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菊 综述,王 丰 审校
(1.天津医科大学研究生学院 300070;2.天津市急腹症器官损伤与中西医结合修复重点实验室 300100)
胆囊收缩素(cholecystokinin,CCK)是由IVY等[1]命名的一种胃肠道激素。CCK受体(cholecystokinin receptor,CCKR)介导CCK的分子效应,CCKR属于G蛋白偶联受体的A类视紫红质样受体。CCK和CCKR不仅在消化系统占有重要地位,在心血管系统和神经系统等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它们既参与调节胆囊收缩、胰酶分泌、胰腺生长和胃肠蠕动等,又参与调节心率、血压、进食、疼痛、体温及情绪等。本综述的创新点是:(1)同类综述多是从CCK对某种器官的生理作用分类后的角度讨论,重点在糖尿病等方面,而本综述从生物体CCK相关系统分类后的角度讨论,全面而详细地总结最新基础研究成果,更多可能地为临床应用提供更坚实的基础;(2)本综述详细总结了近年来已解决的基础问题,例如CCK的释放途径、CCKR分布的物种差异性、CCKR的激活途径等以及还有待研究的问题,例如CCK对基因工程鼠胰腺是否有直接营养作用、CCK在中枢神经系统中如何调节体温和CCK在相关疾病如肿瘤中的作用机制等,同时也提出了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寻找CCK相关肿瘤合适的治疗靶点和治疗药物等;(3)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CCK和CCKR不仅参与消化系统疾病,例如急性和慢性胰腺炎、胃肠道功能性消化不良、肠易激综合征、慢性便秘、胃食管反流、肥胖等,而且CCK及CCKR也参与胃肠道和神经内分泌等肿瘤的生长。这引起消化病肿瘤学临床方面的极大关注,因此有必要对CCK的生理和病理作用进行深入研究。目前仍缺乏足够特异度和敏感度的诊断CCK相关肿瘤的方法,且应用于CCK相关肿瘤的靶点药物也有限,因此对CCK和CCKR深入研究将有助于上述问题的解决,进而为相关肿瘤的治疗开辟道路。
1902年英国科学家BAYLISS等[2]发现了1种从狗身上获得的物质能刺激胰腺分泌,当时这种提取物被怀疑是促胰酶素。1919年SAYEGH[3]发现,用BAYLISS等的同样的方法获得的提取物也能使胆囊收缩。1928年IVY等[1]证实了收缩胆囊的物质也能从刺激胰腺分泌的物质中分离出来,他们称这种物质为现名即CCK。1943年,HARPER等[4]发现静脉注射上段小肠黏膜提取物能刺激胰腺分泌,他们命名该提取物为促胰液素。最后,1944年,GREENGARD等[5]证实了该提取物与促胰酶素不同。1967年,MUTT等[6]发现促胰酶素和CCK为同一物质。因为该激素的第一个名字是IVY等[1]取的CCK,故此名代替了促胰酶素这个名字,沿用至今。
CCK作为一种脑肠肽,广泛存在于消化系统和中枢神经系统,具有种属和组织特异性。在消化系统中,常见CCK大分子形式,主要存在于肠道的黏膜层,以CCK-33为主要形式。而在中枢神经系统,CCK以小分子形式为主,含量最高的是大脑皮层等部位[7]。除此以外,CCK也存在于几个内分泌腺(垂体细胞、甲状腺C细胞、胰岛、肾上腺和睾丸)、外周神经、皮质和髓质肾细胞、心肌细胞、免疫细胞及相关的肿瘤中。
CCK是一类长短不同的分子的总称,长短不同的CCK是由含115个氨基酸残基的CCK剪切成的多肽。MUTT等[8]首先报道了CCK-33。后来又相继发现了CCK-39、CCK-58、CCK-83和CCK-8。目前已知的CCK形式还有CCK-25、CCK-22、CCK-18、CCK-12、CCK-7、CCK-6、CCK-5、CCK-4[9]。CCK-8是具有全部生物学活性的最小单位[10]。所有已知的CCK的生物学效应都存在于保守的酰胺化的C端的四肽中,而N端不同长度的延伸能提高受体结合的生物学效能和特异性[11],CCK C端第7位上的酪氨酸均以硫酸化形式存在,是保持CCK的生物活性必不可少的。
循环中CCK主要源于小肠内分泌I细胞[12]。饮食中蛋白质和L-氨基酸及油脂会显著刺激CCK的释放,而碳水化合物仅刺激释放少量的CCK。此外,盐酸也能刺激释放CCK。其中蛋白质分解产物和脂肪诱导CCK释放的能力最强[13]。在基础状态下,血浆CCK浓度是1 pmol/L或者更少。在最大刺激强度下,其浓度能在20 min内增加到3~5 pmol/L,然后在无刺激情况下逐渐降低到基础水平。在神经元中,CCK的表达受生长因子、环磷酸腺苷、多巴胺、雌激素和损伤情况的影响。而神经元的释放能直接在大脑切片中检测出来[14]。钾诱导的去极化可导致钙依赖性CCK的释放,从而影响下游信号的传导[15]。在大鼠大脑皮质突触中增加钾离子和钙离子后,可以使CCK-8的释放增加到200%。
迄今为止,已发现了细胞释放CCK的5种途径[16]:第一,内分泌途径。内分泌细胞释放CCK进入毛细血管中。第二,神经分泌途径。神经元将CCK释放到突触间隙。第三,旁分泌途径。研究发现在小肠黏膜上存在旁分泌细胞,可向邻近的靶细胞伸出胞质突触。第四,自分泌途径。自分泌细胞能刺激自身生长。CCK被释放到该细胞受体上,而这些受体也在该细胞上表达,自分泌被认为对癌生长有很大影响。例如,研究表明,人甲状腺髓样癌细胞能被内源性非硫酸化CCK-8自我刺激。第五,精子分泌途径。CCK经顶体释放后与卵细胞膜上的受体紧密结合。
CCK与CCKR结合发挥相应的生理效应,CCKR分为CCK1受体(cholecystokinin 1 receptor,CCK1R)和CCK2受体(cholecystokinin 2 receptor,CCK2R)。1980年在胰腺腺泡中最先发现了CCK1R,1980年又在脑中检测到了CCK2R。CCK1R基因位于人4号染色体,位于小鼠5号染色体上,而CCK2R基因位于人类11号染色体位于小鼠7号染色体上,每个基因都含有5个外显子和4个内含子,CCK1R与 CCK2R大约有48%的同源性序列[17]。两者均属G蛋白偶联受体的A类视紫红质样受体,它包括了N-端胞外域、C-端胞浆域及连接胞内外的7次跨膜结构域3个部分。
CCK1R主要分布在胆囊、胰腺、胃等外周组织中,主要参与消化系统功能的调节,CCK1R也在垂体肌间神经丛和中脑区域表达,硫酸化CCK与CCK1R高亲和力结合[18]。CCK2R主要分布在大脑中枢神经系统[19],特别是大脑皮层和边缘区,如海马、嗅结节、杏仁核和伏隔核,同时也在胃肠道、卵巢、胰腺等外周组织中表达。与CCK1R相比,CCK2R选择性较低,因为它能与非硫酸化CCK高亲和力结合。值得注意的是,胰腺上CCKR的表达具有物种特异性[20]。在人、猪与啮齿动物、狗之间存在较大差异,人、猪胰岛细胞表达大量的CCK2R,而啮齿动物、狗的胰岛细胞表达大量的CCK1R。
CCKR的激活涉及多个途径。两种CCKR都可通过异源三聚体G蛋白激活磷脂酶亚型[21],生成肌醇三磷酸和动员细胞内钙离子并激活蛋白激酶C,此外还可激活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级联反应,从而通过CCK1R增加胰腺的分泌和通过CCK2R促进细胞增殖;这两个受体也激活磷脂酰肌醇3激酶通路,从而通过CCK1R增加胰腺分泌和通过CCK2R促进细胞增殖;两个受体也能激活腺苷酸环化酶,导致环磷酸腺苷增加,也激活一氧化氮/环鸟苷酸通路,促进细胞增殖、胰腺分泌和胃保护;而CCK2R能激活JAK2/STAT3通路,从而介导生长效应[22]。
3.1.1CCK和CCKR对胃肠组织
CCK对胃动力的影响存在物种差异性。对豚鼠而言,CCK对胃动力有促进作用;而对人和狗而言,CCK能抑制胃排空[23]。CCK对胃酸分泌的影响因受体类型而异。CCK/胃泌素与CCK2R结合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刺激胃酸分泌;当CCK与CCK1R结合可以抑制胃酸分泌。在CCK/胃泌素双敲除的小鼠模型中,CCK与CCK2R结合刺激基底D细胞释放生长抑素,而生长抑素又抑制壁细胞的胃酸分泌[24]。CCK也可通过迷走神经途径抑制胃酸分泌,但CCK的抑制胃酸分泌作用比刺激胃酸分泌功能强大。
CCK与CCKR结合后,对肠运动有兴奋性作用[25]。研究发现CCK-8可引起有神经支配的回肠纵行肌收缩,认为CCK-8可能作为一种神经递质兴奋肠道神经元,从而导致肌肉收缩。肠道有大量的CCK神经元分布,CCK可能直接作用于肌细胞起作用。CCK也可刺激肠道血流。这一观察结果与肠道血管周围CCK神经末梢的分布一致。
3.1.2CCK和CCKR对胆胰组织
CCK与CCKR结合后能收缩胆囊,促进胆囊排空和胆汁释放[26]。在正常进餐过程中,CCK血浆浓度与胆囊容积呈负相关;CCK介导的有节律的胆道收缩和Oddi括约肌舒张,使胆汁从胆囊释放入十二指肠,参与食物消化。有研究发现脂肪链长短影响CCK调节胆汁释放和胆囊收缩。CCK与CCKR结合后也能调节胰腺的分泌[26]。(1)CCK能增加胰腺分泌,例如分泌碱性磷酸酶、双糖酶和肠激酶;(2)CCK能刺激酶的合成,例如胰淀粉酶、胰蛋白酶原和凝乳蛋白酶原;(3)CCK除了对酶的作用外,也能刺激液体和碳酸氢盐的分泌。此外,CCK特别是CCK-8和CCK-33在狗和大鼠中能增加胰岛素和胰高血糖素的分泌,但对人和猪没有类似作用。与此一致的是,小鼠CCK基因的丢失会导致胰岛体积缩小、β细胞体积下降和β细胞凋亡增加,从而导致高血糖;而过表达CCK的转基因小鼠会表现出β细胞功能的改变、β细胞凋亡减少[27]。
研究发现CCK可促进胰腺质量[26],增大腺泡体积,同时发现CCK还可以使DAN、RNA和蛋白质的含量增加。除了CCK在调节新生动物和成年动物胰腺生长方面的作用外,CCK已被证实在胰腺炎和手术切除后的胰腺再生中也占据着重要作用;但是在基因工程小鼠模型中,CCK是否对正常胰腺有直接营养作用仍有待深入研究,因为也有研究发现,在CCK缺陷转基因小鼠模型中,胰腺体重是正常的[28]。
食物摄入会诱导肠内I细胞分泌CCK,与CCKR结合后会导致局部肠道充血,从而通过促进肠道蠕动和分泌来促进消化吸收。为排除神经系统的影响,GAW等[29]给去髓和切断迷走神经的大鼠颈静脉注射CCK-8,观察到大鼠的动脉压升高并伴有心动过缓;MARKER等[30]对大鼠离体心脏灌注CCK-8,观察到剂量依赖性的心动过缓,证实CCK-8可直接作用于心脏。在大脑中,CCK主要作为神经递质参与心血管系统的调节。研究发现给大鼠脊髓蛛网膜下腔注射大剂量CCK-8(50 μg)可引起明显降血压和短期降心率作用,小剂量CCK-8(0.05 μg)则出现明显的降心率作用。应用CCK1R受体拮抗剂proglumide可以延迟CCK-8减慢心率的作用。
3.3.1摄食
CCK对摄食的调节除了胃肠道的参与外,还涉及神经系统。研究证实,CCK激活迷走神经传入纤维上的CCK1R来减少进餐量及激活内脏传入纤维上的CCK1R来延长每餐进餐间隔时间。也有研究表明CCK1R的激活能刺激脂肪细胞分泌瘦素,从而控制食物的摄入[31]。此外也提出了其他CCK诱导食欲抑制的作用机制,例如条件性味觉厌恶及分泌催产素的刺激作用[32]。CCK调节饱腹感的作用在OLETF(CCK1R缺陷)大鼠中得到了明确的证明[33]。这些大鼠由于反馈饱腹感信号的丢失和下丘脑神经肽Y过表达的增加而大量进食,从而导致肥胖,在OLETF大鼠中,给予CCK-8不能减少食物摄入,且对CCK1R拮抗剂的反应也较弱。
3.3.2痛觉和温觉
CCK在神经系统内广泛表达,与疼痛生理过程密切相关。研究发现在大鼠脑室或髓鞘内注射极微量的CCK-8(1~4 pmol)能剂量依赖性地对抗吗啡镇痛,CCK激动剂ceruletide能减轻癌症疼痛[34]、偏头痛和绞痛等。CCK2R拮抗剂既能增强阿片类药物的镇痛作用[35],也能降低耐受性。
CCK在调节体温方面也起着重要的作用。在暴露于寒冷环境的啮齿动物中,外周注射CCK-8可观察到剂量依赖性低体温,CCK1R的拮抗剂可以抑制这种反应。但在脑内注射微量的CCK-8,不同研究者的观察结果却具争议性,这仍需深入研究[36]。
CCK在神经系统中除了调节下丘脑激素和神经递质的释放,从而影响摄食、痛觉和体温外还在情绪状态、学习记忆、幸福感、依赖感及传递内感受器的敏感性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综上所述,CCK作为一种重要的脑肠肽,在机体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目前经过大量的研究让CCK类似物及CCKR拮抗剂逐步应用于临床诊疗中。由于CCK和CCKR本身的复杂性及缺乏足够特异度和敏感度的CCK相关疾病诊断方法,对CCK产生疾病的认识仍受到阻碍。但对CCK及CCKR的深入研究,将有助于解决有关问题,例如寻找肿瘤的治疗靶点,并设计出针对独特靶点的药物,进而为相关肿瘤的治疗开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