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灸在肺系疾病中的应用与研究进展*

2021-03-28 01:51滕金艳周仲瑜詹明明
针灸临床杂志 2021年10期
关键词:肺系艾灸哮喘

滕金艳,周仲瑜△,姚 敏,詹明明

(1.湖北省中医院,湖北 武汉 430074;2.湖北省中医药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74)

艾灸是将艾叶制成艾条,点燃后通过其温热刺激和药物作用,直接或间接作用于病变位置或相关部位,在治病防病、养生保健等方面具有着独特疗效,是常用的中医外治法。早在春秋时期《足臂十一脉灸经》及《阴阳十一脉灸经》中就提到各种经脉病证均可以通过灸治其所属经脉进行治疗,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载:“艾叶能灸百病”,清代吴仪洛《本草从新》云:“艾叶苦辛,纯阳之性,能回垂绝之阳,通十二经,走三阴,理气血,逐寒湿,暖子宫,以之灸火,能透诸经而治百病”。艾草气香味辛,性温散寒,归肝、脾和肾经,芳香温散,可升可降,具有温经止血、散寒止痛、降湿杀虫和回阳救逆等功效。艾灸在肺系疾病的应用与研究具有特色和优势,现对其临床应用与实验研究现况探析如下。

1 艾灸治疗肺系疾病的范围

艾灸防治传染性肺系疾病由来已久,早在晋代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就有记载:“以艾灸病人床四角各一壮,令不相染”,唐代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亦描述:“宦游吴蜀,体上常须三两处灸之,勿令疮暂差,则瘴疠瘟疟之气不能著人”,在《太平圣惠方》和《本草纲目》中亦有相关记载。2003年非典型肺炎与2019年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COVID-19)均使用了艾灸干预。哮喘是临床常见的肺系疾病,艾灸在各型哮病中均有使用,如过敏性哮喘、变异性哮喘[1]和普通哮喘[2],艾灸可提高患者免疫能力,且对炎性因子水平调节有积极影响,提高肺功能并改善症状积分。慢性支气管炎为肺系疾病中较常见的一种,艾灸治疗可有效改善肺功能、缩短治疗时间[3]。肺癌发病率和死亡率均较高,治疗以现代医学为主导,艾灸在改善肺癌疼痛、躯体症状以及伴随症状上常被选用,魏世民等[4]在临床治疗中总结出艾灸可降低癌痛程度,明显提高肺癌患者生活质量。结核病属于免疫紊乱性疾病,肺结核的发病率较高,严重损害肺功能,艾灸具有调节气血的作用,可调整机体免疫功能,增强机体对病原体的抵抗力,因此艾灸疗法常用于辅助治疗肺结核[5],杨斌等[6]研究结果显示艾灸治疗可提高肺结核患者的T淋巴细胞亚群、CD3+、CD4+/CD8+比值、NK细胞数。慢阻肺、老慢支亦为常见的慢性肺系疾病,非急性期的艾灸治疗临床文献相对较多,艾灸对于提高机体免疫功能、减低炎性反应,从而改善慢病的症状、减少并发症和提高生活质量大有益处。

肺系疾病的病机多为肺、脾和肾三脏的虚损,所以艾灸的选穴上多是与肺、脾和肾三脏相关,治则以补虚泻实为主,灵活辨证取穴治疗。艾灸虽然在肺系疾病中应用较广,但是多结合内科治疗或其他中医外治方法,起到提高疗效、缩短疗程和预防复发等目的。

2 艾灸的实施方法

艾灸治疗肺系疾病以温和灸为主,如悬灸、温灸盒灸[7]还有隔物(药)灸、瘢痕灸以及麦粒灸[8]。热敏灸也是常用方法,并在新冠肺炎的治疗中得到发挥作用[9],多数艾灸操作是设定时间或设定壮数,热敏灸是相对注重灸感和灸量的,强调有渗透、远传、扩散和舒适等艾灸得气热感,每次施灸时间以灸至深部热、远部热、身烘热和额汗出等艾灸得气消退为度[10]。隔姜灸近年来越来越受到重视,既有普通隔姜片灸,也有督脉、任脉隔姜灸,也被称为“大灸”,以施灸面积广、火力大、持久深透且隔铺药物等为特点[11],督脉为阳脉之海,任脉为阴脉之海,任督通,阴阳合,调整五脏六腑及全身气血,扶助人体阳气,阴阳调和则百病不生,隔姜灸中也常辨证结合灸粉使用增强疗效。神阙穴艾炷隔盐灸法也是常用方法[12]。此外,近几年艾灸产品不断更新,以百笑灸为代表的粘贴式艾灸使用越来越多。代温灸膏、隔物灸贴等创新性产品相继问世,其特点是无需点火,自行操作简单方便。

灸感与灸量存在相关性,但因存在个体差异,不能作为单一观察指标衡量温灸效果。所以在文献中可以看到,艾灸时长差别较大,从数分钟到2 h不等[8],这也是造成艾灸时间长短依据较混杂的原因,灵活适量的使用艾灸可以将艾灸的疗效和预防作用得到最大的发挥。

无论是哪种艾灸方法,多配合使用消烟器或安装排烟系统,以减少灸烟对呼吸道的刺激。虽然艾烟具有广谱抗病毒的功效[13],其通过直接影响病毒核酸及核苷酸的组成以对流感病毒、副流感病毒、鼻病毒和腮腺病毒等有良好的抑制和灭杀作用,熏熨时间越长作用越强[14]。但亦有统计表明长期接触艾烟的针灸科医生有咳嗽和咽部不适感的占61.1%,慢性咽炎发病率26.6%[15]。所以呼吸系统疾病的艾灸治疗要重视治疗环境的空气污染指数。

3 艾灸治疗肺系疾病实验研究进展

3.1 机制研究

艾灸刺激不仅可以产生局部治疗作用,其通过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系统对整个机体的功能也可以发挥调整作用[16]。艾灸治疗肺系疾病,有实验研究证明可以调节炎性介质、免疫和神经肽等促进肺系疾病的恢复[17]。华金双等[18]通过逆针灸治疗过敏性哮喘模型大鼠,发现艾灸可通过下调血清白细胞介素-2(Th2)含量、降低肺组织GATA-3蛋白表达减轻哮喘气道炎症的发生和发展。张国山等[19]对卵清蛋白致敏并激发哮喘大鼠模型采用艾灸“肺俞”穴治疗,结果大鼠的吸气阻力和呼气阻力均显著增加、肺通气顺应性显著增高,“肺俞”穴局部皮肤中血管活性肠肽的含量显著升高、组胺、P物质和降钙素基因相关肽的含量均显著降低,与模型组比较差异均具有统计学意义。苏妆等[20]对Lewis肺癌小鼠行艾灸治疗,发现艾灸具有抑瘤增效的作用,其机制可能与明显下调白细胞介素-8(Th8)、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表达有关。杨旭初等[21]将化疗加艾灸直接灸四花穴(膈俞穴、胆俞穴)治疗,治疗后集落刺激因子、白细胞介素2升高,肿瘤坏死因子降低,与对照组比较差异均具有统计学意义,减轻患者毒副反应,改善患者生活质量和体力状况,从而提高患者免疫功能及临床疗效。张伟等[22]用鼻腔滴入脂多糖、腹腔注射卵白蛋白及雾化吸入卵白蛋白引喘制备中性粒细胞哮喘模型后,采用悬灸“肺俞、脾俞、肾俞、膻中”穴治疗,与地塞米松治疗对比,两组治疗后均能够显著降低支气管肺泡灌洗液(BALF)中白细胞计数、脾及外周血辅助性T淋巴细胞17(Th17)含量、BALF中的白介素17(IL-17)含量与右肺下叶维甲酸相关孤儿受体γ的胸腺异构体(ROR-γt)蛋白的不同方法下表达水平,地塞米松组仅在外周血Th17含量上比悬灸组更低,由此可知悬灸可以通过抑制ROR-γt转录因子表达、下调炎性反应因子IL-17含量、降低气道内中性粒细胞水平从而达到减轻中性粒细胞哮喘炎性反应的作用,其疗效与地塞米松相当。

3.2 灸量研究

张伟等[23]还对不同灸量进行了研究,采用温和灸“大椎”穴对哮喘模型大鼠进行干预,悬灸15 min、30 min、60 min、90 min均可显著降低BALF中神经生长因子(NGF)、P物质(SP)、降钙素基因相关肽(CGRP)、神经激肽A(NKA)、神经激肽B(NKB)和磷酸化细胞外信号调节激酶(pERK)含量,悬灸15 min、30 min和60 min组之间各项指标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随悬灸时间的延长,各指标变化更加明显,而悬灸60 min组与悬灸90 min组之间各项指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从而说明悬灸“大椎”穴可减轻哮喘的神经源性炎性反应,随着灸量的增加,对哮喘大鼠的神经源性炎性反应的改善作用也在增加,艾灸60 min是饱和灸量,而90 min的治疗时间并不能进一步提高疗效。

3.3 艾烟研究

艾烟的争议一直以来较大,尤其在呼吸系统疾病中质疑较多,认为艾烟会对肺组织产生不良刺激,不利于肺系疾病的恢复。艾条燃烧后通过热裂解、化学反应等挥发性成分发生明显变化,艾烟的成分为燃烧点附近挥发油的氧化产物、燃烧颗粒物以及燃烧后气体的混合物,主要产生烯烃类、酚类和苯类等化合物[24]。艾烟中含量较高的如六次甲基四胺非毒性物质,也有多种高毒性物质如苯酚、邻苯二酚、对苯二酚、苯甲醛、CO和焦油等,会对机体血液循环系统、呼吸系统和免疫系统造成一定不良影响[25]。但也有研究认为艾烟对肺脏的影响有限。刘宏等对吸入不同浓度艾烟对大鼠肺组织结构及血清中CD4+/CD8+进行检测,将各组大鼠分别暴露于无艾烟环境及10 g、25 g和70 g艾绒完全燃烧后的艾烟中,每天2 h,持续30 d,结果发现高浓度艾烟暴露组大鼠肺组织中出现炎症反应,而中低、中浓度的艾烟较高浓度的艾烟对肺脏损伤小,高浓度艾烟暴露组大鼠CD8+T淋巴细胞百分率均高于正常对照组及低、中浓度艾烟暴露组,高浓度艾烟暴露组CD4+/CD8+值低于正常对照组及低、中浓度艾烟暴露组,从而说明不同浓度艾烟对大鼠的肺组织形态及免疫系统均有影响,其中低、中浓度的艾烟较高浓度的艾烟对肺脏损伤小,且能够更好地调节免疫水平,提高机体免疫功能[14]。周次利等[26]通过对大鼠进行高、中和低剂量艾灸生成物实验,将大鼠每天在相应浓度艾灸生成物中暴露4 h,每周5 d,持续2个月,高剂量艾灸生成物恢复组经2个月高剂量艾灸生成物刺激后,在空气中自然暴露21 d作为恢复期,结果肉眼下,除中、高剂量艾灸生成物组分别有1只大鼠肺部表面可见小的灰色或黑色斑点外,余各组别大鼠肺部均未见异常;光镜下,低、中和高剂量艾灸生成物组部分大鼠支气管及肺泡可见不同程度炎性细胞侵润、肺泡隔增厚,其中高剂量艾灸生成物组较为明显;而高剂量艾灸生成物恢复组大鼠支气管及肺泡炎性细胞侵润现象与肺泡隔增厚现象较高剂量艾灸生成物组大鼠明显减少。由此推测大鼠肺形态的影响与艾灸生成物的浓度有一定相关性,但是艾灸生成物对大鼠肺形态的影响具有可逆性。

3.4 空气环境研究

通风是目前艾灸场所普遍认知,利用自然通风或者排烟设施通风。鲁松林等[27]通关分析艾草燃烧颗粒物,发现艾草经过燃烧后散发的颗粒物大部分处于1 μm以下,且粒径在100 nm附近的颗粒呈现出明显的高浓度分布,该粒径范围内的颗粒远低于PM2.5的标准值(2.5 μm),因此很容易被人体吸入而产生危害健康的影响,建议保持空气流通或医患人员配制较好的防PM2.5口罩,以减少对颗粒物的吸入。段文秀等[28]通过建立艾灸临床环境,委托专业检测公司分别在10根艾条同时燃烧后0.5 h、1 h、2 h以及燃烧0.5 h开门通风5 min和燃烧1 h开门通风5 min 5个不同时间点上对空气中CO、NO2、PM10和PM2.5的含量检测,结果点燃10根艾条0.5 h开门通风5 min和点燃10根艾条1 h开门通风5 min后灸室空气中浓度低于国家标准,所以推荐保持良好的排气通风。

4 艾灸在新冠肺炎的防治应用

COVID-19为传染性疾病,艾灸在COVID-19的救治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艾灸在多个官方治疗方案中被肯定和推广,中国针灸学会在2020年2月9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针灸干预的指导意见(第一版)》[29]中推荐艾灸在新冠肺炎中的应用,并明确指导原则;2020年3月4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针灸干预的指导意见(第二版)》[30],建议根据病情宜针则针、宜灸则灸或针灸合用,同时推荐中医外治法的积极使用,如穴位敷贴、耳针、穴位注射、刮痧和穴位按摩等,根据COVID-19病机的变化,发病期、缓解期和恢复期均可采用艾灸外治法[31],艾灸具有扶助正气、祛寒除湿和退热等作用,可发挥灭活病毒、调节免疫、解热退热、空气消毒和减轻肺组织炎症等功效,能弥补西医在新冠肺炎治疗中的不足,从而改善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治愈率,缩短疗程[32]。疫情期间,刘保延会长牵头的非接触式医患互动诊疗模式隔物灸贴独具特色,建立移动互联网络新冠肺炎灸法非接触式医患互动诊疗平台,依托该平台远程指导患者隔物灸贴治疗,为抗疫医护人员的预防和隔离病人的治疗提供了具有创新性方案,根据不同人群和疾病不同阶段,采用辨证取穴,210例症状分析证明互联网模式下隔物灸贴技术运用于防治新冠肺炎具备可行性,不仅对患者咳嗽、乏力等症状和心理状态具有改善作用,且可能对一线医护人员起到预防保健作用,同时,隔物灸贴也体现了艾灸产品研发成果[33]。王明杰等[7]对7例COVID-19确诊患者在抗病毒、抗炎、补液等对症支持治疗以及中药清肺排毒汤基础上辅以艾灸治疗,结果无不良反应、疗效较好。黄仙保等[9]对42例COVID-19(普通型)患者结合热敏灸治疗,选取腹部神阙、天枢穴区,根据“探感定位,辨敏施灸,量因人异,敏消量足”的标准施以热敏灸,通过治疗前后对比,热敏灸能够有效减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负性情绪,改善胸闷、纳差症状,患者接受程度亦较高。董善京等[34]对武汉青山方舱医院内36例确诊为新冠肺炎(轻型、普通型)的腹泻患者采用辨证悬灸治疗,寒湿困脾型、脾胃虚寒型、肾阳不足型和肝气郁结型分别施以不同穴位灸法,结果腹泻的总有效率为97.2%,治愈率为69.4%,患者满意度较高。艾灸或任督灸亦可用于COVID-19恢复期体质的恢复[11,35],提高生活质量,帮助患者早日回归正常生活轨迹。COVID-19患者艾灸需注意灸量和时间,避免损耗阴津,同时要注意艾灸耗材的消毒与卫生。

5 小结

艾灸在肺系疾病治疗中实用性强,无论是内科还是肺系传染性疾病均可使用,其临床与基础研究均支持艾灸在肺系疾病中的推广,而且艾灸经济负担小、操作简单易行,作为辅助的中医外治法具有较为广阔的发展空间。目前艾灸产业链的快速发展背景下,相关标准化缺位,例如艾条的标准、艾灸适应症的规范、艾灸耗材与排烟系统的要求、灸量灸时的把握以及艾灸疗程等内容,需要行业规范来管理,以便于艾灸大数据的积累与艾灸国际化的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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