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木
二婚的女人
二妞站在湖边 很长一段时间
湖水在沉默 天子湖的忧伤
是下滩前的回忆与瞻望
如同卵石上的磷光
诉说 到此为止
落入另一片渴望 包括出嫁前的
构思 一只鸟从四月的林子逃出
一半的翅语已经翠绿
在落叶上发出刮擦声 脱下红嫁妆
露出早年的 文身
徒步翻过梅山 没有唢呐
迎亲的人站在一堆碎石边
二婚的人需要一些冷漠
才能意识到一个男人眼中的温度
他站在屋檐下
一串稀松的鞭炮声过后
日子没停驻多久 又在五月里奔跑
没有多余的话 也来不及
规划生活的蓝色 那夜
他们匆忙熄了灯 第二天
二妞送他过了天子湖
他是一个打了三十五年光棍的矿工
第二夜
第二夜 她清理留在枕套上的煤垢
一阵敲门声响起 显得急促
二妞问 谁
他给出了夜色的回答 开门后
她看见汗的憨厚 那是子时
他说他翻过了三座山
走了二十里山路
她望着他 没说多余的话
快速给他做饭 焐酒 烧水 洗漱
他们知道 得把时间掰着用
那夜 他们默契了许多
有了吼叫与低吟
对于这间孤独的老屋来说
月光不再顾忌 穿窗而入
照着时光的凌乱
凌晨 她轻轻摇醒他
问他要去矿山上班吗
他说今天转班了
上零点班 晚上去
她抱着他的头 用最柔软的部分
覆盖他洗不去的煤渍 他们继续
在那片林子里追赶着那只鸟
傍晚 三娃子回家了
天空需要仰望 你为他设置了栏杆
人行道 蓝色的场景 甚至
一段淅沥的雨 归鸟
在你的瞳孔里盘旋 带来暮色
三娃子从这条林荫道上回家时
柳絮在飘 看上去有点落寞
像一种难以言状的怀念 他幻想
那个熟悉仰望的女人站在湖边
更恣意的
是一对儿女站在她的两侧
四处是阵雨洗过后的晚霞
飘着昨晚的茶花之香
风像画上弧线的鸟的呼唤
轻轻一碰 就惊醒了那片山林
赧水上的小渔船越发朴素了
收网的仍是驼背的父亲
这样想时 那鸟会哼着去年留下的
山歌 三娃子没有拉杆箱
他用一个帆布肩包背着五月
提着装满鸟声的蛇皮袋
清 晨
清晨 带着一种罪过
从一场梦中醒来 再从空中跌落
失去天空与翅膀
如果仁慈一点 可留下余香
你有 赠花的手
很久以前离去的人 又离去了
渴望那么苍白 片刻的错愕
像挂在落雁峰上的鳥翅
那条古路 一寸寸跌落
或者 你听清了被落叶割伤的尾音
它不再是歌声
可以感受到退回梅山的叹息
但绝壁 才是鸟语的惊慌
你的影子站在窗前 阖上眼
像一个观鸟人
到此 晨曦应该是一柄倾斜的利剑
斩断了 昨夜长出的鸟道
母亲节
清早 微信里便是一大片祝福
康乃馨在摇曳 这种温馨的场面
好像翻过了山脊 来到山脚
带来视觉冲击的是那一间间老屋
一大群好友用它作为封面
看老母亲端坐堂中
或 隔着一层玻璃
那么多公众号选择了呼唤与恸哭
把星星或远方的油灯点亮
向我靠近的 是谂语 那么稔熟
好吧 我就在晨曦的树林里朗读
让那座山临近
但老娘用的是老人机
她没有微信和公众号 群鸟啼鸣时
她正在神龛上 点燃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