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雪
我喜欢浪费甜蜜的祝词,
从一朵苹果花一直到它累累的果实。
我赞美它——
与薄凉、逆光、雾霭构成的差别,
没有裂痕地结实,一步步甜下去。
我喜欢挂在绳上的衣物,
离开人体,沥干了多余的水分
像获得了一切的准许。
我赞美它的自由,在阳光下
细细的碎花成倍地荡漾着香气
和自身的空旷。
我赞美半开的门,此刻朝阳,
所剩的宽度不多。一段摩擦关在里面,
穿制服的人可以瞥见室内,
但不足以使一床、一桌、一错句
被轻易推开。
我喜欢小宅境,闭上眼睛,
赞美转身抵达的迎接和平凡的事,
每一个都接受另一个的分歧,
然后和解。每一个都身无长物,
只剩下了“我们”。
它素来不做冒险之事。
静谧,微息。
爬青藤,院落冷寂,
赤脚于奇崛、裂松。
爬奇石,白云归去,
八百里楚河汉界被摸到时,
高处皆矮,输赢全无。
它素来不做冒险之事,
比如垒石、伐木、筑长城。
它进出泥土,与野葡萄、
石榴、藤梨相安无事,
不似头顶上那颗流星
匆匆来去中似一根断线或一段语言消失。
当它拱出了沙粒,海啸后
沙海激扬不过是杳然的顿挫,
那逐渐散去的,像露水
只漫过了它小小的惊讶。
当它爬出了砖头瓦砾,
在大地震中侧身倾斜的那一刻,
目睹的虚弱和卑怯,
竟然是山河和石头,而非自己。
钟响,百里寂静。
旧尘震落,又覆上了新尘。
它素来不做冒险之事。
静谧,微息。
爬青藤,院落冷寂,
赤脚于奇崛、裂松。
爬奇石,白云归去,
八百里楚河汉界被摸到时,
高处皆矮,输赢全无。
它素来不做冒险之事,
比如垒石、伐木、筑长城。
它进出泥土,与野葡萄、
石榴、藤梨相安无事,
不似头顶上那颗流星
匆匆来去中似一根断线或一段语言消失。
当它拱出了沙粒,海啸后
沙海激扬不过是杳然的顿挫,
那逐渐散去的,像露水
只漫过了它小小的惊讶。
当它爬出了砖头瓦砾,
在大地震中侧身倾斜的那一刻,
目睹的虚弱和卑怯,
竟然是山河和石头,而非自己。
钟响,百里寂静。
旧尘震落,又覆上了新尘。
钟响时,银杏幽喟,黄叶相继离去,
后人开始描述前人的季节,
无言者向背啜泣,保持着震颤的写意
和吟诵。
钟声里有草木,有衣袂。
耕种之手收好了锄具犁耙
抖袖持肩,待余音散去后,
不耽搁收割、翻土、捆燕麦。
钟声轻,钟声栖上树枝,
遁入白云或巨石,像歌者认归了缄默。
钟声昭示沉思,西风是必经之路,
一阵清幽声像一个人自酿的痛苦,
只用来拒绝。
而安详和普度离人心最近,
被背叛一次,复活一次,
与钟声保持着一缕一缕的沉入。
与钟声,在某个黎明的时刻,
为渺小者表达过贫弱心和不眠夜。
如今,平坦的路上他一步一徐,
身体里再无小兽翻跃、扑动。
他摒弃了向生的力量,
下沉和湮没均无力掩护。
颤巍巍地撕下了一张水费单,
在寻找生活的路径上一退再退,
再无任何险峻的东西。
人间烟火正旺时,他内心低徊,
抚摸着五个房本的虚空,
又像是五個房本对着他,
无力扶起一间为秋风所破的茅屋,
报复他几十年来的历历悭吝。
写四月的人很多,
但四月变了。
以前的四月银杏高大正直,爱自由。
现在的银杏落得那么低,欢娱花园,
像是专门用来拜谢旁观者。
以前的国槐活得像石头,
只解语内心深处的铁骨。
现在的四月,小溪蹑手蹑脚,
像客串的清水,欠了太多高远的事物,
比如石头和悬崖。
而蔚蓝只依偎山峦,只听神的启示,
对人间的过问,则带着灰白色的弱视
和怜悯。
她有纯粹的宽容之心。
一杯水无须沉淀了才去喝。
对落上一粒灰尘的钟表能做到
内心擦拭,而表面平静。
薄虚的问候发来,
与一笔无危害的债务相仿,
她会选择世俗的图片来偿还。
真心忏悔过自己的过失,
但不跪地祷告。一把扇子能摇醒的
不请求神来宽恕。
她平静得像参悟了世道人心,
且越平静看到的就越多,
这多么不好。
可惜了,朵拉、小丸子、凯蒂猫,
曾被隔壁的孩子抱过、背过,
交换过……
有时却铺在了一张病床上。
她们唱歌,玩耍,做游戏,
那个渴望被爱的病人在萧瑟中
像真切地获得了热闹的迎合。
他努力地除去汗渍和药味,
无限的伤感在于不能以健康的方式
与床单保持着干净的对称。
雨,打在青瓦上。
先洗干净,再戒往事,戒异想。
青瓦在高处默记,
“唯有孤独恒常如新”
像一句陋室的名语
撑住了那些将要歪倒的旧时光。
雨过后,瓦缝草和苍苔疯长,
斑驳的风向西。曾经的过客们
拄着拐杖,已经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