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世耀 ,胡青倩 ,李喃 ,李沄璋 ,毕忠松 ,
(1 黄山学院 建筑工程学院/徽州建筑研究中心,安徽黄山 245041; 2 四川大学 建筑与环境学院,四川成都 610065)
古徽州位于今皖南地区,始于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设置的黝(宋以后称黟)、歙二县,宋宣和三年(公元1121 年),改歙州为徽州。 徽州地区文化遗存的数量及类型均极其丰富,其中包含徽州寺庙建筑遗产。据史料记载,徽州的寺庙始建于晋,盛行于唐宋,至清末,歙县尚有寺院242 所。 明初,歙县寺院划归十大丛林分管,一丛林管十寺,一寺管十庵。歙县小溪村小溪院为第十丛林所在地,因而得名“丛林寺”,为“十大丛林”之一,始建于唐太和五年(831 年),见证了徽州历史的发展与变革。 随着历史上中原仕族的三次南迁,不仅为徽州地区带来了“人稠”,更重要的是带来了中原文化,儒家思想在徽州地区生根发芽。在此背景下,徽州建筑在建筑布局及结构形制等方面均体现了中原文化与徽州古越文化的融合发展。 作为徽州地区为数不多的寺庙遗存,丛林寺在建筑形制、 建筑彩绘等方面既具有北方寺庙建筑的特点,又具有鲜明的徽州地域文化特征,具有较高的历史、文化、艺术及宗教价值。
本文以歙县丛林寺为例,从建筑形制、建筑彩绘等方面探析其建筑特征,并对其保护及利用提出初步思考与建议,以期为徽州寺庙建筑研究与保护提供有益参考。
丛林寺位于小溪村村东南一千米处的双峰脚下,寺院整体坐南朝北偏西,背靠双峰山,前面为开阔农田。丛林寺整体占地面积8300m2, 主体建筑大雄宝殿之左原有拈花庵,又有华严堂,大雄宝殿之右原为九公庙, 大雄宝殿之后为准提阁。 丛林寺现仅存主体建筑大雄宝殿及周边后建僧房 (图1、图2)。
图1 丛林寺总体布局图
图2 丛林寺及周边环境
丛林寺始建于唐太和五年(公元 831 年)。 宋宣和四年(公元1122 年),“小溪人项庸割地四亩徙建稍南之山下, 供神主牌位于寺中,称庸公祠。 ”[1]
明天启六年(1626 年),项氏家族大修丛林寺, 基本保持原有总体建筑空间格局, 此后徽州休宁著名画师丁云鹏为丛林寺绘24幅观音大士像及十八罗汉壁画。 该壁画一直留存至今,其饰以大量山林图及观音画等佛教题材的明代彩绘是皖南地区明代佛教壁画技艺的重要实例。
清中期,“里人项琥有志重建寺宇, 惜年未六十而殁, 所怀未遂。 其子士瀛等同侄士灏仰承厥志,于嘉庆五年(1800 年)建造寺之山门,增整大雄宝殿,金碧辉映,灿然一新,就殿之右的后方建拈花庵,庵前为僧寮、方丈厅,称华严堂。 殿后为香积厨、农具所。 ”[2]
清同治元年(1862 年),丛林寺因战乱焚烧破坏,拈花庵、方丈厅等建筑损毁严重,仅存大雄宝殿,丛林寺建筑空间格局的完整性受到较大影响。
清同治七年(1868 年),项氏家族项恒尧、项维祥提倡修复丛林寺,大雄宝殿周边遂增建徽州民居建筑风格的僧房建筑群,恢复了丛林寺建筑的整体完整空间格局。
据史料载,项氏家族自唐清泰三年(936 年)从郡城迁居小溪后,在村周除捐建丛林寺外,历史上另有莲台、镇子山堂、多宝庵、金轮庙,但多数已不存在,唯独丛林寺建筑得以遗存至今,而且今天依然由项氏家族进行管理。 这从侧面上反映了丛林寺与项氏家族的紧密联系, 可以说丛林寺是家族寺庙的一个典型遗存, 这也是丛林寺与徽州乃至其他地域寺庙不尽相同的一个典型特征, 也许正是这座已经近九百年的徽州寺庙建筑得以遗存的主要原因。
丛林寺地处徽州,大雄宝殿建筑为歇山顶佛教殿宇,其周围保存有完整的僧房组群,均为徽州民居形式建筑,与其他寺院建筑均有区别,在建筑形式上独具地方建筑特色。
主体建筑大雄宝殿面阔 12.37m, 进深 12.32m,占地面积152.4m2。内部空间构架为单层建筑, 屋面为歇山顶式, 屋面正脊中置一葫芦宝顶(图3)。
平面由柱框组成,四周为檐柱。 四周檐柱计12根,内柱计4 根,总计柱数16 根。 正面三间,边间面阔为 2.54m, 明间面阔为4.67m;山面三间,边间面阔2.54m,明间面阔4.66m(图4)。
前后檐缝和两歇山檐下缝装置有额枋, 前后檐缝额枋下中间装槅扇门,边间及歇山檐额枋下封墙。 外檐屋面四转角为嫩戗起翘的翼角, 外檐屋面铺盖小青瓦(图5、图6)。
图3 大雄宝殿现状图
图4 大雄宝殿平面图
图5 大雄宝殿正立面图
图6 大雄宝殿外檐屋面翼角
内檐梁架为抬梁式,由三架梁、五架梁组合而成,分别在各承重梁架上背置设立童柱、仔架枋搁屋面桁条。 屋面为歇山屋顶,有飞椽建制,以挑头木挑承撩檐枋,椽口有望板建制(图7、图8)。
图7 大雄宝殿1-1(明间)剖面图
图8 大雄宝殿歇山顶屋面
大雄宝殿内中间四柱上架横枋,枋上座12 组斗拱托起藻井,天花板上彩绘翔龙腾云图案(图9)。除藻井天花彩绘之外,其他天花板均绘有龙凤纹及植物纹彩绘(图10)。 大雄宝殿内照壁后,旧有高2.6m、宽4.16m 的十八罗汉水墨壁画,尽管粉墙漶漫,磨损过甚,画作已漶浸不清,但残留墨迹中,山林仙境以及罗汉栩栩如生的形象依稀可见,其中右上角的乘龙罗汉尤为清晰逼真。
图9 大雄宝殿藻井斗拱及天花彩绘
图10 大雄宝殿天花彩绘
大雄宝殿照壁后左右山墙有白描观音大士像24 幅, 以山水花木作背景,俱为圆形构图,以直径67cm 的圆圈为界,呈五花瓣、七花瓣排列,有“童子拜观音”“渡海观音”“侧坐观音”等形象。 壁画线条流畅,构图细腻精妙, 人物丰姿仪态、 须发眉睫栩栩如生,为徽州建筑壁画中的佳作,但是都没有款识(图11)。
关于壁画的出处,清道光《歙县志》记载:“殿有丁云鹏水墨罗汉。”民国《歙县志》载:“壁有丁云鹏水墨观音罗汉像。”[3]相关研究也支持这一观点,《徽州大姓》“歙南小溪项氏考”一节中论述“壁画出自明代宫廷画师、休宁人丁云鹏之手”[4],范立等学者[5]从谢赫“六法” 入手, 得出 “基本可以印证丛林寺壁画系丁云鹏所作的结论”。 金延林学者[6]亦对丁云鹏及其画作进行了研究,也认为“丁云鹏的这24 幅观音像既有远离尘世喧嚣的清静,又有现实的世俗情境, 完美地表现了中国传统文人在现世中追求出世的精神希冀” 。
图11 丛林寺大殿白描观音大士像壁画
丛林寺历史悠久,始建于唐代,现存大殿是明代遗构,为歙县仅存歇山顶佛教殿宇,整座殿堂小巧玲珑,又不失华美,具有徽州地区鲜明的地方建筑特色。 而拈花庵、华严堂又为徽派民居形式建筑,在山林田野之中,显得十分和谐,独具地方特色,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
丛林寺大殿壁画为明代书画家丁云鹏所作,董其昌曾称其所绘神佛罗汉为“三百年无此作”。 此壁画罗汉像栩栩如生,24 幅观音图皆墨笔白描,细见毛发,线条流畅,人物丰姿怡然,堪为珍品佳作,是徽州宗教壁画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与众不同的艺术特点和重要的文化艺术价值,是研究佛教及美术历史的重要实物例证。
丛林寺始建于唐,宋迁现址,明清时曾多次维修,是歙县十寺中保存较完整的一座寺庙建筑遗产,其历史变迁与项氏家族及徽州文化的发展密切相关。 同时,丛林寺壁画由明代书画家丁云鹏依观音三十三相进行创作,重点反映了观音信仰在徽州的传播情况和人们的宗教文化生活, 是佛教在徽州地区传播发展的产物,是人们精神信仰的需要,具有重要的宗教、文化价值。
作为安徽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丛林寺建筑及其壁画彩绘在文物的保存、保护及利用上面临着诸多挑战。
首先,在文物的保护上面临着较大挑战。 前期经过一定的修缮,丛林寺主体建筑大雄宝殿文物保存现状相对较好,大雄宝殿建筑的真实性得以较好地传承。 但由于历史及人为改造的原因,其他建筑如拈花庵、华严堂、准提阁等被改建,大雄宝殿周边建筑也被改建为僧房,现为村民居住的民居,因此丛林寺建筑整体布局的完整性受到了较大影响。
其次,大雄宝殿内的彩绘保护面临着较大挑战。 彩绘出现了较为严重的褪色、脱皮、起鼓等现象,特别是大雄宝殿内照壁后十八罗汉图水墨壁画破损严重,急需采用技术手段进行壁画彩绘的修复及预防性保护。
另外,在管理和利用方面亦面临诸多挑战。 由于无专职管理人员,原有宗教功能亦没有得到较好的发挥,丛林寺已然是“关门谢客”的状态,这些都不利于遗产的保护。
依据丛林寺面临的主要问题与挑战,在其保护与利用方面我们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下功夫:
一是全面开展丛林寺特别是大雄宝殿建筑本体及建筑彩绘的研究工作,深入发掘以丛林寺为代表的徽州寺观建筑及其彩绘的价值特征。
二是从文物保护的角度加强管理,对丛林寺进行整体性保护修缮,包括对庭院空间的保护修缮,从工程技术的角度保护丛林寺建筑空间布局的完整性和建筑本体及彩绘艺术的真实性。
三是开展大雄宝殿建筑彩绘艺术的保护工作, 通过无损检测、三维激光扫描等现代技术手段探索壁画的构图艺术、颜料构成、施工工艺等,在此基础上结合传统修复手段与现代修复技术,开展大雄宝殿建筑彩绘的保护修复工作, 特别是预防性保护工作。
四是开展展示利用工作。 展示丛林寺建筑本体,恢复原有的寺庙宗教层面的功能, 即物质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综合展示。 可结合现代技术手段进行多样化、灵活性展示,即通过文物本体、图片文字、多媒体影像、互联网+、虚拟展示等多种途径和手段展示丛林寺的建筑彩绘及其悠久的历史文化。
作为徽州地区为数不多的寺观建筑遗存,丛林寺基本保持了明、清时期建筑格局,主要建筑文物大雄宝殿在建筑形制特征、材料和工艺特点等方面均保留了历史原状,具有徽州地区鲜明的地方建筑特色。 特别是极为丰富的明代壁画等建筑彩绘遗存,是徽州宗教壁画的重要组成部分,制作精美、内涵丰富、布局独特、画面和谐典雅, 具有与众不同的艺术特点和重要的文化艺术价值。同时寺院仍保持了佛教宗教活动场所的功能,体现了突出的宗教价值和典型的徽州地域文化特征。
而在其保护及利用上,要从多角度、全方位开展建筑、彩绘等相关研究,在此基础上开展整体性修缮,以保护遗产的真实性与完整性,从而更好地发挥遗产传播文化价值的基本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