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童山中的草药园

一般认为成书于晋代的《太上灵宝五符经》里，记载了霍林仙人的各种草药与药方，后来南朝齐梁间的“山中宰相”陶弘景曾专程赴大霍山采药炼丹。施舟人（K.Schipper）认为，霍林仙人所居，陶弘景炼丹，自古以来便盛产“五芝”的大霍山，就是唐初宫廷大道士司马承祯所列“三十六小洞天”榜首，唐天宝年间御敕的“霍童洞天”，即今天闽东宁德市蕉城区霍童镇一带。千年以来，这一带的乡民们保持着种植草药和采药炼药的传统，上洋村的宋细禄就是在这一传统中成长起来的家庭农场主。

宋细禄出生于1974 年，原本在城里经营酒楼的他年纪轻轻就得了“三高”和胃病，因此，常常上山去采药调理。上洋村位于霍童洞天的小桃源区域内，山林从不吝惜对人类的馈赠，村民们也从小就熟悉上山采药与制药服食的知识。宋细禄便是如此。他曾在山中采得五色灵芝，也为了改良菜品而研究各类草药的食谱，这些经历都让他对草药有着浓厚兴趣，也积累了丰富的知识。2013 年一次旅途中，他偶然看见航空杂志里用了很大篇幅介绍金线莲，说这种草药可以抗癌降脂，提高免疫力。而且，他惊喜地发现，这种神奇的金线莲正是他老家俗称的“鸟人参”，据说是能让鸟儿熬过寒冬，蛇鼠起死回生的灵药，上洋村附近野生尤多。杂志上说金线莲的经济效益很高，这让宋细禄萌生了采摘销售的念头。

一开始，宋细禄打算以采摘野生金线莲为主。上洋村耆老传说，跟着鸟儿的踪迹，就能在密林深处找到鸟人参。但正因鸟兽喜食，野生金线莲往往不等越冬就被啃食干净，多年生植株极为难得，既无法保证产量，也难以保证质量。宋细禄想，如果自己在山林野地上撒种，不施肥、不打药、不人为干预，是不是可以最大程度保持金线莲野生的药性？2013 年，宋细禄开始试种，除了自己摸索之外，还专程跟着福建农林大学的教授、专家们学习了几个月。经过几年的摸索后他发现，这种药材喜阴怕阳，喜湿怕涝，既不耐高温又不耐寒冷。幸好，上洋村附近湿润多雨，温度适宜，夏不炎热，冬无积雪。加之树荫茂密，正可挡去阳光直射，再在林间拉上罩网，便可创造出最适于金线莲生长的环境。试种几年后，他掌握了多年生金线莲的培育方法，于是在2016 年和妻子成立了宁德霍邖生态农业开发有限公司，租用村民的30 亩山地，利用林间隙地，小块播种，在尽力保持山间原有水土植被的基础上，开始以家庭农场的方式种植金线莲。

上洋村附近

宋细禄采来的野生黄精

林间拉网种金线莲

金线莲

山中播种金线莲

铁皮石斛

霍童山中的五色灵芝

在试种培育的过程中，他发现当地还有很多其他可以尝试的药材。离上洋村不远的无量宫中，道士们不仅自己栽种草药，也熟谙制炼药材的方法，例如被认为“获天地之淳精”的黄精和近年来颇受推崇的铁皮石斛。东晋时霍童一带已有种植服食黄精的传统，至今当地道士仍然熟悉它九制九炼的秘诀。霍童山中野生的铁皮石斛也不少，但这种气生根的植物只能嫁接于树上，人工种植实非易事。宋细禄于是决定与道士们合作，既学着种，也学着炼。经过反复尝试，农场终于在2020年收获多年生干、鲜石斛各200斤。黄精已种下4年，预计2021年便可收获。

如今，宋细禄的生态农场已走入第五个年头，目前共租种山地50亩，除了他与妻子两人打理外，他的姐夫一家也在农场里帮忙管理，外甥中学毕业后，没有去外面打工，而是选择留在山中学种草药。由于药草要尽量避免人工干预，因此只需在种植与收获季再额外雇佣二十几名村民。每到收获季，除了厦门与泉州的药材商上门收购药材外，他们也在宁德市内进店零售。接下来，宋细禄打算进一步扩大种植规模，尝试更多的药材种类。正如施舟人先生所说：从陶弘景时代至今，中国的社会文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前人的宗教信仰大都已被遗忘。但霍童山的自然环境一直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这里的人们仍然在栽种“仙草”，出产的“五芝”还是一样的宝贵。从这一角度看，我们今天还可以承认它仍然是“天下第一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