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茜 邓小明(海军军医大学长海医院麻醉学部,上海200433)
炎性体是由NOD样受体家族(NOD like recep‐tors,NLRs)参与组装的位于胞内的一类多蛋白复合物。作为固有免疫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炎性体在免疫和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炎性体主要分为4种类型:NLRP1、NLRP3、NLRC4和AIM2(absent in melanoma 2),目前对NLRP3炎性体的研究最为透彻。NLRP3炎性体的过度活化与多种炎症性疾病相关,如痛风、动脉粥样硬化、糖尿病、肥胖、阿尔兹海默症、炎症性肠病、恶性肿瘤、感染等[1-2]。明确NLRP3炎性体的激活机制,对于治疗NLRP3炎性体相关疾病尤为重要。
线粒体是真核细胞胞浆中由双层磷脂膜包被的细胞器,线粒体膜与膜间腔内含有大量参与细胞代谢的酶以及少量线粒体DNA。线粒体是细胞的能量工厂,通过氧化磷酸化生成ATP,为细胞提供代谢、生长所需的能量,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线粒体在细胞中发挥的作用远不限于此。线粒体可以调节免疫细胞对感染和组织损伤的反应,介导炎症信号传导[3]。
本文综述了线粒体调节NLRP3炎性体活化机制的最新进展,以期为临床治疗相关疾病提供新的靶标和思路。
NLRP3炎性体主要位于细胞胞浆,其主要结构包括3部分:核心蛋白NLRP3、转接蛋白凋亡斑点蛋白(apoptotic speck protein containing a CARD,ASC)和效应蛋白半胱氨酸天冬氨酸特异蛋白1(caspase-1)。NLRP3由氨基末端的吡啶结构域(pyrin domain,PYD)、中央的NACHT结构域(do‐main present in NAIP,CIITA,HET-E and TP1)和羧基末端的富亮氨酸重复序列(leucine-rich repeat,LRR)结构域3部分构成,其中NACHT结构域具有ATPase活性,介导NLRP3的聚合,LRR结构域通过折叠、结合NACHT结构域从而抑制NACHT发挥作用[4]。ASC由氨基末端的PYD和羧基末端的胱天蛋白酶募集结构域(caspase-activating and recruitment domain,CARD)组成。caspase 1包含氨基末端的CARD,中间的大催化结构域(p20)和羧基末端的小催化亚基结构域(p10)三个结构域。炎性体活化信号刺激细胞后,NLRP3通过NACHT相互连接,寡聚的NLRP3通过PYD-PYD相互作用募集ASC[5],ASC再通过CARD-CARD相互作用募集pro-caspase 1。pro-caspase 1结合ASC后,p20和p10之间自我裂解,生成p33(包含CARD和p20)和p10的复合物,该复合物仍与ASC结合,此时蛋白酶解活性最强。而后CARD和p20之间裂解,释放出p20-p10,并从ASC上解离,失去蛋白酶活性[6]。NIMA相关的激酶7(NIMA-related kinase 7,NEK7)是一种丝氨酸-苏氨酸激酶,细胞有丝分裂时,其位于纺锤体两端,控制胞质的分裂。最近研究发现NEK7在NLRP3炎性小体激活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NLRP3的LRR结构域与NEK7结合后,才能被激活,Nek7敲除小鼠的巨噬细胞在LPS与ATP刺激后,炎症因子产生减少,且NEK7只调控NLRP3炎性体的激活过程,与其他炎性体的激活无关[7-8]。
NLRP3炎性体的活化过程受机体的严密调控,其激活一般需要两部分信号:启动信号和激活信号。启动是指各种病原体相关分子模式(pathogen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s,PAMPs)、损伤相关分子模式(danger-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s,DAMPs)与模式识别受体(pattern recognition recep‐tors,PRRs)结合,或细胞因子(TNF、IL-1β)与其相应受体结合后:一方面,炎症反应信号转导通路激活,NF-κB活化,炎性小体组分NLRP3、caspase 1和pro-IL-1β的转录表达上调;另一方面,启动信号激活NLRP3的翻译后修饰,修饰后的NLRP3虽然未活化,但是处于高反应性状态,使其一旦接受激活的第二信号,可以迅速活化炎性小体,介导炎症反应[9-10]。已接受第一信号细胞在接受第二信号激活后,NLRP3炎性小体快速活化,形成有活性的cas‐pase 1裂解pro-IL-1β、pro-IL-18并释放IL-1β、IL-18。此外,活化的Caspase 1裂解胞内的gasdermin D(GSDMD),生成GSDMD N-末端,GSDMD N-末端与细胞膜所含磷脂酰肌醇磷酸酯、磷脂酰丝氨酸结合,在细胞膜上形成10~14 nm的孔洞,介导细胞焦亡,同时释放IL-1β、IL-18[11-13]。
3.1 氧化磷酸化障碍线粒体是通过有氧代谢产生ATP为细胞提供能量的细胞器,作为氧化磷酸化的副产物,线粒体持续产生细胞活性氧(mitochon‐drial reactive oxygen species,mtROS),而在细胞应激期间,mtROS的水平会显著增加,其进入胞质后可活化NLRP3炎性体[14]。线粒体自噬通过清除受损、功能异常的线粒体,降低mtROS,从而抑制NL‐RP3炎性小体活化,使用线粒体自噬抑制剂可促使NLRP3炎性体活化[15]。咪喹莫特(Imiquimod)是一种小分子腺嘌呤衍生物,通过抑制醌氧化还原酶、线粒体复合物Ⅰ,活化NLRP3炎性体[16]。其活化作用仅依赖于mtROS,而与K⁺外流、溶酶体破坏无关,这与其他研究中使用线粒体复合物Ⅰ、Ⅲ的抑制剂诱导产生mtROS,从而活化NLRP3炎性体相一致[17]。核 因 子-E2相关 因 子2(nuclear factor ery‐throid derived 2-like 2,Nrf2)是机体抗氧化防御系统的主要调节因子,一方面,通过诱导相关抗氧化基因的表达来减少ROS的产生,从而抑制NLRP3活化[18]。另一方面,通过抑制NF-κB的激活,降低NL‐RP3、CASP1、IL-1B和IL-18的表达,降低NLRP3炎性体的活性[19]。
3.2 mtDNA线粒体损伤时释放mtDNA,mtDNA作为一种DAMP激活NLRP3炎性体[20]。细胞受到刺激后,mtROS和Ca2+超载协同作用开放线粒体通透性转换孔(mitochondrial permeability transition,MPT),从而使mtDNA释放入细胞质[21]。SHIMADA等[22]研究发现,在各种NLRP3炎性体激活剂刺激后,在细胞质中很快能检测到线粒体mtDNA。氧化的mtDNA特异性激活NLRP3炎性体,而未氧化的mtDNA可活化AIM2炎性体。胞苷单磷酸激酶2(cytidine/uridine monophosphate kinase 2,CMPK2)是线粒体脱氧核苷三磷酸(deoxy-nucleoside 5'-tri‐phosphates,dNTPs)合成的限速酶,为mtDNA的合成提供原料。还有研究发现TLR2、TLR3或TLR4受体激活后通过MyD88-TRIF-IRF1信号通路上调的CMPK2表达,活化NLRP3炎性体[23]。
3.3 炎性体组装位点除生成、释放mtROS和mtDNA之外,线粒体还充当NLRP3炎性体的“装配车间”。未活化的NLRP3与内质网结合,而受到应激后,NLRP3转位并结合到线粒体和线粒体相关膜(mitochondria-associated membrane,MAM)上[24]。这一过程需要多种线粒体蛋白参与:①心磷脂,从线粒体内膜转位到线粒体外膜,充当线粒体与自噬、凋亡相关分子的结合位点,可结合NLRP3、caspase 1酶原[25];②线粒体抗病毒信号蛋白(mitochondrial antiviral signal-ling protein,MAVS),RNA病毒感染、多聚肌苷酸-聚胞苷酸(polyinosinic-polycytidylic acid,Poly I:C)刺激后,MAVS招募NLRP3结合到线粒体,活化NLRP3炎性体,但MAVS不影响其他刺激剂活化NLRP3炎性体的过程;③线粒体融合蛋白2,线粒体融合蛋白2在线粒体外膜、内质网、MAM均有表达,RNA病毒感染时,线粒体融合蛋白2与MAVS一起介导NLRP3结合到线粒体的过程[26]。
3.4 代谢变化除去产能的功能,线粒体还可通过调节细胞的代谢方式调控炎症反应。细菌感染时,溶酶体降解细菌细胞壁的肽聚糖,释放N-乙酰氨基葡萄糖(N-acetylglucosamine,GlcNAc),GlcNAc与糖酵解关键酶己糖激酶结合并转位到细胞质中,活化NLRP3炎性体[27]。己糖激酶抑制剂也可激活NLRP3炎性体。此过程虽无线粒体膜破坏,但细胞质中可检测到mtDNA。同样,抑制糖酵解会活化NLRP3炎性体,促进细胞焦亡[28]。游离脂肪酸(free fatty acids,FAs)增加也可激活NLRP3炎性体[29-30]。AMP活化蛋白激酶(AMP-activated protein kinase,AMPK)在调节脂质代谢过程中起重要作用。一方面,AMPK通过上调机体抗氧化防御系统蛋白的表达,如硫氧化还原蛋白(thioredoxin reductase,TRX)、二氧化锰超氧化物歧化酶(manganese dioxide super‐oxide dismutase,MnSOD)等,减少机体ROS水平,抑制FA诱导的炎症[31];另一方面,AMPK可通过激活自噬抑制NLRP3炎性体的激活。饱和棕榈酸酯抑制AMPK,使ROS的产生增多,活化NLRP3炎性体[32-33]。此外,禁食、限制热量摄入也可抑制NLRP3炎性小体活化。禁食、限制热量摄入导致低血糖时或I型糖尿病未得到有效控制导致机体不能有效利用血糖时,能量代谢转变为主要依赖脂肪酸氧化供能,生成大量酮体。其中,β-羟基丁酸酯(β-hydroxy‐butyrate,BHB)可抑制NLRP3炎性体活化[34]。但是,BHB的作用机制既不是激活AMPK、抑制自噬,也不是降低ROS、抑制糖酵解,而是抑制K⁺外流[35]。
随着人均寿命延长与人口老龄化的发展,人们对糖尿病、动脉粥样硬化、痛风、肿瘤等疾病的治疗需求日益增加。近年研究发现,NLRP3炎性体与上述急慢性疾病密切相关,明确NLRP3炎性体的激活机制,对于开发靶向药物与治疗方案尤为重要。目前,针对NLRP3炎性体的药物限于抑制IL-1β,抑制炎症因子所带来的不良反应不容忽视。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线粒体供应机体能量外,通过多种机制调控NLRP3炎性体的激活,为治疗NLRP3相关疾病提供新的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