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龙
国外的玉雕作品跟他们的文化是一体的,艺术家们在创作的过程中更多是玉石材料化运用,也就是说作品更加注重艺术表现,因此他们的创作更独特,更自由。与中国玉文化历史相比,国外的玉文化土壤是相当贫瘠的。近50年,才有一些雕刻家开始对玉雕艺术产生兴趣, 这批艺术家主要分布在国外产玉区, 如加拿大、美国、新西兰等地,他們选用的都是当地产的玉石,以碧玉石为主,其玉雕艺术风格各具特色,在国际雕刻艺术界形成了一道独特风景。
加拿大的玉雕文化历史并不长,但是发展速度极快。为了体现生命力,加拿大的玉雕作品大多数是动态的,生物的姿势以动态为主。比如瑞兽的攀、爬,飞鸟的滑翔、俯冲、盘旋、飞翔,海鱼的游动、腾跃等。
在题材的选择上,以北极熊、海豹、海狗等北极圈特有的动物形象为主。为了体现当地人们热情豪放的性格,玉雕作品的雕刻手法也比较夸张,线条粗犷不够精细,整体和西方的雕塑有些相似。
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因此很多玉雕作品也融合了世界各国的文化元素,风格差异很大。美国的大部分玉雕作品都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动物题材的玉雕作品。美国的玉雕不像中国这样必须选择寓意吉祥的动物,艺术家更多的是选择自己喜欢的题材。
我们常常可以看见一个美国姑娘戴着吐着长长舌头的蛇类玉雕饰品,这在中国是不多见的。
毛利人是新西兰的原住民,在新西兰的玉雕作品中可以看到许多毛利人的影子。
翡翠玉石因为硬度比较高,曾经被毛利人当成战争用具,后来人们琢磨出了一套打磨方式,才开始打造成耳环等饰品。总体来说,新西兰的玉雕和中国的玉雕是最相似的,做工精细线条流畅,风格上颇具古风。
乔治·施默霍尔茨,是一位出生于罗马尼亚的美籍雕塑艺术家。拥有多族血统的他,年轻时经历了诸多大喜大悲,先后从罗马尼亚移居到意大利、瑞士、加拿大等地,以雕塑和摄影艺术家的身份活跃于艺术圈。最终于2001年定居在美国加州,从此过起了艺术家的隐居生活。
与乔治·施默霍尔茨的相识是在一次由笔者本人发起并赞助的小型聚会和晚宴上,这次聚会汇集了来自英国、美国、加拿大、新西兰等国的十几位玉雕艺术家。席间大家进行了各个层面的丰富交流,而其中,乔治尤其令笔者印象深刻。他为人谦逊,性格温和,话语间偶尔能够感受到一股隐士的洒脱和哲人的思考,甚至带有几分禅意。当然,这些品质也充分体现在了他的玉雕作品之中。
早在1975年,乔治就开始了雕塑生涯,经过10年的刻苦钻研和实践,他正式成为了专业雕塑艺术师。早期他主要以各类木头为原料,但很快就将目标转向了诸如大理石、花岗岩等软石类材质,同时也使用铜作为原料进行创作。
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当自己能够轻松驾驭这些相对柔软的传统材料之后,尝试使用更加坚硬、复杂的材质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趋势,也是挑战自我的必经之路。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得益于之前一次大型花岗岩雕塑作品的成功,他得到了一次使用玉石创作大型雕像的机会,由此开始了玉雕之路……
相比中华儿女对玉石和玉器的理解,西方人对它的认识相对简单、直接。当笔者问到为什么选择玉石特别是软玉这种材料时,乔治详细地讲述了他与玉石的缘分。
《先知》,材质为加拿大碧玉和青铜。
《婴儿》,材质为西伯利亚软玉和青铜。
颈饰《幼龙》,材质为加拿大碧玉。
初次与玉石打交道是通过一次委托,当年他受托为泰国首都曼谷近郊的一座寺庙雕塑一尊2.2米高的观音像。他欣然接受了这次委托,并视其为一次对自身技能的挑战,周密准备,精心制作着。然而遗憾的是,由于一些无法预见的因素,这次委托并未如愿完成。自此之后的12年内,他都再也没有接触过玉石雕刻。2012年后,通过在艺术创作和技术手法上的不断修炼,他再一次与玉石重逢,并从此决定与这些美丽而神秘的石头相伴余生。
“当代艺术中,很多东西都可以被成为‘雕塑作品。但是以我的理解,‘雕塑艺术是一个减法的过程,也就是‘雕。”乔治表示,对于一个雕塑艺术家来说,玉石这一材料可以被称为终极的挑战,而挑战自我、超越极限是他毕生的目标。他最早接触的就是软玉,现在也会制作硬玉(翡翠)艺术品。但是软玉在他心中的位置永远无可替代,这种“天国之石”始终是他的最爱。它的品质和特性是任何其它雕塑材料都无法替代的,加上巧妙的设计和工艺,每一块玉石都是上天赐予人类独一无二的恩惠。
“在西方艺术圈内,艺术家们被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人们会主观地期望他们会以某种特定形式的艺术风格而扬名立万。而我则觉得这个理念具有非常强烈的局限性。” 乔治说道。
他的艺术创作并不适用于这种所谓“风格”模式,因为作为一种表达方式,他的创作内容从几何图案到野生动物,从具象手法到抽象写意,类型极为多样。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创作灵感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甚至就连生活中的一草一木、一把刀、一支勺,任何最为平凡的事物都能成为创作的源泉。但是一件作品之所以可以成为艺术,是因为它超越原参照物的美感,正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为了充分表达他的艺术理念和设计灵感,得心应手的工具和成熟先进的技术手段必不可少。早在人造金刚石科技和相应工具普及之初,他便开始尝试使用这种全新的技术进行花岗岩的雕塑创作。为了更方便地进行创作,自己发明创造一些必要的工具也是一种挑战。当年手持式电动、气动工具在商业化普及之前,他就自己动手打造了诸多得心应手的设备,帮助自己适应玉石这种独特的雕塑材料。直到今日,他仍会凭借自己30年来对不同石材的雕刻经验,改进、创造出各式各样适合自己工艺风格的工具,满足更加复杂的设计需求。
“中国文化是当今世上最古老的未间断文明,在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围绕玉石和玉文化发展出了深远的文明和传统。即便当代玉雕艺术家的作品中也会结合传统,融入诸多历史元素。相比之下,西方世界绝大多数地区没有如此深厚的玉文化和文明史,玉石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比较新颖的材料。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在进行玉雕设计时没有局限,可以自由地将任何所观所想附着在玉雕艺术之上。”乔治如此描述自己对中西方玉雕艺术区别的理解。
乔治·施默霍尔茨。
为此他举了例子来阐述自己的观点。当进行玉雕设计时,他会使用各种不同特质的材料作为辅助和装饰,这个特点甚至一定程度上变成了他独有的艺术风格。一方面,这样做可以使作品变得更有特色,独一无二,且在设计、制作时更具挑战,但还有一些更重要的理由。
“经过多年的探索和实践,我发现自己对雕塑材料本身的理解已经不止是停留在它们的物理层面,逐渐开始能够感受到它们所蕴含的能量场和帧频特性。”乔治进一步解释道,当一件雕塑作品随着制作的进展,从最初的原始材质状态逐渐改变形态的时候,他似乎能够感受到一种共振或气场。当这种材质本身所散发出的共振或气场与作品最终成型后所呈现的视觉效果产生和谐共鸣的时候,一件作品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大功告成。有趣的是,当代自然科学已经通过量子物理学成功假设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世间万物都是由能量、振动和频率所组成的,这与他的感觉不谋而合。
“因此,将青铜和玉石结合进行创作,仿佛就是结合了两种不同形式的能量和帧频,就好比两种音乐中的两种不同声音一样。这极具挑战,而成功的喜悦更能使我兴奋不已。结合多种不同的材质、颜色和表面纹理更能让我为作品的欣赏者带来更加深远、丰富的观赏体验。”乔治略带兴奋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
2014年9月,乔治受邀参加了在苏州市举办的“子冈杯”玉雕大赛。这一届“子冈杯”是我国首次引入外国玉雕艺术家和作品的行业大赛,颇具看点。来自全球多个国家的十几位玉雕艺术家都携作品参加了展览。
2014年是乔治第一次来到中国,由于时间比较紧凑,只在苏州和周边地区走访停留,短短8天时间给乔治留下了非常美好且深刻的印象。
在来华的途中,乔治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我就要到中国去展览了!对于一个玉雕艺术家来说,能来中国参展并受邀参加‘子冈杯这种顶级赛事,神圣又倍感光荣。能够让我和中国的大师们同台,与他们那些精彩绝伦的作品一同展出,除了让我感到受宠若惊之外,更是一次摄取灵感、学习技巧的机会。”
乔治这次参展所携带的几件作品包含了多种不同元素,囊括他的各类创作风格。其中包括一件几何组合风格的作品、一件小型历史名人雕像、一件野生动物雕塑,以及一件铜玉结合、頗有“哲学意味”的抽象风格作品。
“挑战最完美的自己,无论是作为艺术还是在技法层面都更加精益求精是我一生不变的目标。”乔治明确表达了自己未来的计划和目标。通过和中国玉雕行业的交流,他不但展开了很多全新的思路,也学习了大量经验、技术。特别是当他在展览上看到一些如梦似幻的中国玉雕作品时,瞬间将自己对玉雕的审美标准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还可以做到比现在更好,但这需要时间,需要很多时间才能让自己突破到新的境界。借鉴、学习不同的艺术风格和技术手段有助于我个人能力的提升,并最终将自己的艺术风格进一步提炼得炉火纯青。”乔治谦逊地说道。
鉴于很多艺术家在商业领域遇到的困难,笔者就此也询问了乔治的现状。乔治从1980年代起就以职业雕塑艺术家的身份活跃于艺术圈,并在多年的创作过程中积累了颇为庞大的客户基础,特别是在北美地区。他的作品在多家画廊、博览会和私人商业展览中均有展出,平日也承接雕像订制和私人订制业务。总体来说,北美市场虽然并不如中国市场这样如火如荼,但也在快速发展。
采访临近结束的时候,当笔者问他还有什么想对中国读者说的,他如此表达了自己的期望:“人们的审美取向很大程度受到生长环境和地方文化的影响。我希望自己的作品、乃至西方玉雕艺术家的作品能够得到客观、中立的审视,尊重他们所承载的意识、文化和表现形式。正如中国玉雕艺术的独一无二不可复制一般,西方玉雕艺术也蕴含了独特的理念,希望能够获得世界的理解和认同。”
(责编: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