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刘希
“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在我的家乡,老人常说,冬至的饺子,有防冻功能,仿佛只要吃了这碗冬至饺,便能暖到春分。
小时候家穷,只有过节才能改善生活,我和妹妹便盼着过节。元宵吃汤圆,清明吃艾草青团,端午吃粽子,中秋吃过月饼后,便盼着冬至吃饺子了。无论再怎么拮据,这一天的饺子必定加足了馅料的,纯肉馅,不掺丁点儿玉米、白菜,而且管够,管够在那时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何况是那么美味的饺子,所以过了中秋,我们就掰着手指头,盼着冬至的到来。
到了冬至早上,全家人起得很早。母亲在厨房里忙活,我和妹妹在隔壁的房间假装拿本书阅读,实际上注意力全在厨房,任何响动都牵动着我们的神经——母亲刷砧板了,说明饺子包完了,传出“扑通扑通”声音了,说明饺子下锅了,我们屏声息气,只待母亲一声令下,冲进厨房,端起热气腾腾的饺子碗。
大碗里,全是白白胖胖的饺子,上面浮着碧绿的葱花,汤色清亮。我们端一碗给爷爷,再端一碗给奶奶,然后就可以端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大快朵颐了,水饺很烫,只能先咬半个,含在嘴里,囫囵嚼了两下吞下去。见我们狼吞虎咽,母亲笑着说:“慢点儿吃,饺子跑不了。”
想想也是,饺子已在碗里了,还能飞了不成?于是慢慢喝汤,慢慢咬开皮儿,慢慢地嚼,慢慢地将一碗饺子像品山珍海味一样吃完,舔舔嘴,打个饱嗝,露一个心满意足的神情。然后我和妹妹相互摸了摸因捂着碗而温暖的手,又摸了摸因吃热食而发红的脸,异口同声地说:“吃了冬至饺,真的不冷了。”
一年又一年,一碗又一碗的冬至饺,温暖了生命里那些贫寒而珍贵的岁月,如今人到中年,每逢冬天都会想起那一碗“防冻”饺子,依旧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