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 多重悲情维度下的小人物慢叙事研究

2021-03-27 10:37王微
电影评介 2021年19期
关键词:命运内心情感

王微

由李霄峰执导,章宇、宋佳等领衔主演的悬疑类型影片《风平浪静》,以缓慢的节奏和表现手法,将悬疑、犯罪等类型进行融合,增加了影片的复杂度与开阔度。该片以“无辜的罪人”为切入点,对传统的父子关系和教育公平等时代话题进行解构,通过将个人命运变迁与时代背景密切融合,及时回应大众关切的现实问题,对巨变下小人物的无奈与无助进行叙述,使人物内心波折与时代痛点相融合,直击观众内心,彰显影片的现实批判意义。

一、复合形态:“悲剧式”意境美学

从审美形态上看,影片《风平浪静》的审美风格属于一种以情感表达映射社会现实的“悲剧式”美学形态,通过打造诗意般的故事场景,用触及精神底层的人物情绪,使观众从压抑的影片空间中“解脱”,展现悲壮、悲剧和悲悯等深层次意境美学。影片对现实话题的生动映射,通过银幕一一释放,成为触动观众内心且不断激活的审美素材。

(一)外在形式的审美形态:静止空间的局促表达

影片《风平浪静》结合具体故事主旨及创作情景,从镜头拼接、人物素材和情感表达等多个细节出发,塑造出破旧、静止的银幕场景。主人公宋浩逃离西园15年,但其叙事场景中的破败、落后等元素仍然存在,如同时间停滞一般,导演以“慢下来”“停下来”的创作风格,回应了个人“慢情感”与时代发展“快节奏”之间的冲突;用凝固的故事场景书写了人物内心的成长历程,刻画出主人公对旧年往事的依恋与不舍。同时,影片亦在局促的小镇空间中,用看似风平浪静的画面来掩盖人物内心的喘息悲情、无处宣泄的委屈和波涛汹涌的渴望——影片最终通过重建精神秩序,冲破了人物内心的禁锢与空间约束。

(二)内在思想的审美形态:写意倾向的压抑表现

《风平浪静》展示了源自男性的力量质感,通过塑造热情、宽厚和真诚的女性形象,唤醒了主人公宋浩对人生、对真我的渴望与回归,成为真正推动其自我找寻、自我救赎的关键力量。由于一场意外引发的特殊伤人案件,使原本成绩优异的高中生宋浩逃离家乡;在以“罪人”身份逃离故乡时,他选择了日复一日雕刻石佛的“自我救赎”式工作,直至母亲去世,他才在返乡过程中遇到了主动追求自己的同学,这使他开始渴望温暖、感受生活……影片中,演员章宇用真实自然的表演风格,成功塑造了宋浩特殊的人物形象,给观者直击内心的悲怆情绪与反击命运的力量感。宋浩特殊的人生经历使其只能以压抑的情绪,生活在灰暗地带,该片通过对其悲情的人物命运进行叙述,引发观众对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命运的思索。

(三)超越自我的审美形态:回应时代的大胆突破

主人公宋浩的人生经历是推动电影《风平浪静》审美走向的内在逻辑,也是创作者将人物命运与时代发展相融合的意义呈现。主人公凄楚的命运是对时代问题的整体呈現与集中反映,从被同学顶替保送名额,再到“被杀人”,他的人生始终被别人操控、影响。[1]当宋浩收获爱情,憧憬幸福生活时,他再次被命运裹挟,接下来他不得不用近乎疯癫的爆发来展现自己的绝望。最终,宋浩在西园码头以弑父的方式来对命运进行反抗,以自杀的方式实现了内心的解脱。

二、冲突显现:暗流涌动下的博弈

《风平浪静》将创作镜头聚焦时代变化,将故事背景设置在20世纪90年代的小城市,以大时代背景下人物命运的多样变化,揭示人物内心的复杂性;通过讲述原成绩优秀的高中生在保送名额被朋友顶替后的失控人生,重点刻画个人在遭遇不公平对待后,自我内心的挣扎与博弈救赎。影片凭借演员的细腻表演,将创作镜头对准普罗大众以及时代巨变中小人物的内心世界,深刻揭示了“风平浪静”下的隐秘情感与暗流涌动。

(一)伦理的家庭悲剧:“趋利重利”的父子冲突

父子亲情关系原本是现代社会体系中较为稳固的关系之一,但在影片中,主人公宋浩与其父的关系恰恰是一种现实与预期关系的“矛盾体”。父亲看上去敦厚、有责任心,但面对儿子的重大失误、保送名额被顶替等各种人生波折时,其始终没有做出正向选择。[2]在儿子失误伤人后,作为父亲没有及时妥善处理,反而为了掩盖真相,以“关键一刀”的方式加剧事件恶化。随后,在与妻儿沟通时,父亲非但没有将真相告诉二人,反而将其作为要挟妻儿的资本,最终引发主人公弑父的故事悲剧。

(二)社会关系的叙事悲剧:“似友实敌”的友情冲突

影片中,李唐成为决定、影响和改写宋浩人物命运的关键角色。从最初李唐帮助宋浩出头,反抗游戏厅内他人的欺凌到其顶替宋浩的保送名额,再到他看到宋浩走进万有良家,并以此为把柄,操控宋浩及其父亲的人生。[3]在一系列重大事件“裹挟”下,原本单纯的青少年友情关系变得立体、复杂,宋浩没想到原本形影不离的好友,会转身成为侵占、剥夺和操控自己的敌人。影片通过巧妙设计剧情,聚焦人物矛盾,使观众对其中呈现的人物关系形成了深入认知,取得理想的叙事效果。

(三)恋人的爱情悲剧:温情推动回归真我

与影片中父亲的自私趋利、朋友的欺凌操控相比,来自爱情的鼓舞成为唤醒宋浩真我回归的重要推动力。影片中塑造的潘晓霜、母亲徐瑞芳等女性形象,是影片中的一抹亮色,也是启发观众向德、向善的重要力量。当宋浩与潘晓霜15年后再度相遇,面对坦荡真诚的爱意表达时,宋浩以惶恐的心态回避和拒绝,并非他不爱,而是源自其内心的自卑与自我惩罚。潘晓霜主动追求宋浩并给予他“家的温暖”,其后又将有助于破案的材料交给警方,完成了宋浩的遗愿。影片塑造的潘晓霜充满对爱情的坚定、对生活的真挚欲望。在影片结尾部分,潘晓霜料理完所有事情后,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展现了独有的担当。

(四)自我的个体悲剧:“舍生取义”的悲怆之感

主人公宋浩是被生活所抛弃和蹂躏的人物,因为一次意外远走他乡,在历经15年东躲西藏后,因母亲去世重返故乡,发现父亲早已另结新欢,并用小儿子替代了没有希望的自己,而当年顶替自己名额的同学已成为呼风唤雨、要挟父亲的地产商。15年后,原本“风平浪静”的局面,而同学潘晓霜的出现为宋浩带来了新的希望,使其决定揭开内心伤疤,并彻底改变了其最终人生轨迹。宋浩的人生经历是电影《风平浪静》文化反思与情感共鸣的重要切入点,其人物命运是悲惨的,从一开场在游戏厅被人欺负、被顶替保送名额再到失手“被杀人”等,其个人命运始终处于“被动选择”的状态。[4]直至同学潘晓霜的出现,唤起了宋浩对温情生活的向往,渴望通过结婚生子来尝试感受人生,而这仅仅是另外一种回避方式,并未真正实现自我救赎。即使影片结尾宋浩以弑父、自杀的方式了断了内心的压抑和矛盾,但这仍然是一种负面、消极的处理方式,道尽主人公的悲怆一生。

三、价值解读:现实底色的文化反思

电影《风平浪静》文艺特征浓厚,重点围绕爱情、犯罪和亲情等具有大众认知度的话题进行创作,呈现出鲜明的现实底色,在压抑束缚的影视风格中表达真实情感,以生活化的方式呈现故事情节,共同推动故事发展,凸显了影片的情感张力,亦反映了创作者对现实生活的反思与理解。

(一)价值导向的多元裂变

电影艺术是源于社会生活的艺术升华,其中浓缩了当前的社会文化语境,关切和回应了大众的审美诉求。虽然杀人、犯罪是推动该片不断发展的重要情节,但导演刻意淡化了犯罪过程,转而重点描述犯罪过程前、后不同人物的内心情感变化,将原本看似偶然的社会事件逐一串联,深层次回应了大众关切的现实矛盾和社会话题。创作者重视人物内心细微情感的抒写,弱化了影片的悬疑性,在讲述高考顶替入学、利益交换和重男轻女等一系列社会话题的同时,用更加客观的方式设定了符合观众理解与认知的故事情节,在展现与命运抗争、对光明的渴望等情感基础上,进一步传递影片表达的社会批判性话题,回应了大众对教育、对社会和家庭等多个领域的现实关切。

(二)隐忍之苦的情感回归

影片《风平浪静》的片名与剧情实质之间呈现一种结构矛盾与错位现象,“风平浪静”层面下是暗流涌动,宋浩自我救赎的背后是个人对现实压抑的无奈反抗。相隔15年后如出一辙的命运安排,是推动影片叙事发展的基础逻辑,宋浩从高考保送生到四处逃窜的犯罪嫌疑人,顷刻之间,个人命运急速转换,而造成其悲剧命运的关键人物则是自己身边敬重的师长、父亲和朋友。影片对复杂人性进行探讨,通过挖掘、扩大错综复杂的故事内核,用“风平浪静”的表象掩盖了被逐渐放大的人性私欲,尤其是当主人公宋浩在经历一系列矛盾事件后,用“以命相抵”的方式来解脱个人的灵魂,在道尽人性压抑、隐忍之苦中实现了自我情感升华。

(三)现实语境的艺术虚构

该片无疑是对社会热点问题的大胆解读与艺术化创作。影片开篇即讲述了“顶替上大学”的故事,与大众普遍关注的“教育公平”问题之间形成了有效关联。父亲在最初处理儿子宋浩面临的人生困境时,并未起到积极担当、有效化解的身份角色。当得知儿子保送名额被顶替,原本要与李唐父亲进行理论,却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升迁诱惑下选择了牺牲儿子的前程来与世俗妥协。在发现儿子误伤人之后,宋建飞没有及时对人进行救治,反而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父亲甚至用情人生下的小儿子来替代宋浩,传递家庭的希望。本应该守护宋浩、给他安全感的父亲,反而共同参与“围猎”自己、迫害自己的行动。影片通过采用扩大各种矛盾点、聚焦故事冲突的创作手法,将父亲宋建飞对儿子的种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一一呈现,使高考顶替等社会矛盾问题与父子关系相嫁接,加深了观众对社会矛盾现象的反思。

(四)时代折射的破碎之美

《风平浪静》通过讲述大时代洪流下,主人公失手伤人后的逃亡生涯,用充满迷失、渴望救赎的人物心理,叙述渴望“风平浪静”与现实“暗流汹涌”的矛盾冲突,将小人物的无力、无奈刻画得栩栩如生,使观众在痛惜片中宋浩行为的同时,也在内心涌现出五味杂陈的观影悲情。虽然影片名为《风平浪静》,但“平”与“静”是一种被强行压抑、欲言又止的“伪平静”。一连串的失误,引发了数个家庭命运的变迁。虽然从影片故事情节表面看,种种恶果都与宋浩本人相关,但背后诱因无一例外,皆是人性之恶的映现。影片通过使用“棱镜对比”的情感表达方式,将李唐之恶与宋浩之善、宋父之虚伪与妻子之赤诚进行对比叙述,向观众呈现人性的复杂特征,呈现了现实世界与精神空间的多元化差异,片中涌现的观点充满人性悲凉与小人物的哀叹。

结语

《風平浪静》在呈现最佳艺术审美状态的同时,将人性本质与社会现象一体融合,引发观众对时代文化的深度反思。影片既抨击了教育不公等社会问题,也拷问了人性的贪欲与底线。面对当前快速发展的社会节奏,小人物与大时代之间的矛盾不可避免,影片或许在最后给出了解决的办法,即勇敢直面未来,公义终将到来。

参考文献:

[1]薛婷.悲剧美学的历史关照——解读武侠电影《绣春刀》系列[ J ].电影评介,2018(18):42-44.

[2]张雯.身体图景中的创伤记忆、情感化审美与生存哲学——以电影《地久天长》为例[ J ].东南传播,2019(10):46-48.

[3]李俊,崔雪原.从“求真”到“审美”:由《烈火英雄》观照新闻改编电影之维[ J ].电影评介,2020(12):52-54.

[4]陈林侠.自然与当下中国电影的审美内涵及其叙述可能[ J ].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03):5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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