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四川/余淼
意象作为中国诗歌特有的文学现象,以情观物,物带己情。浓郁的东方哲学、文学气息借助于诗词,体现在诗歌里那一个又一个具体而又真实的事物之中。纳兰性德,清朝富有才气的文人,一生短暂却生动。在短短三十年的人生中,他怀揣着对自由与爱情的渴望,抵抗着寡淡的现实。哀愁的情绪发乎于内心,晕染了一段段诗词。鞋履作为文人诗词当中常见的意象,各种样式不一,用途各异的鞋履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意象集群。这些意象集群成为了文人的资源库,越是富有才气的文人,用起来越是得心应手。于是,鞋履到了纳兰性德这里,变得更加富有灵性,在脚上是鞋,在诗词里成为了自己的志向。中华诗词文化特有的意境美,在纳兰性德的笔下更加灵动。虽然一些文人认为鞋是俗物,但纳兰性德却不以为然,俗物也变得超然。
《水调歌头·题西山秋爽图》是纳兰性德的一首词。此词分上下两阕,上阕描写画中所见景色,下阕写由景色引发的感慨,表达了对清净生活的向往和不能实现的无奈。当代的我们在了解了纳兰性德的一生之后,再来品读此词,读起来更加感同身受。“此生著几两屐,谁识卧游心?”此句的大致意思是,人一生又能穿破几双鞋子呢?此时我赏画神游之情又有谁理解呢?
《世说新语·方正篇》提到:“祖士少好财,阮遥集好屐,并恒自经营,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人有诣祖,见料视财物;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着几量屐’神色闲畅。于是胜负始分。”结合典故,再结合纳兰性德的词意,我们品味出的是纳兰性德的出世情怀。可叹的是,一个身怀出世情怀的人,头上却顶着御前侍卫的官职。深究起来,以纳兰性德的身份,一辈子大抵都不太有机会穿上木屐。作为康熙皇帝的御前带刀侍卫,出入深宫大院,必然是朝服朝靴。木屐也好,布鞋也罢,这些随性又舒适的鞋履必然不会出现在纳兰性德的脚上。人生如同鞋履,纳兰性德失去了选择的自由。其实从纳兰性德出生的那一刻,作为纳兰明珠的儿子出现于世的时候开始,“此生著几两屐,谁识卧游心?”便永远只能够停留于诗词之中。回首往昔,纳兰性德衣食无忧,仕途通坦。物质世界的丰富无法填补他内心之中的寂寞,以及对于自由的渴望和追求,在求之不得后,变为了追求爱情上的纯粹。可悲的是,纳兰性德与第一任妻子卢氏虽然感情良好,但是碍于御前侍卫的工作性质,他与妻子聚少离多,而卢氏的早逝更是再一次无情地摧毁了纳兰性德心中最后的温情。
于是惨淡的现实压垮了纳兰性德的意志,官靴也成为了他极为不适应的鞋式。平民又世俗的木屐、布鞋成为了纳兰性德的钟爱鞋履,这种下里巴人的鞋履样式,成为了唯一可以让心灵出逃的窗口。翻看《饮水词》我们不难发现木屐等鞋履出现的频次之高,仿佛每一次的出现都成为了纳兰性德的无声呐喊。无奈,在现实与内心的矛盾冲突之中,纳兰性德在三十岁便早早结束了一生。
关于纳兰性德,近代学者王国维说道:“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这种溢美之词,纳兰性德再无法听到,唯有“此生著几两屐,谁识卧游心?”还在千百年之后继续述说着他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