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与评论:建筑研究的一种视野Media and Criticism: A Vision for Architectural Research体验与评论:建筑研究的一种途径Experience and Criticism: An Approach to Architectural Research作者:支文军出版:同济大学出版社,2019
说起建筑批评或评论,读者首先会想到常见于期刊杂志上关于某个新建建筑的论述,但是《媒体与评论》与《体验与评论》两本著作拓宽了人们对此概念的理解,呈现出支文军教授对建筑批评领域的重要贡献。这两本书分别以黑白两色作为封面,共有12个板块,收录了作者及其合作者撰写的95篇论文。整体来看,它们可以被归纳为3种批评实践模式。
(一)作为媒体人的办刊活动。支文军在研究生期间师从《时代建筑》杂志创刊人之一罗小未,1996年开始担任杂志执行主编并主持工作,自2001年起担任主编至今,是当代任期最长的建筑期刊主编之一。在此期间,《时代建筑》确立了“中国命题”“世界眼光”的办刊理念以及主题编辑的组稿模式,支文军的贡献体现在每一期对主题话语的筛选与讨论上。支文军与《世界建筑》前主编曾昭奋较为类似,具有媒体人和批评家的双重角色,这无疑放大了各自的批评能量。支文军的编辑和批评策略较为多元,体现在对当代中国实验性建筑和几代建筑师群体的持续关注。他不仅自己撰写评论,并且邀请一批评论家、学者撰文,观察年轻一代的建筑实践。这些努力主要体现在《媒体与评论》关于当代中国建筑的论述文章中,其核心价值在于创建了一个批评性场域,培育了一种批评性文化,持续惠及当代中国建筑的思想讨论。
(二)作为批评家的介入实践。除了常规性地编辑各种稿件之外,支文军早在1990年代便有机会参加国内外各种文化活动,实地考察建筑名作,这些机遇赋予他体验、评述各地新建建筑的宝贵机会。他对国内建筑师葛如亮、吴庐生、张轲、徐甜甜,国外建筑师马里奥·博塔、六角鬼丈等人的作品的阐释,对上海新建筑、欧洲城市、国际建筑论坛、展览、奖项评选活动的解读等反映了这种敏锐意识。这些关于建筑作品、建筑师、建筑与城市文化的探讨,涵盖面广,语言朴实,区别于对单个建筑的历史理论深入分析,更多地强调建筑写作的“介绍、沟通”特征,是大众读者阅读国内外建筑作品、了解中西建筑文化的重要途径之一,体现了建筑批评的传播价值。持续贯穿这些写作的一个共同特点便是作者对现场体验的重视。品评建筑,体验先行。事实上,这种现象学意识也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他的办刊理念,强调对所发表作品的现场体验,将“个人情感投射到建筑评论中来”。
(三)作为学者的研究性写作。这部分的讨论集中体现在媒体批评、期刊出版等板块文章中,包括对建筑期刊发展和建筑文化现象的批评性解读。早期,作者对建筑评论进行了概念辨析,对评论视角和问题意识进行了界定,可以说是一种“理论性批评”——对建筑批评现状所做的理论性反思。后期,作者指导青年学者开展对当代中国的新建筑现象研究,如集群设计、建筑传媒与批评、建筑师代际观察,称得上是一种“应用型批评”——运用批评视角关注建筑文化现象。这类文章写作依托高校的学术环境,既有独到的个人观察和见解,也带有团队合作、培育新人等多重色彩。
这3种批评活动相互关联,聚焦在一个核心支撑平台——《时代建筑》杂志,其主要特色在于建筑学院办刊、兼具学术和职业双重特征。媒体人、批评家和学者这3种身份的叠加让支文军的批评实践具有独特的文化意义,极大地丰富了建筑评论的操作模式。这两部文集并非概念严密、结构严谨的专题论著,但是为后辈学人了解21世纪初期的建筑思潮提供了宝贵的学术资源,反映了支文军及其同期的建筑学者丰富的治学历程和多元的实践模式,因而具有特殊的历史价值和理论意义。□(撰文:丁光辉,北京建筑大学建筑系副教授、副系主任)
建筑与文化人类学Architecture and Cultural Anthropology作者:潘曦出版社:中国建材工业出版社,2020
建筑学与文化人类学的联姻,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话题。对建筑学而言,尤其在乡村、民居、遗产领域,借用人类学在宗教信仰、亲属关系、社会文化等方面的研究成果早已驾轻就熟,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也得到建筑学的广泛接受;但不可否认,大部分建筑学人对于人类学概念一知半解,流于表面的挪用也无法对学科本体带来本质上的革新和推进。
如何让建筑学与人类学的合作更具建设性?本书将建筑学的不同“对象”和人类学的不同“理论方法”结合起来,呈现了人类学在建成环境、物质文化相关领域的研究进展,思索学科交叉的路径和未来。上篇纵览人类学的文化进化论、功能主义、结构主义等理论流派,厘清了乡土建筑研究、乡村研究的源流;下篇将身体、权力、身份等几乎被“滥用”的词汇放回其社会科学语境中辨析,重思民居、城市、遗产等物质空间对象的多元研究进路——可以说,作者广博的知识和精准的叙述,成就了这本面向建筑学的人类学书籍。
其叙述背后还隐含着一个重要问题——为什么建筑学需要人类学?建筑学对人类学的借鉴可大致分为3个阶段:(1)对象的借鉴,将处于地理/社会边缘的聚落和民居引入长期由精英建筑占据的建筑学殿堂;(2)视角的借鉴,参照人类学对人的精神及物质世界的研究路径,提供对于某些建成环境现象的阐释;(3)方法的借鉴,随着人类学的前沿发展及“空间”转向,更具批判性的理论方法引导建筑学深入社会和制度问题的探讨中,以推动彼此学科更深层的范式重建。
两个学科的联姻根植于两个共同关切——空间和社会。书中多次强调,“建筑一直以来,也将一直是社会性的”;“我们不仅要关注建筑如何‘反映’个体认知和社会文化,还要看到建筑如何参与这些内容的‘建构’。”如果说从社会到空间的线索完善了建筑学本体,那么从空间到社会的线索则将拓展建筑学的外延,甚至对社科研究产生意义。其中一个关键问题是空间的“能动性”(agency)。打通这条“空间-社会”互动的路径,将是深度联结两个学科、推动各自领域形成认知和方法进展的钥匙。
尽管本书的诉求更多是展现而非颠覆,但作者亦隐含指出了若干具有前瞻性的批判:如何反思化石范式下对传统建筑“快照”式的解读,转向动态性、过程性的观察和建构视角;如何摆脱后殖民语境下的“我-他”二分困境,重新认知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不断对抗、调解、再平衡的身份(identity)和定位(positionality);此外,学科交叉无需限于乡村,也应积极介入城市、日常生活、建造文化等新的“战场”。
回顾学科历史,建筑学中人类学的引入不只出于简单的怀旧情愫,也不仅是对古老建筑学大厦的添砖加瓦,更是一场从现代性的帝国边缘重建现代性的反叛革命。他们雄心勃勃地修正现代主义的诸多顽疾,例如,形式至上主义对场所精神的忽视、都市对人类活动和人际关系的异化等,以揭示原生本土文化的多样活力,呈现建筑与人类精神世界及生活世界的深刻交织,再现现代建筑的人文关怀——这,也将是研究者横亘不变的立场。□(撰文:黄华青,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