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太多，骗子不够用：“生活常识匮乏”也要命

伍里川

这些被骗的人不是傻子，测他们的智商绝对正常，也足以应付工作与日常生活，甚至不乏高智商者、高学历者或高收入者，但他们对某些生活常识的缺乏程度却是惊人的

生活中的很多“段子”还真不能完全当段子看。例如，死活要汇钱给骗子，银行职员或警察拦都拦不住的事儿上演过多次了。

近日，广西贺州交警铁骑拦下一位骑着电动车在机动车道上逆行的大妈后，大妈竟掏出一份盖有“秋名山车神协会”印章的“老司机资格证”。这证是她花了5000元办的，且并不知道无效。

只要网搜一下，就可以查到一模一样的“老司机资格证”。看来，这个证的流行，不仅可以证明年轻人需要自嘲，还可以证明一些人离时代有点远——即使不知道网络一系列“神证”，不知道“秋名山车神”源于日漫《头文字D》代指“老司机”，不知道“老司机”不是专指老年司机，那也该知道，花钱从非正规渠道购买证件很扯吧？　那也该知道，内页印着“轻车熟路晒网盘”这类的非正经话本就表明这是一本“逗你玩”证吧？

5000元足以买一部挺高档的电动车，但卖证给她的这个人，是真坏。这是拿代沟在做买卖的节奏啊。

另一件事说起来，就让人又心疼，又气恼。在杭州，钱大伯32岁的外甥陶先生，月收入只有5000元，但竟然贷款35万，在一家健身房买了727节私教课。教练骑电瓶车带陶先生到健身房，10分钟的路程，算一节课；请陶先生吃所谓的健身餐，里面有螺蛳粉，算五节课……两个月居然已经上掉六百多节课。

套路令人痛恨，但陶先生和洪女士极其幼稚、对人轻信、不知防范的表现亦令人惊诧。例如，陶先生明明不想借贷，也表示还不起，却听信“从别的平台贷款再还款”的鬼话，被“套”上了13个网贷平台。还居然签下空白合同，任由教练填写，然后自己刷脸通过。刷脸刷得很流畅，但这事做得太“小白”。

我打小就知道一句怼人的话：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以前知道这是半开玩笑，但现在才知道，“帮人数钱”的还真不是没有。

那时在乡村，由于信息极度不对称，忽悠者更有市场。例如，游医凭着一把老虎钳子就敢给人拔牙，而被拔牙的人把花钱受罪视为当然。至于一部《射雕英雄传》放下来，相信世上确实有“降龙十八掌”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话下。

时代的进步，就是消解无知的过程。今天我的父老乡亲，几乎没人再相信大侠一掌可以击穿一堵墙、女排队员只要技艺精进就可以像“小鹿纯子”那样在空中飞上好半天再击出“晴空霹雳”球。但什么时候都有“常识的匮乏者”，什么时候都有生活的小白，什么时候都有一些人对这个世界的某些方面维持着惊人的无知，似乎不需要太高明的骗术就能把他们哄得团团转，“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绝对不是比喻。

这说明，移动互联网时代，获取信息越来越容易，并不完全带来个体对于世间万物的通透。只要一个人沉浸在自我或专业的小圈子里，和更广阔的生活外界阻隔，像傻狍子一样蠢萌蠢萌的，就很有可能成为骗子的猎物。

更值得关切的是，这种外人眼里的“糊涂”，却可能是他们所感受到的满足、自得。持证大妈自然是活得潇潇洒洒，而“陶先生洪女士们”呢？　如果不是那些忽悠者太黑心，比如说，将忽悠的“尺度”下调到被忽悠者经济能力许可的地步，那么，他们还会被迫“抗争”吗？

有没有求知动力，有时取决于一个人的自我否定能力。很多“常识匮乏者”之所以自甘无知、被忽悠了尚且怡然自得，就在于他们不敢否定自己，更没有勇气打破忽悠者所营造的伪善氛围。有陷入套路贷者已经有所怀疑，但促使其继续被蒙蔽的一大原因，居然是忽悠者看上去挺和蔼、善良的。

有句不厚道的话，“傻子太多了，骗子都不够用了”。这些被骗的人是傻子吗？我看不是，称之为小白更厚道些。测他们的智商绝对正常，也足以应付工作与日常生活，甚至不乏高智商者、高学历者或高收入者，但他们对某些生活常识的缺乏程度、小白程度却是惊人的，让最拙劣的骗术、套路都有可乘之机。从更高的视角看，这是社会长期和平、安定与繁荣的一个副产品吗？是现代社会成家结婚生子时间普遍后延、“幼态延续”时间更长的一个副产品吗？

（作者系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