来我国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增长。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了实现要素驱动与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以技术要素替代资源要素是当下我国经济“新常态”,破解当前资本积累效应与人口红利弱化是实现经济转型升级难题的重点问题。
资本市场开放存在双刃效应:一方面,资本市场开放过度在金融市场发展与实体经济发展发生背离时,会引发资本外逃,进而引发汇率波动、泡沫破裂;另一方面,作为金融自由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资本市场开放可以通过资金的全球优化配置,更大程度地降低资金跨国投资门槛,提升金融体系效率,进而对实体经济产生积极作用。然而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资本市场发展实践较短且机会主义盛行,对投资者的吸引力度较低,股市资源配置功能受阻,资本市场开放对于我国的经济发展是一把双刃剑。在这一转型经济的背景下,资本市场开放能否充分发挥其经济效用,促进我国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提升仍值得进一步探讨。如何在贸易自由化、金融自由化背景下使资本市场更好地为实体经济服务,避免金融发展脱实向虚,这是政策应该关注的重点。
在沪港通与深港通(以下简称“陆港通”)政策的自然实验的框架下,本文考察了资本市场开放对中国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
1992年我国首支B股——真空电子B股在上海证交所交易,正式拉开了我国资本市场对外开放的序幕。2002年《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境内证券投资管理暂行办法》(QFII)制度开始实行,开辟了境外资金投资中国市场的重要渠道。2011年RQFII制度开始实施。在“沪港通”未启动之前,RQFII与QFII、QDII制度共同作用,搭建了我国跨境资金双向通道。这一阶段,对跨境资本流动的影响主要体现在资本市场环境、投资者需求以及已有通道的现金流变化等(巴曙松等,2014)[1]。
2014年“沪港通”正式启动;2016年“深港通”正式启动。“沪港通”与“深港通”(以下合并简称“陆港通”)的成立是我国资本市场对外开放的重要里程碑,通过两岸资本市场的双向开放,“陆港通”不仅提升了我国资本市场吸引力,完善了我国资本市场投资者结构,更对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陆港通开通之前,大多国外与非大陆个人及机构投资者只能通过QFII与RQFII投资国内市场,国内资本市场相对封闭,同时我国对于QFII投资大陆上市公司的比例具有限制,国内上市公司经营受资本市场开放冲击有限,影响多局限在出口汇率波动、国家宏观政策冲击等方面。陆港通的开通为本文研究提供了天然的自然实验平台。
资本账户开放带来的增长效应一直是学界争论的话题,现有文献主要从宏观层面讨论了资本账户开放对经济增长、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郭桂霞等,2016; Mitton,T.,2006)[2-3]。一种观点认为,资本账户开放能够促进经济增长。资本账户开放通过促进资本积累、提高经济运行效率等方面促进经济增长(Kose et al.,2009)[4];资本账户开放还可以通过自由的资本流动实现了储蓄的高利息回报(Bekaert&Harvey,2000)[5];通过平衡国际资本供需的地理差异促进一国经济开放。同时,资本账户开放还能够分散国家的特定风险(Klein&Michael,2003)[6]刺激总投资增长(Henry,2000)[7]以及平滑消费,从而改善居民的福利水平促进经济增长。资本账户开放可以提高国内金融体制改革的激励,提升国内金融系统运作的效率。一国资本市场的开放主要通过引进外资促进本国资本形成,促进竞争,提高资本市场的效率。增强对全球的吸引力,引入更高质量、更多数量的投资者和资金,为实体经济源源不断地注入新的 “活水”。另一种观点认为,资本账户过度开放会造成金融体系动荡,进而对实体经济增长造成负面影响。例如Reinhart et al.(2006)[8]指出,资本账户过快开放会带来资本外逃、金融不稳定、汇率波动等影响,而此种影响又取决于国家特征。Leblang(1997)[9]又结合亚洲金融危机时期资本账户过快开放对经济的冲击效应,提出了固定汇率制度、外汇储备较少国家,应多倾向于进行资本管制。国内研究方面,余永定(2014)[10]指出,我国资本账户完全开放目前条件尚未成熟。
总体来说,现有文献认为,资本账户开放一方面能够通过对资本形成促进作用,提升金融系统运行效率,分散金融市场投资风险;另一方面又会导致金融体系动荡,通过资本外逃对一国外汇储备、汇率体系造成冲击,进而对实体经济产生影响。作为资本账户开放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方面,资本市场开放能够充分发挥外部监督功能,完善股市定价机制与融资功能,进而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为实体企业输送更多血液;另一方面,我国资本市场投机气氛盛行,功能定位并不健全。资本市场开放又会在环境恶化时造成资本抽逃,进而影响金融市场稳定,对实体企业增长效应造成负向冲击。在我国资本市场发展尚不成熟的背景下,资本市场开放是否具有增长效应值得进一步研究。根据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对立性假设1a与1b:
假设1a:资本市场开放能够有效提升企业TFP增长率
假设1b: 资本市场开放并不会带来企业TFP增长率提升
首先,融资约束对研发投资具有重要影响。Modiglian et al.(1959)[11]提出的“MM”理论(MM Theory of Capital Structure)奠定了资本账户开放与企业融资约束的基础。在此基础上,Hall(2002)[12]指出,企业对研发资金来源的次序问题需要加以考虑。企业在研发过程中首先启用内源融资以保持其对研发创新的控制权,而随着研发支出的增加,企业需要外源融资。在外源融资的顺序上,企业首先考虑获得银行信贷,其次是通过股权融资。资本市场能够带来企业资本结构改善、融资能力的提升。在融资约束对企业R&D投资影响的研究中,Brown(2010)[13]提出,由于研发型企业具有较多的专利知识等无形资产,而有形资产较少,无法抵押给银行从而获得融资。罗子嫄等(2018)[14]提出,资本市场开放可以促进企业获取更多金融信贷融资、股权融资,从而缓解企业“融资难”的问题。
其次,大量研究表明,融资约束对生产率产生了较大的负面影响,主要表现在影响企业出口投资和研发支出。除此之外,金融摩擦对企业的出口能力产生了不利影响,而出口企业往往具有比非出口企业更高的生产力(Bernard et al.,1997)[15],企业提升全要素生产率的两个重要渠道来源于出口和创新,而融资约束限制了企业外源性融资的获得,从而改变了企业创新投资和出口决策的互补效应,转而变成替代效应(罗长远等,2015;Wang,2014)[16-17],因此制约了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
最后,出口对TFP存在反向作用。以Melitz[18]为代表的新新贸易理论提出,出口企业具有较高的生产率,同时高TFP企业通过更多选择出口行为,通过学习效应进一步提升自身研发水平,许多国家的实证研究中也证实了此观点(Baldwin,2004)[19]。生产率水平的提升,不仅能够保持企业长期发展的动力,更是企业出口选择的重要基础。然而现有文献记载,我国的出口企业存在“出口—生产率悖论”问题,即出口行为会降低企业TFP水平。例如,李春顶等(2009)[20]利用工企数据库以及异质性检验方法进行的相关分析得出相应结论。同时,文献中对于“出口—生产率”悖论产生原因,主要包括加工贸易对出口TFP的拖累、融资约束造成的出口企业资金门槛等(余壮雄等,2015)[21]。
总体来说,融资约束的存在会对研发投资和出口行为产生制约,进而对TFP产生负面影响。资本市场开放,一方面能够通过定价机制的优化与监督作用的发挥,有效提升企业股票定价效率,降低外部信息不对称,进而使企业能够通过股权渠道获得更多外部支持,解决企业融资约束难题;另一方面又能够通过融资约束的降低,提升企业自有现金水平与研发能力(马妍妍等,2019)[22],同时解决融资约束存在情况下出口、研发之间的替代关系以及二者对TFP造成的负面影响,提升企业出口与研发效率。
通过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资本市场开放主要通过融资约束的缓解,解决出口与研发替代关系以及“出口-生产率悖论”问题,进而提升企业TFP水平
本文运用2013—2017年数据进行面板DID分析。数据来源渠道如下:全要素生产率数据及上市公司财务数据来源于锐思数据库并通过计算得出;沪港通样本股数据通过上交所、深交所公布的沪港通与深港通样本股年度名单,并通过整理得出;企业出口数据通过WIND数据库中上市公司不同地区收入整理得出;有效汇率数据通过中国海关数据库2011年年度数据进一步整理匹配得出;其余数据来源于WIND数据库。
本文主要进行的数据处理包括:
(1)剔除金融类行业上市公司、ST、*ST等特别处理公司;(2)剔除总资产、净资产为负、销售收入为负样本年度数据;(3)为排除异常值影响,本文对连续变量在前后1%进行缩尾(winsorize)处理。
1.主回归分析
本文通过QFII持股比例滞后变量,分析资本市场开放对企业TFP对数水平的影响。回归方程为:
ln(TFP_OP)i,t=α0+α1qfiiperci,t-1+Control+∑year+∑Industry+εit
(1)
回归结果中,若α1显著大于0,则说明QFII持股比例的增加,能够显著提升企业TFP增长率水平。
2.双重差分法研究设计
本文核心被解释变量为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对数值ln(TFP_OP)。由于资本市场开放对TFP影响存在着反向因果关系,即TFP较高企业有可能更能够吸引外资的进入,自身经营状况、创新发展能力等因素直接影响企业资本市场开放决策。同时,企业自身异质性因素也会影响TFP水平高低。上述原因均导致研究问题存在一定的内生性,需要通过合理的因果识别手段进行解决。
作为资本市场开放的重要一环,陆港通的开放为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外生冲击。根据上交所[2014]60号文件中第16、18条相关条款的规定,沪港通样本股必须满足以下条件:(1)上证180指数成分股;(2)上证380指数成分股;(3)A+H股上市公司的上交所上市A股;(4)ST、*ST、B股以及具有其他特殊情形股票。通过上述条件能够看出,上市公司是否进入沪港通股票样本具有一定的随机性,主要取决于公司财务状况、分红能力、成交额与市值等多方面因素,可将上市公司纳入沪港通样本股视为公司开放的外生冲击事件进行研究。本文将沪港通与深港通的开通作为自然实验进行双重差分分析。首先,将加入陆港通样本作为处理组,并利用PSM中核匹配方式,筛选出与处理组样本特征相似个体,之后再通过匹配样本进行双重差分回归,分析政策效应影响;其次,通过面板DID分析方式,分析上市公司加入陆港通样本当年政策冲击对TFP影响。
(1)PSM匹配
对于上海与深圳两地上市公司,本文分别采用沪港通与深港通启动时点前一年年底的上市公司年报数据,进行样本匹配,根据logit模型计算得出倾向值得分,再根据核匹配方法对试点公司与非试点公司进行匹配,得出本文研究的处理组和控制组样本。PSM匹配方式中,本文主要应用协变量包括:公司规模(size)、销售收入增长率(incgrowth)、公司成立年限(age),协变量选择的依据主要是沪深交易所发布的陆港通样本筛选条件中对公司盈利能力、成长性、公司规模等方面的指标要求。
(2)两期DID回归
利用PSM匹配成功样本,保留企业加入沪港通(深港通)之前一年与之后一年样本进行两期DID回归分析,回归方程为:
ln(TFP_OP)it=α+β1treatit+β2postit+β3(treat×post)it+Control+εit
(2)
回归结果中,若β3显著大于0,则说明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后,会显著提升自身TFP增长率水平,对PSM匹配成功样本进行两期DID分析,结论成立。
(3)面板DID分析
利用面板数据进行双重差分模型设计,在模型中加入时间固定效应和个体固定效应,在一定程度上吸收了影响因变量不随个体变化的年度政策效应和不随时间变化的个体异质性特征。面板DID交互项为treatit×postit,表示第i个上市公司是否在第t年加入了试点样本行列,若加入则为1,否则为0。面板DID分析中样本年份为2013—2017年。
面板DID的估计方程为:
In(TFP_OP)it=α+β(treat×post)it+Control+Σyear+Σfirm+εit
(3)
其中,若β显著大于0,则说明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显著提升TFP增长率水平。
3.中介效应与调节效应检验
本文在多期DID分析基础上,运用融资约束指标SA作为中介指标,分析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通过融资约束SA指标对TFP增长率的影响方式。DID中介效应回归方程为:
SAit=α0+α1(treat×post)it+Control+Σyear+Σfirm+ωit
(4)
In(TFP_OP)it=β0+β1treatit×postit+β2SAit+control+Σyear+Σfirm+wit
(5)
其中,若α1显著小于0,说明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显著降低融资约束;若β2显著小于0,说明资本市场开放能够通过融资约束的缓解提升TFP水平。
同时,结合“出口-生产率悖论”进行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的调节效应分析,回归方程为:
ln(TFP_OP)it=α0+α1exportproit+Control+∑year+∑firm+wit
(6)
ln(TFP_OP)it=β0+β1exportproit+β2treat×postit+β3treatit×postit×exportproit+Control+∑year+∑firm+wit
(7)
其中,若α1显著小于0,说明出口比例exportpro的提升显著抑制TFP增长;若β3显著大于0,说明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能够显著缓解出口对TFP的阻碍作用,进而提升TFP水平。
1.企业全要素生产率
因变量ln(TFP_OP)表示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对数值。本文参照鲁晓东等(2012)[23]的OP法估计全要素生产率,其中状态变量为公司成立年份(age)、代理变量为劳动力自然对数与原材料投资自然对数、控制变量为公司是否国企虚拟变量(SOE),退出变量(exit)通过公司简称与所有权是否同时发生变化来界定,若二者同时发生变化,则表示原有公司退出了市场。
2.QFII持股比例
运用QFII持股比例作为反映资本市场开放的另一指标。自2002年QFII业务正式启动以来,我国不断放松对QFII的投资额度和投资品种的管制,不断推进资本市场的开放步伐。使用QFII持股比例变量,能够更好地从微观层面反映资本市场开放程度以及金融市场开放对实体经济冲击。
3.企业是否加入陆港通样本股
DID分析部分采用沪港通与深港通政策的出台作为外生冲击事件,建立政策冲击虚拟变量,即DID交乘项。若企业当期加入陆港通样本股,则treat×post为1,否则为0。沪港通开通时间为2014年,深港通开通事件为2016年。
4.企业有效汇率水平
为了反映企业层面汇率水平的变化,参考了Goldberg(2004)[24]、李宏彬等(2011)[25]做法,通过海关数据库,计算企业到各出口目的国加权汇率。实证分析中所用到的主要变量及其具体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变量及含义
表2注明了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从描述统计中看出,2013—2017年年份样本总数为11 681个。同时,加入沪港通与深港通样本总数为3 434个,占样本总数的29.4%,QFII持股比例均值为0.08%;从企业类型来看,涉及出口企业年份样本总数为3 159个,占样本总数的23.6%;从贸易变量分析,属于自贸区所在城市样本总数为3 629个,占样本总数的27.9%;从企业所有制性质来看,国有企业总数为2 870个,占样本总数的38.8%。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从样本财务均值来看,样本平均总资产收益率为4.1%,从融资约束状况看,样本SA平均水平为-3.68,二者与相似文献中描述统计结果接近。
利用面板固定效应进行分析,选用滞后一期QFII持股比例(Lqfiiperc)作为模型主要解释变量。本文主回归中首先采用滞后一期的QFII持股比例作为资本市场开放程度的解释变量进行主回归分析。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由表3回归结果可见,t-1期上市公司QFII持股比例增加会显著提升企业t期TFP增长率。由回归系数看出:QFII持股比例每增加1个百分点,将带动企业TFP水平提升1.8%;同时,企业规模越大,资本市场开放对TFP提升作用越显著。而涉及出口业务的上市公司对企业TFP存在反向影响,企业有效汇率贬值会促进企业TFP提升。上述结果表明,资本市场的开放,有助于样本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同时贸易因素和汇率因素对TFP的影响,符合相关文献的分析结果。
表3 上市公司全要素生产率与QFII持股比例回归分析
1.双重差分法研究实证结果
(1)PSM匹配
通过PSM核匹配,降低处理组与控制组之间固有样本特征差异。由于沪港通于2014年开放,而深港通于2016年开放,本文分别对上证与深证市场中沪港通与深港通处理组,用陆港通开通之前一年中财务指标为处理组寻找配对控制组样本,即沪港通样本采用2013年全样本财务指标进行匹配,深港通样本采用2015年全样本财务指标进行匹配。根据钟覃林等(2018)[26]匹配方法,本文选用公司规模(size)、企业销售收入增长率(incgrowth)以及企业成立时间(age)作为匹配协变量进行PSM匹配。匹配后协变量匹配差异结果如表4与表5所示,其中表4为上证样本匹配差异检验,表5为深证样本匹配差异检验。
表5 深证样本加入试点前一期(2015年)协变量匹配差异检验
通过PSM协变量匹配后,保留共同支撑区域内样本数据进行进一步探讨。通过PSM匹配后,控制组与处理组样本协变量均值差异显著降低。从样本个数来看,PSM匹配成功处理组样本3 858个,控制组样本3 381个。从表4中能够看出,在PSM匹配后处理组和控制组协变量差异不显著,匹配效果较好。
表4 上证样本加入试点前一期(2013年)协变量匹配差异检验
(2)平行假设检验
平行假设是DID模型应用的重要假设前提。平行假设是指在没有接受处理时,处理前后因变量的变化和参考组处理前后变化相同。处理组在事后如果没有接受处理的反事实情况对于我们来说是缺失值,所以事后平行假设检验难以实际完成。本文通过主回归中加入年度虚拟变量,并作图分析虚拟变量显著性回归系数显著性水平和置信区间,得出在政策冲击之前年份处理效应不显著异于0,政策出台后处理效应逐年增加。回归系数如图1所示。
图1 陆港通政策出台前后处理组与控制组样本TFP平行趋势检验
(3)PSM匹配样本两期DID回归
首先,本文对PSM匹配成功的处理组与控制组样本进行保留,并进行两期双重差分回归。此处样本为上证样本中保留2013年与2015年样本,分别代表沪港通开通前一年(post=0)与后一年(post=1)样本;深证样本中保留2015年与2017年样本,分别代表深港通开通前一年(post=0)与后一年(post=1)样本。两期DID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其中(2)—(4)列中控制变量选择未用于PSM匹配的其他控制变量。
从表6回归结果看出,企业首次加入陆港通样本能够显著提升企业TFP水平,加入控制变量后结果不变。同时,沪港通样本的加入对TFP的作用更为明显,深港通样本并不显著。由于沪港通试点于2014年进行,而深港通于2016年才推出,沪港通的开通一定程度上也会造成后者控制组样本受到政策影响和外资关注,2016年深港通开放存在政策边际效应降低的现象。
表6 PSM匹配样本两期DID回归结果
(4)分位DID回归
企业初始TFP增长水平可能会对分析结论造成一定干扰。为排除上述可能,本文进一步将PSM匹配成功样本,进行分位DID回归分析,明确了对于不同TFP初始水平的上市公司,陆港通政策的出台是否存在的不同政策效果,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
如表7所示,不同TFP初始分位水平下,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对TFP提升作用存在一定差异,二者呈现出U形特征,即资本市场开放对TFP的影响多集中于TFP初始水平较低与较高样本之中,说明资本市场开放的增长效应存在一定的门槛效果。同时,由于资本市场开放对初始TFP较低样本,同样具有生产率提升作用,进而排除了资本市场对TFP作用完全是由于样本自身TFP初始较高水平的可能性。
表7 分位DID回归结果
(5)PSM匹配样本多期DID回归
使用前文PSM匹配成功的样本及确定的控制组样本权重,通过加权最小二乘回归方式进行多期DID分析。
从表8中能够看出,第(1)列全样本回归中面板DID中treat与post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同时在第(2)列加入匹配变量外其他的控制变量后,年度与公司个体回归稳健性不变,说明沪港通与深港通开通能够提升上市公司TFP水平。第(3)列通过行业聚类稳健标准误调整,回归结果保持稳健。
表8 PSM匹配样本多期DID回归结果
上述分析通过PSM匹配样本,进行两期DID与多期DID回归分析,进一步验证了前文假设1a中提出的资本市场开放会提升企业TFP的观点。
2.进一步分析——影响机制检验
资本市场开放一方面通过定价机制的优化为企业带来更大的融资便利;另一方面又会降低研发行为对出口存在的“挤出效应”,进而使企业“出口—生产率悖论”问题得到缓解。上述两种机制作用下,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会对TFP产生正向促进作用。本文进一步通过中介效应模型对上述机制进行验证。首先,使用融资约束SA指标作为融资约束程度的代理变量,SA越大企业面临融资约束越大;其次,在验证出口强度(exportpro)是否对TFP产生负向影响的基础上进行DID模型的调节效应分析,即分析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行为是否会缓解出口强度对TFP的阻碍作用。回归结果如表9所示。
表9 融资约束中介效应与“出口-生产率悖论”调节效应检验
由表9能够看出:首先,第(1)—(3)列中介效应检验表明,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股能够有效降低自身融资约束,进而通过融资约束的降低,对TFP增长率提升发挥部分中介效应。其次,引入出口收入占比(exportpro)作为出口强度变量指标,由第(4)列回归结果看出企业出口强度增加对TFP起到负向作用,存在“出口—生产率悖论”问题;而第(5)列中,加入陆港通样本调节变量后,三项交乘结果显著为正,说明陆港通样本的加入能够缓解“出口—生产率悖论”问题,进而提升企业TFP增长率。上述分析说明,资本市场开放能够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提升企业TFP水平,同时又能够有效解决“出口—生产率悖论”问题。上述分析共同验证了本文假设2中提出的融资约束机制的成立性。
宏观上讲,现有理论对资本账户开放的增长效应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同时学者对资本账户开放是否易造成资本外逃,对实体产业是否会形成冲击存在较大争论,但很少有文献从微观视角分析资本市场开放对单一企业经营造成影响,并很少研究资本市场开放对企业TFP的作用与机制。本文从资本账户开放的一个方面入手,分析其中资本市场开放对微观企业增长效应的影响。利用我国QFII额度限制不断放开的政策背景,以企业QFII持股比例作为主要解释变量,得到了QFII持股比例提升会显著提升企业TFP增长率;同时基于“沪港通”与“深港通”政策的出台,进行双重差分分析后发现:企业加入陆港通样本,能够显著提升TFP增长率;机制上看,资本市场开放能够通过融资约束缓解和“出口—生产率”悖论的解决,提升企业TFP增长率水平。
通过上述分析提出以下政策建议:首先,未来政策上应继续审慎推进资本市场开放,在沪港通与深港通政策出台的基础上进一步放开国内资本市场,继续放松QFII额度和沪港通、深港通投资额度限制;其次,积极探索资本市场开放与贸易政策的互适性政策措施,通过资本市场投资便利化,带动出口企业贸易便利化,提升企业直接融资比重和经营能力。同时,风险防范措施必不可少,应当加强资本流入流出的跨境资本管理,为我国资本市场进一步开放创造条件,积极应对可能带来的风险,从而保障资本市场开放能够对企业生产率水平的提高带来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