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 纹
“并非一切都是黑白的”
古老的格言,还是令人
不能避开意义
当我身上覆盖条纹
出现在森林
狂野地奔跑——
一只拒绝驯服的斑马
“并非一切都是黑白的”
意义反复消失
在这些虚无的赋予
和命名上,这多像命运
小丑,囚徒,革命和时尚主义者
病患,落入风尘者
都曾穿过同一件条纹衣服
“并非一切都是黑白的”
犹如绳索之于囚笼或船渡
犹如永恒的黑暗之于人类或鳟鱼
对 话
——仿斯特兰德
你是谁?
一个病人。一个时刻想要脱离大地的人。
你是谁?
我是我。一个女儿的父亲。
你多大了?
二十岁。
你女儿多大了?
三十七岁。
你多大了?
刚刚出生。我所有的经历
不过是从子宫爬到人世的距离。
你从哪儿来?
大海上。一个看不见光的地方。
你从哪儿来?
从地狱那儿经过,又回到刚来的地方。
一个人退到一张白纸
一个人忍受了全部
一个人放弃时间的秩序、终点和命名
一个人将抵达永恒的国度
移 动
阳光照着阳台的护栏
和它赤红的锈迹。一棵印度画报
枝头花苞战栗,好像它们的盛开
是与生俱来的火焰
在体内静静燃烧,而并非光照富足
阳台的另一侧,尚未开放的茉莉
努力将一根枝条伸出栏杆
风中悬空的动荡,似有一只无形之手
寻求它在人世的冠幅
我静默着,看见阳光移动
被修辞的投影笼罩而不自知
自身的影子,却遮盖了正欲冒芽的枝叶
那一刻,我令植物背负叠加的重力竟不自知
我有羞愧之心——
不能修炼至透明、至无形于心
不能自带光,且随心所欲地
翻越自我的屏障
过万年桥
桥身散发出光泽,并不因为太阳和雨水
是由于时间的叠加与驯服
建立起我们与这座桥的联系
风无声掠過河面
桥拱因为波纹的荡漾
在自己的曲折中延伸和倒映
而拥有了多重弧度
这让我们理解自身和事物的极限
像某种力量,神秘,但难以超越
当人们从那儿离开
仍有光亮返照一种幻影——
向上的升腾,向下的深邃
而在别处的时空,是否另有其人
在替我们生活,并在此刻
走过一座相同的、寂静的桥?
【陆辉艳,1981年出生于广西灌阳。出版诗集《湾木腊密码》《高处和低处》等。作品发表于《十月》《诗刊》《天涯》《青年文学》《星星》等刊物。曾获得一些奖项。现居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