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猜想,青藏高原上众多耐寒的动物应该是起源于北极,在更新世冰河时期向南扩散到青藏高原。但最新的古生物学研究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走出青藏高原”的剧情:冰河时期来临之前,地球整体的气候相比今天要温暖湿润许多,在海拔已经与今天相差不多的青藏高原上,披毛犀、野牦牛、野马、野驴、盘羊、岩羊、雪豹、北极狐等动物的祖先,提前经历了寒冷环境的锤炼。待到冰河时期,它们扩散到了整个欧亚大陆北部,参与构成了冰河时期繁盛的猛犸象-披毛犀动物群。冰期结束时,曾经最辉煌的猛犸象和披毛犀都灭绝了,牦牛却顽强地存活至今,成为青藏高原上现存体型最大的动物。
野牦牛體型庞大,肩高可达1.6~2.2米,体长2.5~3.3米,体重300~1000千克,雌性体重为雄性的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除了口鼻部为白色,绝大多数野牦牛通体毛发为黑色或深棕色。野牦牛四肢粗短、躯干壮硕,通体覆盖厚实蓬松的长毛,极好地适应了严寒的气候。
相比于其他牛属物种,野牦牛多1~2对肋骨,胸腔容积大,心肺功能强健(非高原物种在高原长期生活易患上肺动脉高压和右心肥厚),肺泡数目多,红细胞携氧能力强,极好地适应了低氧的环境。而秉承牛属动物强大的消化能力,野牦牛能以其他物种难以消受的最粗糙的植物为食。此外,一对硕大的犄角让野牦牛极具战斗力。除了狼群和人类,成年野牦牛就没有其他的天敌。
野牦牛分布图
野牦牛的历史分布区遍及整个青藏高原,随着人类生活区域的逐渐扩大,这种暴脾气庞然大物的栖息地也不得不一点点缩小,现在主要分布在西藏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青海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新疆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三大人迹罕至的保护区中,成年个体数量不足1万只。
野牦牛的生活方式和大多数大型食草动物相同:在非繁殖季节,雌性和幼崽组成大型的雌幼群生活,雄性一般单独活动或者结成小型的雄性群;在繁殖季节,雄性彼此争斗,胜出者占据一定数量的雌性,构成繁殖群,而失败的雄性只能被当作“路人”围观。
野牦牛的驯化后代家牦牛广泛分布在整个青藏高原及周边的人类生活地区,总数超过1600万头。在几千年的驯化过程中,家牦牛经历了种群瓶颈、人工选择及与黄牛的杂交育种。相比于祖先,家牦牛的体型显著变小,雄性家牦牛只相当于雌性野牦牛的大小,而雌性家牦牛的体重更是减少到大约200千克。虽然体型变小后让家牦牛更加驯服,但也同时带来了力量变弱和抗逆性变差的缺点。家牦牛的生活方式大体类似于野牦牛,不同之处在于,一部分雄性家牦牛从小被阉割,性格变得温顺,长得也更快,而且会和雌性混群生活。
除了体型上的区别,野牦牛的犄角先从头顶向身体两侧伸展,之后折向前方,最后角尖向上弯曲,而家牦牛的犄角明显更细,间距更窄,而且通常竖直向上,没有野牦牛犄角那样优美而气势逼人的曲线。
考古学和古人类学的研究发现:早在3万年前青藏高原上就存在现代智人的活动痕迹。但直到7300年前,家牦牛的驯化为藏族先民带来了稳定的生存物资,才引发了青藏高原上第一次人口爆炸;3600年前,大规模农业的实现引爆了青藏高原上的第二次人口增长,而这次人口的增长也带来了家牦牛种群的大规模增长。也就是说,傍上牦牛的大腿,人类才开始在青藏高原上立足。
藏族阿妈在挤牛奶(摄影/陈怀庆)
而对于高原上的人类来说,拥有一群牦牛就意味着获得了相应的生活方式和态度。直到如今,牦牛仍然是牧区藏族人民最为重要的生存依靠,也提供了藏族人食物中几乎所有的蛋白质和脂肪来源。
牦牛以群体的方式自由生活在野外,每隔一段时间要轮换草场,以保证牧草得到恢复,于是牧民支起了帐篷,过上游牧的生活。赶牦牛、捡牛粪、挤牛奶、打酥油……繁重的工作占满了一整天。还要时常担心狼群来吃小牛,或者冬天的雪灾让牛群挨饿受冻。牧区生活虽然辛苦,但也让牧民与大自然充分接触,和众多的野生动物相处,享受着额外的乐趣。
野牦牛作为青藏高原上顽强、庞大和富有力量的生命,就像是荒原至死不屈的灵魂。而它的后代家牦牛,是人类世世代代相依为命的生活支柱和极具象征性的文化载体。牦牛,就像是大自然与人类矛盾关系的一个缩影:一面势不两立,一面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