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连接：在《意大利歌曲和咏叹调》 中品读音乐理论

〔美〕 库特奈·哈特著 李博编译

某些时候，关注表演的歌唱者会发现，音乐理论课为他们提供的内容太有限了。过去，你可能一直苦心钻研莫扎特的某部交响曲，但从不会把它演唱出来，你是否考虑过这是为什么？也许你曾对舒伯特的某首艺术歌曲有兴趣，但你的关注点究竟在哪里：旋律线条，德文，还是班级里讨论的话题？尽管一位叫作伊斯曼的教育家将课堂教学的基本目标总结为“教导学生在音乐中思考，用理性去读谱、创作并表演音乐，从而提升艺术造诣”，但是在理论与实践中似乎存在着鸿沟。①这篇文章为声乐教师提供了一个教育学的模型，供他们通过运用广为人知的《意大利歌曲和咏叹调》（Italian Songs and Arias），将音乐术语正确而简便地融入音乐教室中的实践。②席尔默（Schirmer）所编写的《意大利歌曲和咏叹调24首》（24 Italian Songs and Arias）的若干新版本，如今已包含30首相关选曲。由于乐理课的教学设计旨在使学生熟悉音乐范本曲目中的特定内容，课上使用的诸多谱例未能直接与学生当前演唱的曲目相联系；因此，许多学生发现了这种关联性的缺失。怎样确保学生真正理解教师呈现的内容，并将其中所学运用到自己的艺术实践中呢？

女高音芮妮·弗莱明（Renée Fleming）在反思自己的声乐学习时说：“任何成功的歌手都需要具备快速学会大量音乐（作品）的能力。这就要求他们经常在训练室外钻研乐谱——飞机上，候车室内，甚至地铁里。具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在我看来，早已成为必备要求。”③既然按照人们的理解，许多课堂时间需要花在对发声原理的学习上，那么在学生不应该过度使用“乐器”的时候，教导学生如何接近音乐就是无比重要的了。表演者必须清楚地知道，他们应该如何接近音乐并综合其错综复杂的细节。运用理论术语来接近表演实践和音乐细节是个不错的方法，能将课堂与实践相联系，创造出另一种共赢关系。④

将音乐理论融入小课教学，可以帮助学生全方位提升音乐修养。小提琴家马克·奥康纳（M a r k O’Connor）写道，音乐修养的真正核心是“在表演过程中，运用双眼、双耳，产生并拥有对原因和途径的理解”⑤。使用表演者所熟悉的曲目对理论概念进行强化，会产生一种螺旋式上升的学习进程，让学生反复体验示例音乐，将不熟悉的内容与熟悉的内容相联系，永远是课堂教学的基本方法。虽然教师必须引导学生大量获取可用信息，但是正如理论家彼得·舒伯特（Peter Schubert）提醒我们的那样，“调动学生参与的最好方法是让他们积极主动地与真正的音乐相联系”⑥。令学生对音乐示例感到兴奋，一方面，能引导他们对曲目开展调研，使他们感受到曲目内容与他们在实践中获得的音乐指导相一致；另一方面，需要他们“积极融入音乐的各种思想，并深入观察”。“相对于以抽象术语形式叙述出来的内容，或者借助人为制造的练习材料学到的内容来说，从特定案例中学到的内容更好记忆。”⑦

准备与应用

相对于器乐演奏者来说，歌唱者具有明显优势：不管是独唱，还是合唱，他们几乎总能看到总谱，而不是分谱。那些对乐理（知识）可能感到困惑的学生，若在课上多多聆听音乐术语，将来就可以将其运用到更广泛的领域中。每位教师在解释概念时，都有自身独特的方式。由于讲解的可能正是学生过去一直在理论课上感到困惑的内容，因此不管用何种方式，只要是用起来感到舒服，那就是最好的方式。“作为教师，仅仅指出音乐中存在的紧张感或戏剧性是不够的，还要探索作曲家怎样创设并释放这种紧张感。”中提琴手弗兰克·巴比特（Frank Babbitt）说道，“我确信，表演者对作品的演绎应该牢牢根植于这种认知之中，这必然会开启无限的可能性。”⑧

令人高兴的是，对于大多数音乐教师而言，必要的音乐术语随时都能脱口而出。如果您认为有必要，许多资源都可以供您关注。有的能帮助您搞清音乐术语的意义并更新您对术语的理解，有的能帮助您快速提升术语应用水平……如果您拥有供中学生使用的教室进行教学，出版《高级乐理考试》（Advanced Placement Music Theory Exam）的大学理事会（College Board）可以提供学习指导材料及其他资源。⑨假如您在大学上学或工作，可以了解一下当前在教学中使用的术语，以便对它们进行强化。⑩斯泰恩（Stein）和斯皮尔曼（Spillman）所作《歌曲中的诗》（Poetry into Song）的末尾，就有一个不错的术语汇编。⑪

声乐课中的分析活动可以很简单，例如男低音声部的读谱活动，描述音程大小及协和性，等等。对于课上遇到的每一首歌曲，在学习之初，学生们就应该能说出许多基本的概念。如果您的学生正在学习《意大利歌曲和咏叹调》中的曲目，下文所列出的几个话题及开启相关对话的一些问题也许可以为您提供有效的帮助。

1.音阶与调式

某个歌曲片段使用的主音是什么？［对于初学者来说，一个难点是确定歌曲内在各结构部分的调域（key area）；要让学生注意到临时变化音和调号，以便找到当前的主音。］

（1）使用了哪几种音阶？它们是怎样构成的？在歌曲片段中体现在何处？请讨论小调式的三种形式：自然小调、和声小调和旋律小调。

（2）旋律声部与伴奏声部中，是否使用了同样的音阶形式？区别在哪里？为什么？

2.旋律分析

（1）描述旋律的走向。（使用级进、跳进、上行、下行等术语。）

（2）判定每个音在音阶中的级数。这些音怎样解决？

3.对位

虽然单从旋律线条中就可读出大量信息，但是仍有许多细节需要从伴奏（声部）中发现。虽然学生可能告诉您，他们唱女高音、女低音或男高音声部时，不需要看低音谱表，但是为了唱出更优美的音乐，他们的确需要了解他们所唱的声部在整体和声中的位置。⑫其实，学生不必关注伴奏中的所有细节，看低音声部的旋律走向即可。

（1）描述旋律声部和低音声部之间的走向关系。（使用平行、同向、斜向、反向等术语。）

（2）确定旋律声部与低音声部之间的音程。这些音程是协和的还是不协和的？（对音程的辨别，有助于学生进一步确定他们可以对何处的演唱进行强调，而这可能出现在歌曲中的许多位置。）

4.和声辨识

（1）和弦的性质？

（2）和弦属于何种转位？

（3）请使用罗马数字对和弦进行标记。（依据学生学业进度酌情采纳。）

5.和弦外音

乐音若属于和弦中的音，即为协和音；若不属于和弦中的音，即为不协和音。对任何单线条（单独织体）片段的旋律进行分析，可以揭示和声进行。例如，在C大调中，F音（第四音级）可能具有对主音进行延续的作用，也可能是属和弦之前的下属音；G音（第五音级）可能出现在主功能或属功能和弦中；半音可能暗示和弦外音，也可能暗示协和和弦或自然音和弦之前的副属和弦。

（1）如果乐音属于和弦音，那它们属于和弦构成中的哪个音？根音，三音，五音，还是七音？

（2）如果乐音不是和弦音，那就判定这些和弦外音的类型。（依据学生学业进度酌情采纳。）

（3）这种不协和现象出现在前后内容中的何处？应怎样结合前后内容演唱？

6. 终止式

终止进行的判定能帮助确认乐曲各部分的主音。《意大利歌曲和咏叹调》一书中的各种和弦关系比古典主义时期典型的“主—属”关系更具多样性，因而相对复杂。

（1）节选段落中的终止式在哪里？（请提醒学生，不是每一处气口或谱面上的标点符号都是音乐上具有结构意义的终止式。）

（2）终止式中使用什么音做主音？不同的调域是怎样与音乐整体的主音相联系的？

（3）伴奏和旋律是同时出现终止式吗？这个结论对节选段落的演唱有何影响？

7.表演实践

您对上述讨论话题的理解，如何帮助您将这首歌曲或咏叹调演唱得更好？

若要举例探讨更多深入的话题，应该重温上面列举的所有话题，并将上述讨论结果融入分析。为了您的方便，文末的附录部分提供了一些补充内容，深入分析探讨了一些话题，然后使用《意大利歌曲和咏叹调》中特定的谱例进行了详细阐述。

预期结果

分析是一种有用的工具，有助于全方位优化表演。长笛演奏家艾玛·格施泰因（Emma Gerstein）说：“真正将某人与他人区分开来的是显示出音乐的风格和乐句，并将其变为自身的独特之处。”⑬这种个性化根植于诸多音乐元素中。如果能让学生使用更多技术手段去谈论音乐，是难能可贵的，这样做也有助于他们将音乐理论的学习与应用联系在一起。方法论可以被应用于学生正在准备演唱的任何曲目中。学生若能多花些时间在教师的指导下对曲谱进行深入研究，有助于强化他们的理论概念，也会使练习更有针对性、更高效。这样，他们将会更快地掌握新作品，其演唱水平也不再是仅仅满足于所需技术层面的要求。弗兰克·巴比特说：“借助音乐分析的知识，深入理解作曲家的音乐语言将成为可能。”⑭

注 释

①Elizabeth West Marvin, “The Core Curricula in Music Theory: Developments and Pedagogical Trends,” Journal of Music Theory Pedagogy 26, no. 9 (2012): 255.

②The medium-high settings for the following two sources were used in these analyses: Richard Walters,(ed.), 28 Italian Songs and Arias of the Seventeenth and Eighteenth Centuries: Based on the Editions of Alessandro Parisotti (New York: G. Schirmer, Inc., 2008); John Glenn Paton, (ed.), 26 Italian Songs and Arias: An Authoritative Edition Based on Authentic Sources (Van Nuys, CA: Alfred Publishing CCo., Inc., 1991).

③Jennifer Sterling Snodgrass, Contemporary Musicianship: Analysis and the Artist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6), p.259.

④Michael R. Rogers, Teaching Approaches in Music Theory: An Overview of Pedagogical Philosophies, 2nd ed. (Carbondale: 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 2004), p.12.

⑤同注③ ，第46页。

⑥Peter Schubert, “Global Perspective on Music Theory Pedagogy: Thinking in Music, ”Journal of Music Theory Pedagogy 26, no. 9 (2012): 217-234.

⑦同注⑥。

⑧同注③ ，第127页。

⑨David Lockart, (ed.), 2007 AP Teacher’s Guide in Music Theory (New York: The College Board, 2007); https://apcentral.collegeboard.org/pdf/ap07-musictheory-teachersguide-2.pdf?course=ap-musictheory.

⑩Michael Rogers’s text (Note 4) has a “Selected Bibliography for Music Theory Pedagogy” that lists many categories of theoretical concepts, some with annotations. There are a number of web sites to find suggestions and other teaching supplements: The College Board, “Classroom Resources,” (https://apcentral.collegeboard.org/courses/ap-music-theory/classroom-resources?course=ap-musictheory); Timothy Cutler’s “Internet Music Theory Database” (http://musictheoryexamples.com); The Journal of Music Theory Pedagogy Resources (https://music.appstate.edu/about/jmtp/resources).

⑪Deborah Stein and Robert Spillman, Poetry into Song: Performance and Analysis of Lieder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pp.323-336.

⑫如果学生计划进行更深入的音乐学习，熟练认读低音谱号下的音符是重要的先决条件。

⑬Emma Gerstein, “Interview with Recent Chicago Symphony Second Flute Winner,” Audition café; https://auditioncafe.com/article/interview-with-recent-chicago-symphony-second-flutewinner/ (accessed February 1, 2018).

⑭同注③ ，第127页。

别忘记从谈论这些伟大音乐作品的过程中找到乐趣！通过分享您的知识和热情，学生们也会在学习过程中找到令他们自己兴奋的内容。

附录（节选）：可供深入探讨的音乐理论话题和乐谱备注

1.和弦外音

描述和弦外音时，应该至少判定它的不协和性及其解决到和弦音的方法；还要做出其他标注，以便更详细地描述。大多数旋律性的和弦外音，起到经过音和辅助音的作用，可清晰辨认出音与音之间的进行方式，上行、下行或其他。和弦外音中，有两种特殊情况：一种是强拍位上的跳进辅助音（跳进上行或级进下行）；另一种是弱拍位上的跳进辅助音（级进上行或跳进下行）。如果和弦外音不属于这些情况，那么在描述时，使用不完整的辅助音就可以了。

在经过音和辅助音之外，作品《在爱人身边》（Star vicino）第4小节处使用了“4—3”延留。“4—3”标记分别描述了低音到不协和音的音程（由G到C的度数为4）和低音到解决音的音程（由G到B的度数为3）。作品《宛如阳光》（Come raggio di sol）第1—4小节为建立基调，钢琴前奏使用了主音作为持续低音，随着上方声部的变化，这个音高在低音声部持续。

2.声部进行

声部进行是对位的延伸，主要描述和声进行过程中各声部音高的旋律性变化。

谱例1 《圣母，充满爱心》（Vergin, tutt'amor） 第1—5小节细节标注

对于声部进行与功能和声，《圣母，充满爱心》的钢琴前奏是一个很棒的例子（见谱例1的标注）。在所有的属功能中，导音向主音解决（见被圈起来的音符）。属功能的导三和弦第一转位（第3小节）被用作经过和弦，将主和弦原位和第一转位连接起来，并形成了主和弦的同和弦转换（见跨越谱表的“X”形标记）。经过性质的四六和弦（第3小节）以相同的方式连接下属和弦的不同转位，形成同和弦转换。

在这个例子中，属七和弦也以全部三种转位形式出现。七和弦的七音应下行解决（见方框标记），除导音向主音的解决外，只有第4—5小节一处不符合这种情况，作者最可能的意图是使伴奏以完整的三和弦的形式收尾。但，即便采用这种声部进行，四级音听起来好像下行解决到了三级音。按照典型的规律，任何情况下，和弦的七音都应下行解决。第1小节第1拍和第3小节第2拍，上主音和弦中的七音是一级音，它们向下级进解决到属和弦中的导音。这个例子也体现出属和弦的阻碍解决：在第3小节第3拍，虽然导音确实解决到主音，但是低音级进至六级音。

谱例2 不协和三和弦的第二转位和多种标注形式

谱例2中出现的相关术语分别翻译如下：“Roman numerals based on pitches”意为基于音级的罗马数字；“Roman numeral with voice leading”意为带有声部音高的罗马数字；“functional symbol”意为功能标记；“functional symbol （neighbor six-four）”意为功能标记（辅助性四六和弦）；“functional symbol （pedal six-four）”意为功能标记（辅助性四六和弦）；“functional symbol （passing six-four）”意为功能标记（经过性四六和弦）。

3.三和弦第二转位

协和三和弦的第二转位，其伴奏音型是有典型意义的。大多数三和弦的第二转位是不协和的：它们的功能包括终止性的、经过性的和辅助性的。谱例2展示出不协和四六和弦的多种标记及描述。同样，请尽可能使用对您和学生最有帮助的术语。

谱例3 《请告诉我》（Pur dicesti, o bocca bella）第106—111小节细节标注

歌曲《请告诉我》的间奏共六小节（第106—111小节），其中的四个小节使用了三和弦的第二转位（见谱例3）。这些三和弦中的第3个是分解四六和弦。位于第106小节强拍上的E大三和弦的五音，到第2拍时，已向下移动，变为了和弦的三音，这是要对主功能的加强。在第108小节中，强拍上的下属三和弦三音和第2拍上的五音，借助经过音相连，构造出了彼此颠倒的两个分解音型。在第110小节，强拍上的主三和弦实际上不具有主功能，而体现为属功能。这个终止四六和弦的伴奏音型是典型的低音部属音的八度跳进。

4.副属和弦

谱例4 《别再使我痛苦迷茫》（O cessate di piagarmi）第8—13小节细节标注

即使不知道怎样使用罗马数字分析拼写出副属和弦，通过观察声部进行来了解和弦解决的过程却是容易的。自然音体系属七和弦中，具有导音功能的三音需要向上解决，而七音需要向下解决。《别再使我痛苦迷茫》体现副属七和弦的全部三种转位形式（见谱例4）。观察每个小节第2拍上的自然音和声（解决和弦）可发现，前方的属七和弦的根音是后方解决和弦的五音，即临时主和弦的属音。像前方几个谱例一样，这里已对声部进行做出标记：导音被圈出，并且向上解决；七音用方框标记，并且向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