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保章,孟翔宇
(大连理工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部,辽宁 大连 116024)
互联网与以往的传播媒介具有共同特征,它们都用于传播信息,也都不是中立性和工具性的。然而不同于以往的传播媒介,互联网不仅拥有强大的传递信息和沟通交流功能,使得全世界信息被串联起来,而且具有独特的媒介偏向——非集中化偏向和全球化偏向。非集中化的媒介偏向是对中心化的消解,具有一定的离心力;而全球化的媒介偏向是对碎片化的整合,具有一定的向心力。
技术中立论、技术工具论和技术相对主义在各个时代、各种技术中都有体现。然而实际上,各个国家的政策与媒介的使用有很大关联。有的国家使用3D、触屏电视进行娱乐,有的国家只能使用电视收看战时新闻。从媒介技术发展史的视角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到,媒介技术不是纯粹的中介,与媒介内容相对应的媒介形式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意向结构和价值取向,不同媒介内在蕴含着截然不同的态度、话语结构以及世界观。
加拿大政治经济学家哈罗德·伊尼斯(Harold Adams Innis)于20世纪初率先提出媒介偏向论。伊尼斯将媒介划分为“时间偏向型媒介”和“空间偏向型媒介”。诸如石头、陶泥、羊皮纸等“时间偏向型媒介”,因容易保存而有利于统治者的稳定统治。与之相对的是广播等“空间偏向型媒介”,其不易保存但便于传播和领土扩张。加拿大传播学家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认为媒介具有“感官偏向”,不同的媒介延伸了人的不同感官:印刷延伸了眼睛,广播延伸了耳朵,弓箭延伸了手臂,轮子延伸了腿脚,电视延伸了中枢神经。书籍、电影等“视觉偏向型媒介”需要人们全神贯注,卷入程度高。而广播等“听觉偏向型媒介”是或擒或纵的,卷入程度低。“感官偏向论”的目的在于“使人考虑电子媒介的心理影响和社会影响,使我们能够做好准备对付这些影响”[1]。美国媒介文化研究学者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进一步发展了媒介偏向论,他提出一切媒介都有意识形态偏向。媒介能够以一种隐蔽而强大的暗示力量重新定义现实世界,塑造一个时代的文化精神。文字和印刷具有严肃、理性、有意义、有逻辑性的话语结构和思维方式,特别是近两个世纪以来,人类灿烂的文明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此。与之相反,电报、摄影和电视等电子媒介的出现导致严肃公共话语的消失、人类价值的缺失以及社会的麻木,“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2]。
由此可见,媒介技术一方面植根于当时的现实环境,另一方面始终影响着社会变革和人类发展,具有很强的偏向性。20世纪90年代,所有信息都能用电脑二进制表达的互联网时代来临。互联网已经成为政治、经济、军事和教育等领域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影响无处不在。互联网既能永久保存,又能刹那即达;既充分调动人的视觉,又充分调动人的听觉;既有严肃的成分,又有娱乐的成分;既具有“时间偏向”“空间偏向”“感官偏向”,又具有“意识形态偏向”。原有的媒介偏向已经不再适用。
以下将互联网的媒介偏向归纳为两个部分,其一是非集中化偏向,其二是全球化偏向。
麦克卢汉早在个人信息革命前就提出“处处是中心,无处是边缘”的观点,他从社会权力角度出发,认为传统媒介具有集中化偏向和向心力,而电子媒介具有非集中化偏向和离心力,使得社会分权,青少年、妇女、黑人等社会边缘人群通过电子媒介也能获得一定的权力和地位。北美媒介环境学的第三代代表人物保罗·莱文森(Paul Levinson)对此作了进一步延伸。他认为在互联网时代,媒介技术具有“非集中化偏向”(decentralization,也有翻译成“去中心化”)。处处是中心,也就意味着处处无中心;无处是边缘,也就意味着处处皆边缘。中心和边缘变得没有差别,形成一种双向的、分权的、网状的联结方式。这就冲散了原有的权力结构,导致新型权力结构——非集中化的权力结构出现。
马克·波斯特(Mark Poster)也看到了互联网去中心化偏向,他根据影响社会的主流大众传媒划分出第一媒介时代和第二媒介时代,互联网之前的第一媒介时代是单向性、播放型模式占主导的时代,而以互联网为代表的第二媒介时代则是以双向交流为主导模式,具有双向的去中心化的特点。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提到,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数字世界逐渐实现去中心化,达到权力的分散。
互联网非集中化偏向是对中心化的消解。“中心”观念自古以来就非常重要,人们曾经以地球为宇宙中心、以城市为国家中心、以CBD为商务中心、以图书馆为知识中心。中心往往具有统一、凝聚的作用,因而人们常常把“中心”和“好”联系在一起。不可否认,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中心确实具有一定优势。人们集中而居,抵御猛兽和外敌;汇聚人力物力,铸造金字塔、长城等;依靠报纸、广播,向大众传递信息。
然而在现代社会,情况发生了转变,中心的地位明显下降。互联网中不存在中心,互联网从其设计之初就是消解中心的。1957年,美国国防部(DoD)为了应对苏联发射的人类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Sputnik,组建高级研究计划局(ARPA),期望通过互联网技术应对军事难题。当时美国空军要求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的保罗·巴兰(Paul Baran)设计一个能够抵御核攻击的军事通信网络。巴兰设计了一个没有中心枢纽的网络,“这些基本要素——开放、信任和去中心化——在互联网诞生之初就已融入其中”[3]。最早的互联网没有中心交换系统和中央管制权威,只有一个分布式的网络[4]。去中心化带来了很多好处,首先,联网的每台计算机都接收和传递相同的内容,这种方式相当高效,使每个能上网的人共享资源,成为平等的信息占有者、发布者和传播者。其次,成功保留了数据,避免由于单点故障导致所有信息随之消除。最后,这样的计算机还能够生产信息,诚如保罗·莱文森所言,“信息权力已经分散到了数以百计的电脑中。其中很大一批电脑不仅接受信息,而且生产信息,比如网页、网址。总之它们成了分散的中心,不仅是阅读、收听和收看的中心,而且是生产和广播的中心”[5]。
全球化这个概念人们并不陌生,简单来说,它指的是全球间联系日益增强。这既是当今时代的基本特征,同时也是互联网的媒介偏向之一。尼葛洛庞帝认为除了分散权力,全球化也是数字化生存的主要特征之一[6]。互联网本身就是一个跨国家、跨民族的通信网络,没有固定的和较为明确的国界、民族划分,并且其中分布着相互混合的公共网络和私有网络。网络空间分布式的特性有助于信息的流通、传播和扩散。因此,虽然限制信息是可能的,完全阻止信息却是不可能的[7]。
威廉·德雷克(William J Drake)等人提出,良性的网络空间应该是无缝连接、无边界和透明的。应以开放的全球互联网、互联网的完整性为基线,而互联网碎片化是对基线的偏离,将带来信息领土化、贸易壁垒、逆全球化等危害,应尽可能避免互联网碎片化[8]。互联网碎片化是对互联网完整性的偏离和分裂。当互联网出现时,许多社会科学家和评论家预测,互联网的非地域性和碎片化将威胁国家的完整,将导致分裂和前所未有的文化分化,使其难以维持基于共享的图像、表征、神话等的集体国家认同感[9]。如Google公司前CEO埃里克·施密特(Eric Emerson Schmidt)认为,出现互联网孤岛(Splinternet)现象不可避免。哥伦比亚大学教授伊莱·诺(Eli Noam)声称,互联网的分裂是大势所趋。阿尼尔·阿南塔斯瓦米(Anil Ananthaswamy)认为,面对企业、网络犯罪和威权国家的攻击,互联网正在分化[10]。
互联网的全球化偏向是一种整合互联网碎片化的偏向。尽管现在就得出互联网长期影响的结论还为时过早,但迄今为止的经验表明,战争、灾难、霸权从未将世界完全分裂,互联网也不会。互联网的全球化偏向使得各自为政变得绝无可能。乔治亚理工学院教授弥尔顿·穆勒(Milton Mueller)提出,相较于互联网碎片化,互联网的包容性更加可信。“技术碎片化的威胁被过分夸大了。互联网并没有破碎。全球兼容性带来的网络效应和经济收益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他们经常击败而且将继续击败有损于全球技术包容性的任何系统性退化。”[11]穆勒提出了政府想要收编信息流动、收编互联网以纳入其管辖。国家不会试图中断互联网不同部分之间的连接,而是试图确保至少在它们的影响范围内,它们符合(或至少在功能上符合)国家的法律和利益[12]。
互联网全球化带来诸多好处,它既是客观技术上的需求,也符合人们的主观期待。首先,通用的互联网标准使得全世界沟通便捷,交流更加顺畅。其次,互联网的普适性使其影响力大大提升,可以不分国界、不分种族加以合作。最后,互联网的包容性更有利于创新。在遵守互联网准则的前提下,互联网全球化为各种形式的创新提供生长的土壤。
互联网的非集中化偏向和全球化偏向,与印刷术这样的“时间偏向型”媒介和广播这样的“空间偏向型”媒介一样,都是媒介的固有属性。互联网的媒介偏向呈现一种网状结构,既不是过分集中,也不是过分分散;既具有一定的凝聚力,也具有一定的包容性。生活其中的人们也形成相应的交往与认同方式。
3.霉菌鉴定。培养2~3 d后,在培养基上长出绒毛状、棉絮状、黄色或黄绿色菌落。镜下观察,霉菌丝分隔,分生孢子梗顶端膨大形成顶囊,顶囊似烧瓶状或近球形,顶囊周围生着1~2排辐射状排列的小梗,小梗顶端着生成串分生孢子,分生孢子为球形或近球形。
自国家产生以来,国家认同问题就已经存在。随着经济全球化、文化多元化、政治多极化进程加快,随着互联网不断影响和改变世界,世界联系日益紧密,民族问题日益复杂,国家认同问题也就进一步突显。在互联网日益发达的今天,非集中化、全球化的互联网对国家认同问题产生了以下影响,值得人们关注。
国家认同是与国家公民身份相关的认同问题,作为公民产生属于某一国家的认知,投入对于这个国家的情感,并愿意投身于该国家的事业[13]。国家是一个历史概念,不是从来就有,也不会永远存在。当前,国家仍然是国际政治生活的基本单位。
与国家认同相对应的是民族认同和全球认同。厄内斯特·盖尔纳(Ernest Gellner)给民族主义下过定义,“民族主义是一种关于政治合法性的理论,它在要求族裔(ethnic)疆界不得跨越政治的疆界,尤其是某一个国家中,族裔的疆界不应该将掌权者与其他人分割开”[14]。民族主义是一种排外的、狭隘的、基于民族或者种族的归属感,是个体对本民族的信念、态度,以及对其民族身份的承认[15]。而全球认同,或称跨国认同、超国家认同,是对所有国家或多个国家的认同。一旦对民族认同、全球认同的认知、情感和行动大于国家认同,就很可能危害国家的安定和团结。我们必须要将国家认同摆在高于民族认同和全球认同的地位。
林文刚指出,当代“民族国家的权威和影响同时受到两个方面的威胁。从内部来看,民族国家受到日益巴尔干化和分割肢解的群体的威胁,因为电子通讯的能力赋予他们新的权力,强化了他们的身份;来自外部的威胁是:大型跨国公司刹那间就可以跨越国界运送金钱和信息,不受传统海关和关税控制的影响”[16]。换言之,当代对国家认同危机的认知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从国家内部看,存在民族认同大于国家认同,民族试图分裂国家的问题。从国家外部看,存在全球认同大于国家认同,一些强国、大型跨国公司试图侵犯他国国家主权的问题。
互联网非集中化偏向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传播领域,“用新技术给社会动手术时……被改变的是整个机体”[17]。这种非集中化偏向已经作为一个更加紧密联系、更加有机的因素,渗透到具有更广阔背景的社会中,并聚合成一个整体影响着整个人类社会。“权力不再集中于机构(如国家)、组织(资本主义企业)和符号的控制者(公司制媒体、教会)之手。它散布在财富、权力、信息与图像的全球网络中,在可变的几何学和非物质化的地理学系统中传播和嬗变。”[18]在教育中,高校不能再独占资源,网络课程、网校的出现极大地丰富了教学形式。在经济中,银行不能再垄断金融资本。在政治中,国际形势由以美苏为中心的两极格局转变为以若干力量为中心的世界多极化格局。多种力量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避免超级大国的绝对主导。同样,互联网对民族问题也产生了重大影响。
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是由多个民族(种族)构成的,几乎每个国家内部都存在着纷繁复杂的民族问题。不同民族由于地域、风俗、习俗、文化等不同,很容易相互误解甚至产生冲突。伴随着世界政治格局的重大变化,20世纪出现过三次民族主义浪潮。约瑟夫·奈提醒人们,散布全球并经常发生在国家内部的对立种族间冲突有可能成为冲突的主导形式。冷战结束以来发生的近30次较大冲突几乎都爆发在国家内部[19]。
通常情况下,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是基本一致的。国家发展是民族发展的前提,国家发展保障了各民族发展,各民族的繁荣稳定也为国家发展作出一定贡献。然而,在多民族国家创造和保持国家认同感绝非易事,在国家内部,各个民族有着截然不同的集体记忆和集体叙事[20]。在某些特殊时期,尤其在发展中国家经济转型时期民族利益受损时,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很有可能发生冲突。
随着互联网全球化的到来,人们的全球性意识越来越强。社会生活复杂性的增加使得人们活动范围越来越大,跨国事务不断增多,全世界越来越联结成一个“地球村”,全球身份、普遍的世界主义和世界政府即将崛起,欧盟、东盟等就是其中的典型。一些“全球世界主义者”(global cosmopolitans)认为,国家主权和国家认同的概念已经过时,需要被更广泛的跨国认同和制度所取代。他们给出两种论证:一种观点是经济的。贸易、投资、环境、传染病以及许多其他问题都是全球范围的。国家和民族特性可能成为国际合作的潜在障碍,需要逐渐为一个新的跨国规则和国际组织所取代。另一种观点来自国际人权法。建立自由民主的一个前提是普遍的人类平等,这种平等不会因国界而开始或结束,并且国家的义务不只是针对自己的国民,也包括移民和难民[21]。一些人可能会认为,自己具有超国家的身份或者认为自己是世界公民。即使如此,这绝不等于各个国家都必须毫无保留地让渡国家主权。
一方面,互联网全球化偏向给全球问题带来新的变化。首先,各种信息、文化、意识形态在全球范围内广泛传播,在引入新观念的同时也冲击了原有观念,可能带来对国家认同的质疑。其次,互联网全球化偏向为欧盟等争夺公民认同提供可能[22]。最后,全球化的意识形态和全球认同背后隐藏的霸权主义凸显出来。网络霸权主义和网络殖民主义实际上与全球资本运作密不可分。资本主义发展到现在,急切需要占领全球市场,逐步弱化和瓦解稳定的国家身份。莱斯利·戴格(Leslie Daigle)提出,美国在互联网上不断收集数据,挑衅国家边界。例如,邮包从加拿大温哥华经过美国西雅图再运到加拿大多伦多,这比任何加拿大航线都更便宜、更方便、更快捷,但运输途中要受到美国的检查[23]。再如震惊世界的棱镜计划(PRISM),美国国家安全局(NSA)通过照片、聊天信息、社交资料等多种方式进行电子监听,对象包括任何在美国以外地区使用互联网的客户,或是任何与国外人士通信的美国公民,谷歌、雅虎、微软等多家公司皆参与其中,严重侵害了个人隐私和国家安全。
另一方面,互联网全球化开阔了人们的眼界,使得人们意识到并正视上述问题。自全球的互联网商业化以来,如何平衡国家主权和跨国网络空间的需求就一直富有争议,有效的解决方案是在享受包容、开放的互联网的同时,进行有限的政府干预[24]。在宽广的全球化海洋中,仍然需要国家作为掌舵人。建立国家认同的必要性远远大于全球认同。国家认同能够尽可能避免战争和国家分裂,保证国家主权完整和领土不受侵犯,保障公民安全;可以使公民建立为自己国家奋斗的决心,从而促进国家发展;可以建立并维持强大的社会安全网,以减轻社会中的不平衡。
由此可见,在互联网的两种媒介偏向——非集中化偏向和全球化偏向共同影响下,民族国家虽然可能存在一些民族认同问题和全球认同问题,然而这并没有带来国家分裂或者霸权主义,相反,它给国家认同带来机遇。
传播媒介及作为其受众的国家公民共同参与了国家归属感的塑造。一方面,传播媒介给公众灌输关于国家归属的思想;另一方面,公众基于预先确立的国家身份,在不同的媒介中进行选择[25]。也就是说,传播媒介可以通过“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方式提升公民的国家认同。
地缘因素在以往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视为国家认同最重要的前提,出生在哪个国家就自然而然成为哪个国家的公民。互联网时代情况却有所不同。由于人口流动、战争、跨国公司等因素,人们不再被固定于同一片土地上。这种地缘上的分离已成现实,但对国家认同的影响不是致命的。盖尔纳在最后一次关于民族主义的声明中提到“民族主义的去领土化”,一个国家的力量“不是取决于它用自己的颜色在地图上画了多少”[26]。
托马斯·埃里克森(Thomas Hylland Eriksen)通过研究表明,互联网被用来加强而不是削弱国家认同。他将我们生存的时代描述为一个以移民和散居身份为特征的时代,但同时也是新信息和通信技术的使用和可用性发生巨大变化的时代。他列举了四类特殊国家:一是失去领土的国家,二是因政治原因而分散的国家,三是拥有大量临时海外散居者的国家,四是有许多公民在国外临时或永久工作的国家。在这些国家中,可以明显看出互联网正迅速成为巩固、加强和定义集体身份的主要媒介,特别是在缺乏坚实的领土和体制基础的情况下[27]。一方面,互联网使得这些背井离乡的公民可以通过网站、论坛、博客等了解国内新闻,起到大众传媒的作用;另一方面,可以通过邮件、聊天软件、虚拟社区等随时与国内亲人、朋友等保持紧密联系,这种双边传播类似于电话交谈,并且更加具有优势。有证据表明,虽然现在欧盟成员国公民可以选择收看多个国家的电视频道,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是更喜欢看国内频道。互联网可以使散居群体强化共同的集体身份,最大限度减少地缘因素引起的隔阂。
文化认同是国家认同的关键因素,人民对国家的信任感和责任感很大程度上源于文化认同。中国作为拥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拥有独特的语言文字、神话传说、民族节日、民俗风情。虽然在历史上,中国虽然经历了数不清的朝代更迭,但是中华文化自始至终没有中断过,故而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曾说,相较于许多国家,中国人民的国家认同感更加强烈。
文化是国家统一的力量。“一个国家如果缺乏人种、民族和文化共性的情况下,意识形态的粘合力便是微弱的。”[28]无法强行拼凑一个国家,也无法强行拼凑人们对一个国家的认同。要在人们的头脑中植入国家认同的概念,就应该首先了解国家的起源、过去和未来[29],了解一个国家的历史与文化。互联网有助于全方位地展现这种关于国家起源与过去的记忆。在互联网中产生的互助性、对立性、融通性的国家认同,才是真正生动、深刻广泛、融会贯通的国家认同[30]。然而在互联网中充斥着大量信息,用不同方式、不同态度、不同目的、不同角度讲述同样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可能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因此,重要的是通过互联网将国家作为一个独特的实体,使其拥有自己的历史命运。
互联网带有很强的全局意识。2019年10月12日,习近平在致第六届世界互联网大会的贺信中指出,各国应顺应时代潮流,勇担发展责任,共赢风险挑战,共同推进网络空间全球治理,努力推动建构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31]。互联网非集中化偏向给国家带来的不是单一的、自私的认同,认同自己国家的同时也要相互理解和包容,作为中国公民,我们认同自己的国家,也不阻止其他国家公民认同他们的国家。过分自私的国家认同可能会降低国家内部公民与非国家内部公民之间的合作和信任。社会需要在合作与信任的基础上发展,这就需要尽可能提高人们的全局意识。在新冠肺炎疫情中,“中国始终同国际社会开展交流合作,加强高层沟通,分享疫情信息,开展科研合作,力所能及为国际组织和其他国家提供援助,为全球抗疫贡献中国智慧、中国力量”,因为“无论是阻击病毒的传播蔓延,还是抵御不断恶化的全球经济衰退,都需要国际社会团结合作,都需要坚持多边主义、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32]。国家认同应该以全世界为背景,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信息化、数字化的时代已经到来,这是不可回避的历史浪潮,互联网给国家认同的建构带来挑战的同时,也带来机遇。如何使公民对国家产生正确的认知,积极投入情感,并自愿投身国家建设,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技术与政治结合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问题。我们相信,互联网本身的媒介偏向和全球化偏向与国家建设和国家认同具有一致性,可以在互联网中培养公民意识和塑造民族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