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自主神经与阴阳关系浅谈针刺治疗失眠*

王文方，王亚峰，李星瑶，李流云，高琪，安鹏，吴喜利

西安交通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陕西 西安710004

失眠是一种主观体验，指失眠者对睡眠时间和（或）睡眠质量不满意，并影响到日间功能［1］，属于中医“不寐”的范畴。国内一项大型随机调查显示，45%的被调查者在过去1个月中有过失眠［2］；国外也有调查显示，成人中失眠的发病率约为33.3%［3］，慢性失眠的患者约占人群的6% ～10%［4］。失眠会影响患者日间功能，出现疲倦感、情绪异常、头痛、头晕、胃肠道功能紊乱、认知功能下降、社交障碍等表现，且与高血压、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等各种慢性病，焦虑、抑郁症等各种精神类疾病的发生互为因果。有研究显示，抑郁症患者若兼有失眠，其发展为重度抑郁的风险较普通抑郁症患者高两倍［5］。作为发病率较高、影响广泛的疾病，失眠越来越受到医学界的重视，但目前尚无理想的治疗方案，针灸作为一种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法逐渐走入了人们的视野，相关研究、临床报道也逐渐增多。故本文就自主神经系统功能与阴阳学说相联系，浅述针刺治疗失眠的机理。

1 自主神经系统与阴阳学说

阴阳学说为中医学基本理论，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正如《灵枢·阴阳系日月》云：“阴阳者，有名而无形也。”阴阳既标示着两种对立的属性，如明与暗、表与里、寒与热等，又标示着两种对立的运动趋向或状态，如动与静等，而由交感神经与副交感神经组成的自主神经系统能够拮抗又协调地调节人体器官的生理活动，故有学者提出，可以将自主神经系统视为人体阴阳表现的物质基础［6］。其中，交感神经作为能量消耗型活动神经，副交感神经作为保存恢复能量型神经，与中医认为阳属于运动的、上升的、明亮的，阴属于静止的、下降的、晦暗的相类似一致，所以也属于人体阴阳的一种表现。

2 阳盛阴衰是不寐的基本病机，交感神经过度兴奋是失眠的重要机制

失眠中医称为“不寐”，《黄帝内经》中将失眠称为“目不暝”“不得卧”“不得眠”，《难经》最早提出“不寐”这一病名。而对于睡眠的生理机制，早在《黄帝内经》中就有论述，认为睡眠是人体与自然界阴阳变化相呼应的结果。如《灵枢·口问》所言：“卫气昼日行于阳，夜半则行于阴。阴者主夜，夜者主卧……阳气尽，阴气盛则目暝；阴气尽而阳气盛则寤矣。”所以，任何因素或脏腑的病变影响到人体阴阳正常消长，出现阳盛阴衰、阴阳失交均会导致不寐。

不寐的病位在心，与肝、脾、肾密切相关，其病因复杂，中医认为主要有七情内伤、饮食失调、病后体虚与先天禀赋不足。其中，情志过极可损伤心脾、扰动心神，致使心阴不足或心阳亢盛，则可出现不寐；饮食不节可致宿食停滞、胃气失和，阳气浮越于外而卧寐不安；同样，病后体虚、先天禀赋不足时阴血、肾精亏虚，心神失去濡养，也会导致不寐的发生，正如《景岳全书》所云：“真阴精血不足，阴阳不交，而神有不安其室耳。”以上病因均可导致不寐的发生，但所有病因引起不寐的病机基本一致，即阳盛阴衰、阴阳失交。

现代医学对于失眠的发生机制也有许多研究报道，其中，过度觉醒机制受到了学者们的广泛认可，主要包括认知、皮层、生理的过度觉醒［7］。认知过度觉醒指慢性失眠者会通过经典反射路径加强床、卧室与非睡眠性行为之间的联系，导致看到床反而睡意消失的条件性觉醒；皮层过度觉醒则表现为高频脑电波的增加、低频脑电波的减少；生理过度觉醒则主要提示了失眠与自主神经系统调节能力受损相关联。正常睡眠时，人体自主神经功能活动与白天会有所不同，可见血压降低、心率减慢、体温下降、代谢减弱、呼吸变慢等副交感神经兴奋的表现，但失眠患者却表现为交感神经的过度兴奋、副交感神经兴奋性降低，常见心慌、紧张、多汗等。

3 针刺效应可调节自主神经系统功能

从古至今，许多医家论述了针刺治疗失眠。根据文献报道显示，古代医家治疗失眠多取膀胱经和任、督二脉经穴［8］。同样，总结现代医家针灸治疗失眠的文献报道发现，阳经穴位多位于督脉、膀胱经，阴经穴位则多取任脉和足三阴经穴［9］。其中，膀胱经入于脑、别于阴跷脉，交于目锐眦，与阳跷脉联系密切，其交会穴申脉即为常用的失眠效穴，足少阴肾经则与阴跷脉交会于照海穴，而阴阳跷脉又具有司眼睑开合之作用，阳跷脉气盛则目开而清醒、阴跷脉气盛则目合而入睡，两穴同用调整阴阳，阴阳平衡则眠安；任脉为“阴脉之海”，督脉为“阳脉之海”，也能够有效调整人体阴阳平衡，从而达到治疗失眠的目的。从穴位使用的频次来看，现代医家治疗失眠最常选用的穴位有神门、三阴交、印堂、百会等［8］。神门为手少阴心经原穴，三阴交属于足太阴脾经，且为三条阴经（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足厥阴肝经）的交会穴，此二者均与阴经联系密切；印堂与百会穴则属于督脉穴位，与阳经紧密关联，故针刺上述穴位能够起到调整阴阳平衡的作用，阴平阳秘则心神自安。

近年来，相关研究表明，针刺对于自主神经功能具有双向、良性的调整作用，能够使之恢复平衡，从而可应用于心脑血管、呼吸、消化等多系统及情绪障碍、失眠、痛证等多种疾病［10］，其中针刺某些穴位及应用某些手法针刺可抑制交感神经的兴奋性得到了普遍认可。傅立新等［11］对急性脑出血大鼠模型给予多种针刺方法，发现针刺后脑出血及周围区、心肌和中枢心血管特定调节区域类递质释放增多或释放减少，结果提示针刺手法可抑制脑出血所致交感神经兴奋，从而保护神经细胞及心肌。Middlekauff等［12］发现针刺可抑制老年心力衰竭患者的精神紧张状态，精神紧张时交感神经兴奋性常显著增强，交感神经兴奋对老年心力衰竭患者的预后不良，而针刺可以有效抑制这种兴奋。刘广运等［13］通过研究认为针刺内关穴有使迷走神经的兴奋相对增强及交感神经兴奋性显著降低的良性调节作用，提示针刺内关穴治疗心脏疾病的机理可能与调节交感神经兴奋性相关。

神门、三阴交等作为针刺治疗失眠常用穴，其作用机理可能也与调整自主神经功能有关。别怀玺等［14］指出针刺神门穴时心率明显降低，同时，心率变异性明显增加，说明针刺能够抑制交感神经活性、提高副交感神经活性。还有研究显示，电针围绝经期大鼠三阴交穴可以改变单胺类神经递质的含量，调整自主神经功能，改善大鼠的焦虑症状［15］。戴西件等［16］则发现通过针刺三阴交穴，与情绪有关脑区的低频振幅值会产生变化，从而能够快速转换对抗睡眠剥夺的情绪。张帆［17］通过针刺百会、神门、三阴交等穴治疗失眠患者，发现治疗前后患者心率变异性有明显改善，提示针刺能够下调交感神经兴奋性，上调副交感神经兴奋性从而治疗失眠。总之，针刺作用于人体穴位可有效调节机体的功能状态，自主神经在介导针刺调整机体功能的作用不可忽视，但目前对于针刺不同穴位对自主神经的不同影响尚在研究中，仍需大量试验与数据支持。

4 结语

综上所述，自主神经系统功能平衡与阴阳平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二者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中医认为阳盛阴衰是不寐发生的基本病机，针刺能够通过调整阴阳平衡使心神得安；现代医学认为失眠产生的重要机制为交感神经过度兴奋、副交感神经兴奋性降低，而针刺某些穴位或应用某些手法则可以调节自主神经系统功能，继而达到治疗失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