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2050年我国城乡老年人失能规模及其照护成本的预测研究*

张良文 方 亚

【提 要】 目的 测算2020-2050年我国城乡老年人的失能规模及其照护成本，以期为建立统一的长期照护保险制度提供决策依据。方法 基于人口普查数据、国家统计年鉴和全国性的CLHLS调查数据库等，利用总体仿真模型和蒙特卡洛模拟，对2020-2050年我国城乡老年人的失能规模及其照护成本进行预测。结果 我国失能老人总量将由2020年的4375万人迅速增加到2050年的9140万人，其中城市失能老人占69.7%。与2020年相比，2050年我国轻度、中度和重度失能老年人的增长率分别为108%、104%和120%。到2050年，照护总费用由2020年的5880亿元增加到85308亿元，其中80.2%发生在城镇地区。此外，2050年城镇和农村人均照护费用分别约是2020年的6倍和11倍。结论 2020-2050年我国老年人的失能数量及其照护成本激增，尤以城镇地区最为显著，重度失能老人增速较快，农村人均照护费用负担加剧，亟待建立全国统一的长期照护保险制度。

目前，我国已经进入了人口老龄化的快速发展期，面临迈向深度老龄化的严峻挑战，高龄、空巢、慢病老人的数量呈现快速增长趋势。截止2017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高达2.4亿人，占总人口的17.3%[1]；失能、半失能老年人超过4千万人，占老年总人口的18.3%[2]。随着家庭结构的改变和赡养功能的弱化，传统的家庭式养老难以为继，失能老人的长期照护给个人及其家庭带来了沉重的经济和照护负担，已成为社会所共同面临的风险，同时也给我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带来极大挑战。目前我国正处于长期照护保险(长护险)的试点阶段，尚未形成统一的保险制度。以往研究多受限于相关统计数据的缺失，如失能率、不同照护方式使用比例及失能照护成本等基线资料，更缺乏对于我国不同城乡老年人失能规模及其照护成本的预测研究[3-4]。因此，本文拟通过采用全国范围的大样本调查数据库以及最新的统计公报/年鉴等，借鉴我国台湾地区以及典型试点城市的数据资料，分城乡对2020-2050年我国老年人的失能规模及其照护成本进行测算，旨在为建立适合我国国情的长期照护保险制度提供循证依据。

资料与方法

1.数据来源

(1)人口数据

本文采用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研制开发的人口宏观管理与决策信息系统(Population Administration Decision Information System，PADIS)预测我国2020-2050年老年人口规模，基线资料取自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人口预测相关研究假设参考以往文献[5]。

(2)失能率

基于调查时间的远近和数据可及性，本文采用的是2014年第七次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数据(Chinese longitudinal healthy longevity survey，CLHLS)，纳入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7410人，去掉缺失值和65周岁以下的人群(85人)，最终样本量共计7107人。其中，城镇老年人3187人(占44.84%)。根据经典的Katz指数日常活动能力评定量表，本文将65岁及以上失能老人分为3组[6](轻、中、重度失能)，根据公式(1)计算各年龄段老年人的失能率。此外，考虑到现有研究中失能率的不一致，本文将其增速设定为±1%均匀分布[7]。

(1)

其中，Pi(t)表示各年龄段老年人失能等级的比例；mi表示各年龄段老年人失能等级为i的人数；∑mi表示各年龄段的老年人总数。

(3)照护方式的使用比例

2016年台湾轻、中、重度失能老年人选择社区居家照护的比例依次是81.26%、71.59%、62.45%，而选择机构照护的比例分别为18.74%、28.41%和37.55%[9]。考虑到两岸在地理环境、传统观念、风俗习惯等方面均有相通之处，且与我国近几年所提倡的“9073”照护模式相近，因而本文将其作为参考。

(4)失能老人长期照护成本分析

基于上海市政府信息最新公开的统计数据以及国家统计局资料[10-11]，采用项目成本核算法测算社区居家照护成本，机构照护成本则采用项目分摊形式进行核算，并根据上海市和全国人均 GDP 的比值进行调整。假设经济增长率与城镇职工工资收入水平同步，2014-2019年城镇职工人均工资收入年均增长率为7%，2020-2030年为6%，2031-2050年为4%[12]。考虑到我国城镇化率的不断提高，本文假设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的年增长率一直维持在7%不变。据此，可测算出我国2014年分城乡不同照护等级和照护方式的月成本。

2.统计分析

由于目前我国长期照护制度起步不久，社会化养老服务体系尚不完整，个体层面的数据采集难度较大。因此，本文参考以往研究[5]，采用总体仿真模型预测我国长护险的财务需求，具体的长护险财务需求总体仿真模型见公式(2)：

就这两个气节而言，知识分子和普罗大众面对的考验是一样的，毕竟面对的都是敌人。不过，就这种气节而言，随着时代发展，人们会有不同的评价。比如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在首阳山，他们宁死不屈的精神代代传扬。但毛泽东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当时伯夷、叔齐反对武王领导的人民解放战争，对自己国家、人民不负责任。

(2)

蒙特卡洛(Monte Carlo)模拟法，又称统计模拟方法、随机抽样技术，该方法以随机数和概率统计理论为基础，是一种现已被广泛应用的数值计算方法[13]。鉴于上述长期照护保险财务需求模型涉及到社会人口学和社会经济学等多种复杂变量，因此，本文采用蒙特卡洛模拟对总体仿真模型中的宏观和微观变量进行建模预测，其中模拟次数按照以往研究[14]设定为4000次，以获取最佳收敛效果。

结 果

1.失能率及其分布

经测算，2014年CLHLS数据库中失能老人共计1270人(占12.27%)，老年人的失能数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85岁及以上老年人的失能数量最高，占比51.53%。同时，由于CLHLS数据在样本设计时对高龄老年人进行了超比例抽样，因此在计算整体样本的失能率时采用年实际年龄组人口数对样本结果进行加权处理，得到加权平均失能率为17.87%(表1)。

表1 2014年各年龄段老年人的失能率及其分布(%)

表2为2014年我国分城乡、年龄组的老年人失能率及其分布。城镇轻、中、重度失能老年人的加权平均失能率分别为19.83%、5.48%、4.29%，农村地区老年人的加权平均失能率依次为14.5.%、4.53%和2.16%，城市均高于农村。其中65～69岁年龄组，城镇地区老年人轻度失能率为12.96%，显著高于其他失能状态组(χ2=15.99，P<0.001)。此外，无论是城镇还是农村，失能率均呈现随年龄段递增的趋势(χ2=41.136，P<0.001)。

表2 2014年分城乡、年龄组的老年人失能率及其分布[n(%)]

2.失能老年人口预测

由表3可知，2020年我国失能老人将达到4375万人，其中城镇占54.52%。失能总人口逐年上升，预测到2050年，失能人口总量将上升至9140万人，其中城镇6374万人(69.74%)，失能总量超过2020年失能人口总量的2.09倍，是2014年失能人口总量的3.23倍。同时，2050年我国轻、中、重度失能老年人数量分别为6164万人、1771万人、1205万人。与2020年相比，2050年我国轻、中、重度失能老年人的增长率分别为108%、104%、120%，城镇和农村失能老年人的增长率依次是167%和39%。结果表明2020-2050年，我国重度失能老年人的增速比较快，城市老人失能规模的增速快于农村。

表3 2020-2050年我国分城乡、不同年份的失能等级老人数量(千人)

基于前期测算的2020-2050年我国分城乡、不同年份的失能等级老人数量，以及2016年台湾不同照护方式的使用比例，测算得出2020-2050年我国城镇和农村不同照护方式的人群构成(表4～5)。研究发现，无论城市或农村，老年人需要被照护的数量越来越多，社区居家养老仍是主流的长期照护方式。

表4 2020-2050年我国城镇不同照护方式的人群构成(千人)

表5 2020-2050年我国农村不同照护方式的人群构成(千人)

4.城乡长期照护财务的需求总额

经测算，社区居家养老的照护成本以材料成本为主，占55.51%；机构照护成本则以人力成本为主(51.95%)。根据上海市和全国人均 GDP 的比值对测算结果进行调整，表6展示的是2014年我国分城乡不同照护方式和照护等级的月成本，结果显示照护成本随着照护等级的升高而上升。

表6 2014年我国分城乡不同照护方式和照护等级的成本(元/月)

结果表明，我国长期照护年度财务需求总额呈现出递增趋势(表7)，尤以2030-2050年增速较快，总需求由2020年的5380亿元上升至2050年的85308亿元，增长约16倍。其中，城镇长期照护财务的需求总额和增长速度均高于农村，由2020年的4277亿元上涨至2050年的68437亿元，增长约15倍。同时，2050年我国城镇和农村人均照护费用分别约是2020年的6倍和11倍，人均照护费用比2020年增长了约7倍。表明我国未来城乡失能老年人的长期照护财务需求愈发旺盛，照护成本激增，农村人均照护费用负担加剧。

表7 2020-2050年我国分城乡长期照护财务的需求总额

讨 论

本文采用总体仿真模型和蒙特卡洛模拟对2020-2050年我国城乡老年人的失能规模及其照护成本进行预测，结果表明，从2020至2050年我国城乡老年人的失能数量呈线性增长趋势，尤以重度失能老年人的增速较快，城市失能老人规模和发展增速均高于农村；城乡失能老年人的长期照护财务需求愈发旺盛，照护成本激增，城镇财务需求总额和增速均高于农村，但农村人均照护费用增速明显，负担加剧。与以往研究相比[7]，本研究中所估算的2020-2050 年总体失能老人数量和照护成本较高，主要原因在于失能率和照护费用存在差异，其中失能率和照护费用均略高于以往研究。

本研究结果表明，2020-2050年我国重度失能老人的增速较快(120%)，城市失能老人规模和发展增速均高于农村。原因可能是人均期望寿命的增加带来高龄老人的比重上升，导致不同护理方式和护理等级数量发生变化，使得照护成本和照护时间随之增加[15]；城镇化水平的快速发展导致农村居民数量减少，而城镇人力成本等护理成本也远高于农村[16]。这一点提示我们，政府亟待加强社会保障力度，发挥好长期护理保险的“兜底”保障功能，通过社会服务福利等制度化设计，弥补我国养老问题城乡二元差异的“短板”。

研究结果显示，无论城市或农村，老年人需要被照护的数量越来越多，社区居家养老仍是主流的长期照护方式。大量研究表明，社区居家养老受绝大多数老年人的青睐，其比例远高于机构养老[17]。伴随人口转型和经济社会发展，传统居家式养老面临诸多挑战，老年人口激增、期望寿命延长、家庭小型化趋势都增加了社区居家养老的压力，而子女工作负担、城市化、“重幼轻老”现象等现代社会化因素又极大削弱了居家养老的功能。加之，社区居家养老在我国仍处于初步发展阶段，人、财、物等资源配置和服务网络建设均存在较大不足。因此，受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和漫长历史实践的影响，社区居家养老将会在相当时期内依然是最主要的养老方式，但却面临来自非正式和正式照料的双重挑战。现阶段政府需重点加大对其政策性保障力度，致力于建立“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充分发展、医养相结合”的多层级长期照护服务模式，重点打造兼顾效率与质量的社区居家服务网络，完善相关配套措施。

当前，我国现有失能老人的长期照护财务风险的化解还处于个人或家庭为主、政府社会救助“兜底补贴”的初级阶段[18]。本文预测结果发现，我国2020-2050年城乡失能老年人的长期照护财务需求愈发旺盛，照护成本激增。表明我国未来长期护理财务需求负担重、压力大。长期照护财务需求与供给之间存在严重失衡问题，建立公共型长期照护保险制度存在必要性和紧迫性，需要从国家政府层面统筹规划我国失能老人长期照护财务多元筹资机制，发挥政府责任[19]。同时，值得关注的是，本研究中尽管城镇财务需求总额和增速高于农村，但农村人均照护费用增速明显，说明农村人均照护负担加剧。农村区域的经济比较落后，医疗资源较为匮乏，超过50%的农村失能老人认为自己经济困难、经济负担极重[20]。他们中大多数人倾向于居家照护，照护人员往往需要牺牲自己的工作时间来照护失能老人，不但减少了家庭收入，在照护老人的过程中还需要医疗开支、生活开支，加重了家庭的经济负担。因此，如何缓解甚至解决农村失能老人群体的照护及费用问题，是未来长护险亟待解决的重点议题。

我国现有的长期护理保险尚处于初期试点阶段，发展规模较小。随着我国失能老人的增加、照护费用的激增，长期护理保险能为我国失能老人照护建立坚固的保障，也能够帮助政府减轻失能老人照护的财政负担。因此，政策制定者应从自身国情出发，构建长期照护收入分配调节机制，建立涵盖政府、雇主、雇员在内的混合多元的可持续筹资模式，鼓励发展商业长期照护保险作为补充，充分借助公益、慈善机制，保障长期照护财源的可持续性，并最终予以立法保障；同时，国家在推行长期照护保险的过程中，应充分考虑城乡和地区差异，服务内容、覆盖范围和保障程度的选择本着“先重后轻、因地制宜、因财施策”的原则，分阶段、分步骤制定长期照护保险的差异化覆盖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