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泥丸

吴佳骏

一

动物们的求爱，绝不像人类的求爱那么俗气。不是送项链，就是送戒指，还要假装跪下一条腿，再送上语言的催情药，去俘获姑娘的芳心和眼泪。这样的举止，在动物们看来，统统属于感情骗子的行为。它们没有人类这么复杂的心思，也从不在求爱上兜圈子，消耗时间和心力。它们只以爱赠爱，以缘分赠缘分。雀儿抖动翅膀，爱神就会欢歌;孔雀伸开尾屏，爱神就会觉醒;蝴蝶亮出彩衣，爱神就会亢奋;鸵鸟跳起舞蹈，爱神就会癫狂;萤火虫亮起灯盏，爱神就会出征;蝎子举起大钳，爱神就会放蛊;企鹅踮起脚尖，爱神就会匍匐……这样的求爱简单直接，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它们永远搞不明白，人类在求爱上动用了那么多的手段和心计，为何最后偏偏得不到爱神的眷顾？也许，当人类在变着花样求爱时，爱神就已经远走，去往爱情的坟地，做了一个低调的守门人。

二

他每天都要喝两杯自酿的药酒。早上一杯，晚上一杯。早上那杯是晚上那杯的血，晚上那杯是早上那杯的泪。喝过药酒之后，他的一天才会获得安宁。腰不酸，腿不疼，头不晕，心不慌。他也有过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药酒的毒，终身都需要依赖药酒来维系生命。为求证自己的疑虑，他曾停喝药酒三日。那三日他都生不如死——噩梦来找他还债，冤魂来找他求婚，罪过来找他借刀，苦痛来找他生子……三日过后，他加大了服用药酒的剂量，中午也要喝上一杯——把晚上的血和早上的泪一并吞下。从一天喝两杯药酒改成喝三杯以来，他终于成为了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有比他活得更尴尬的人前来向他讨药方，希望喝了他的药酒后也能做个快乐的人，但他死活不给。这倒不是他心硬，不愿意渡人脱离苦海，而是他这药方出自祖传，任何药房都配不齐药。有好奇心强的人，想办法偷看过他的药方，上面写着这么几味药：白骨、肉眼、良心、正义。除此之外，还有一味药引子：断肠草。

三

父母离婚那天，他的心不疼，牙却疼得要命。他不敢张嘴说话，更不敢张嘴喊疼，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像腐蚀的命运，咬住一个乡村少年的咽喉和生长。或许是母亲可怜他，伸出一只手，摁住他的牙齿印。母子顿时在他的口腔里滴血认亲。那一刻，他忽然领悟到自己牙疼的使命——那是上苍在暗示他用牙齿替父母咬出一张婚姻的防盗窗，再用鲜血替防盗窗刷一遍漆，阻止他们的婚姻生锈和越狱。但他太弱小了，牙齿还没换完呢。他能咬动父母的爱，却咬不动现实的残忍和日月的贫穷，咬不动膨胀的欲望和人世的艰辛。父母离婚那天，他的牙疼得要命。他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咬住自己不疼的心。

四

不要让山羊与青草接吻，那样会挑起动物界和植物界的战争。不要让上弦月勾走了下弦月，它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要让雷声惊跑了雨点，雨点是雷声的未来佛。不要让死亡对不起活着，活着是被死亡给吓死的。不要让歌唱胀破了嗓子，这二者都靠荣誉加持。不要让乡愁祸害了故土，它们都是要人命的毒药。不要让春风摘去了桃花，风流遇上风流是最大的悲剧。不要让白发变成青丝，返老还童是一种绝症。不要让没有眼泪的人痛哭流涕，人道主义不是在慈善上面再刻上红十字符号。不要让高擎火把的孩子走夜路，方向要在火把熄灭后才能辨清。不要让钓鱼的人钓了江山，伪善者往往都会装扮成世外高人。不要让发了财的商人去供佛，佛法不允许将受贿罪嫁祸给菩萨。

五

你向我求取镇痛的良药，可惜我不是医生。三十年前，我虽然跟随一个郎中学过几天岐黄之术，但他并未传授给我治疗镇痛的方法。他能答应收我为徒，说明他也正在遭受痛的折磨，而且急需一个童男来为他的痛冲喜。不过，你如果实在痛得受不了，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偏方——那是我从郎中的痛里偷出来的，你可千万别声张。这个偏方便是——你在自己的遗嘱上画一道符，贴于你的太阳穴上，痛自然就会缓解。倘若这样仍不奏效，那就将画有符的遗嘱烧成灰，撒在你的孤寂和呻吟里做成药丸，用泪水送服。一次一粒，一日三次，连服七七四十九天，保证不会再痛了。依据你的症状判断，你的痛跟那个郎中的痛一样，都来自于遗嘱。服药之后，痛就继承了你全部的遗产，而你的遗产就是你全部的痛。

六

他们都说你是个寡妇，发生在你门前的是非比每天的新闻还要多。但可恨的是，他们并不去关注新闻，偏要去关注你的是非。难道一个寡妇的是非，比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重要吗？我搞不懂，当代人的价值取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也搞不懂，大家如此用心地去关心一个寡妇的日常生活，为何不如此用心地去关心国计民生的大事呢？难道你的那点破事，真就大过了天，盖过了地？我经常听见他们在茶余饭后讨论你的风流韵事——说你天天都在跟风调情，先用泪水将风灌醉，再脱掉风的衣裳和你的羞耻，在空中裸奔。我每次听到他们这么议论你，都很想抽这帮狗杂种的嘴巴。我不允許他们这么玷污你的名声。要不是你的丈夫在那次抢险救灾中死去，你也不会任由他们乱嚼舌根。他们说你跟风裸奔，是在故意污蔑你。因为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借风替丈夫喊魂。

七

我不知道岁月绝经以后，它的更年期会不会延后？如果不延后，岁月会不会发狂？如果岁月发狂，大地会不会遭殃——让万物停止生长，让流水变成石头，让太阳发出蓝光？遗憾我不是岁月的闺蜜或男友，你也不是岁月的书童或侍女，他更不是岁月的情人或秘书，大家都不可能知道它更多的隐秘。作为人类，我们仅仅是被岁月蹂躏和摧残的对象而已。它一旦发脾气，我们就只能受苦。岁月静好时，它是一个温柔的贵妇，爱吃人的青春、美丽和活力;也爱吃人的衰老、丑陋和白骨。岁月动荡时，它是一个握着钢刀的帝王，宣布要以凌迟的爱处死天下人。

八

我知道您恨我，一如恨铁不成钢。但您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您倘若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您就是个蠢人。您也不会背着我说出来，倘若您背着我说出来，您就是个小人。您太爱惜自己的形象和声誉了。您既不想当蠢人，也不想当小人，但我知道您恨我。您恨我说话太直接，丝毫不给人留情面，不是将他人的谎言拆穿，就是将他人的面具撕下来，让别人尴尬，让别人伤痛，让别人下不来台。可我不像您，老于世故和圆滑，深谙看破不说破的厚黑学。您还恨我为人太正直，太讲原则，太坚持真理。别人请吃喝，不去;别人塞红包，不接;别人以领导的名义说情，不理。我明白自己不是活在真空中，我也明白人间不是一块净土，我还明白这个社会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我依然只做我自己，只遵从自己的内心行事。我做不到像您那样善于察言观色和口是心非，善于左右逢源和逢场作戏，善于唯利是图和溜须拍马。我的性格太偏激，看不惯是非不辨，黑白颠倒，把真说成假，把丑说成美，把鬼说成人。我知道您恨我。您也曾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我学学你，早就由穷人变成富人，且功成名就了。但我真的不是您，您也真的不是我。虽然您是我的老师，我做人的底线还是您当年教给我的，虽然时代在变，但我相信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我知道您恨我，但我还是要将您当年教给我的道传承下去。那么，请您原谅我，我的恩师。今天，我就来做一回蠢人和小人，将您的谎言也拆穿，将您的面具也撕下来，让您尴尬，让您伤痛，让您下不来台。因为，“不惧怕权威，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是您当年要求我铭记在心的，恩师！

九

你是一个乞丐，但并不以乞讨为生。乡下没有富人，可以向你布施稀粥。乡下也没有过剩的饭菜，供你充饑果腹。你活命的方式，就是整日像上帝一样活着。春天来了，你把裸体当成一件衣裳穿在身上，不怕人笑话，也不觉得羞耻，上帝就是跟你一样赤裸裸。夏天来了，你把灵魂泡在水中，斋戒三月，冥想生和死的问题，不怕人指责，也不觉得犯傻，上帝就是跟你一样地在思考。秋天来了，你把智慧缩进大脑，将目光送给飘零的黄叶，不怕人捡走，也不觉得受损，上帝就是跟你一样的慷慨。冬天来了，你把思想雪藏起来，捎带将肉体也冷冻在季节的冰窖里，不怕人寻找，也不觉得孤寂，上帝就是跟你一样的谦逊。你是一个乞丐，却过着上帝的生活。你活在人间，也活在天国。乞丐和上帝都身无分文;上帝和乞丐都富可敌国。

十

一个大学教授下乡搞田野调查和收集民间档案。教授问一个老农民：“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研究和修补地球，上帝拨给你多少科研经费？”老农民诚实地回答：“除了拨给我白天和黑夜两个助理，还有春、夏、秋、冬四个研究生。”教授又问：“他们牺牲自己的大好年华来帮你完成课题，你拿什么作为酬谢？”老农民理直气壮地回答：“有哪个研究生不为导师卖命？再说，我若不手把手教他们实践，他们连锄头都拿不稳。”教授接着问：“你没想过带几个博士生，为地球的未来做出大贡献？”老农民沉思后回答：“我就是你当年的博士生啊！这不，由于工作太出色，以至于退休了，都还被大地返聘回来，继续出卖这条老命。”

十一

我没有纸和笔，没有邮票和邮递员，没有电脑和微信。我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严酷地带，只能咬破手指蘸着血，在树叶上以最短的文字给你写一封最长的信——长过十二月的寒冷和躲在寒冷里永无尽头的恐惧。信写完后，我会将之藏在风的肚皮或火的胸膛里，希望你能收到。风和火是我的老朋友，它们不会背叛和出卖我。倘若你收到信，请一定把每个汉字都当成一百个汉字来细读，直读到每个汉字都发抖、流汗、尖叫和哭泣。只有那样，你才能读懂一个人和一个时代的痛，读懂为何敬畏生命的人都惜字如金。如果读完信，你也像汉字那样发抖、流汗、尖叫和哭泣，请立马远走高飞，千万不要泄露我信中的秘密，更不要流浪到严酷地带来找我。即使你侥幸找到我，那也是一个错误——你还年轻，不要以错试错。

十二

读书的人，还需读书本之外的书籍。不然，你永远只知道落雪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而不知道白雪也是季节的丧服。学医的人，还需学医术之外的学问，不然，你永远只知道人体不过是一堆器官，而不知道身体的疼痛也是灵魂的疾病。经商的人，还需学经商之外的道德经，不然，你永远只知道财富不过是资本的换算，而不知道利益也是良心的天平。从政的人，还需学从政之外的民生学，不然，你永远只知道为官不过是权力的享乐，而不知道权力泛滥也是苍生的灾难。种地的人，还需学种地之外的知识，不然，你永远只知道大地不过是五谷杂粮的母体，而不知道大地也是忠臣和奸臣的坟墓。

十三

怎么办，天都黑了，到何处去点灯？所有的灯全都成了光的纪念品，被收藏进了岁月的博物馆。你不用怜悯我，任何的怜悯都将是前行者的祭辞。你也不必为我带路，就让我跟着星星和月亮走。大不了我把星星走成菩提子，把月亮走成通关腰牌。我相信我能找到自己的道路，不管前方有多少泪水冲垮的泥石流，也不管后方有多少记忆派出的追兵，我都会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将纪念品从博物馆里救出来，将光从熄灭的灯里救活。这是独属于我的光辉事业。没有见到光明，我决不投降。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本就是这个尘世间一只小小的飞蛾，我的使命就是扑火。我宁愿被烈火焚烧，也不做夜间的爬虫。这不叫悲壮，也不叫伟大，只因天都黑了，我总得想个办法自己点灯把自己照亮。

十四

他向死亡请了假，约上衰老这个老伙计，陪同他去看望他的童年。他的童年住得比较远，需要淌过一条时间的长河，翻越两座记忆的山梁，再跨越一座苦难的石桥，才能抵达住地。他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童年了，担心会认错。一路上，他都在跟衰老讲述他童年的往事和沧桑。讲到动情处，他还要颤抖着手，从衣兜里掏出那张珍藏了大半生的童年照片，让衰老认亲。照片上的童年表情呆滞，挂着的鼻涕有着慈母乳汁的颜色。衰老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基因。他有点失望，责骂衰老是个越老越忘本的老东西。衰老也不生气，在他的诅咒中默默地跟着他翻山越岭。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童年的住处时，他和衰老都哭了，童年早已成为一堆尸骨。哭过之后，他们只好各自捡了几块童年的骨头，返回去向死亡销假。死亡见他们重情重义，索性就将骨头馈赠给他们，作为陪葬的礼物。

十五

我早就说过，你如果提前在体内注射“文学疫苗”，现在就不会为写作而痛苦了。更不会在写作时拉下窗帘，紧闭门窗，让白天和黑夜都戒严，搞得思想草木皆兵，心灵也跟着躲躲闪闪，好似每篇文章的标题都是狙击手，正拿着枪瞄准你的脑袋或胸膛。你天生胆小，从事写作后胆子更小。只要屋外稍有风吹草动，你就会扔掉笔和纸，火速藏进线装书里，成为一只蠹虫，吮吸方块字的血液。有许多次，我都劝你不要再写了，把你读过的书和写出的书统统搬到广场上，用阳光点燃焚烧。这样，你不但可以消除内心的惶恐和压抑，还能获得正义颁发的一枚“文学骑士”勋章。可你天生又是个固执的人，明知道自己会被狙击手追杀，会写不出世界名著，还是要举着文学的旗帜，以哑巴的声线呐喊。我早就说过，爱上写作是一种病，你如果提前在体内注射“文学疫苗”，现在就不会为写作而痛苦了。

十六

我知道我今生罪孽深重，成不了僧人。故我不受戒，也不破戒。我做不了佛，也不做佛的反面。我热爱红尘，恰如僧人热爱佛门。僧人入佛门后，便六根清净。我步入红尘后，便心旌荡漾。故我爱红尘，也破红尘。我把红尘剖成两半，一半是俗，一半是雅。我白天在俗的半边吃肉喝酒，夜晚在雅的半边吟诗弹琴。有许多次，我在吟诗弹琴时都遇见那个还俗的高僧，他非要约我去轻敲红尘的后门，说要进去看看他出家前的因缘。又有许多次，我在吃肉喝酒时都遇见那个下山化缘的和尚，他非要约我去重锁红尘的后门，说不能让里面的因缘跑出来放生。我骑在俗和雅的中缝上，醉得人事不省。沉醉中，我依稀听见那个还俗的高僧和化缘的和尚共同在给我念“醒酒经”。念着念着，红尘居然成了我的佛门，我居然成了红尘中的僧侣。

十七

我这一生都没什么朋友。小时候有三个，本来我们约定长大后去远方听海或看云，结果他们三个都违约了。有一个长到十二岁，就被疾病给领走。走的时候，我追出两里地去送他，他也没把小手伸给我，或说一声告别的话语。另一个长到十六岁，就开始隐姓埋名，跟随一个包工头去异地搬运生活的艰辛，再也没回来。由于他是悄悄地离开的，我没有机会去送行。他离去后，我绝了三天的食，只靠他之前送给我的回忆输液活命。还有一个是位女孩，长到十八岁的前夜，眼看第二天就成年了，她竟然从父母的鼾声中越狱，从此下落不明。直到十年后的一天黄昏，她的母亲从乡派出所领回来一个陶罐子和一笔赔偿金，我才知道她已经化成了灰燼。失去这三个朋友后，我也长大了。历经多年时间的考验，我又结拜了两个新朋友。我视他俩为亲兄弟，除妻子外任何东西都拿出来与之共享，可不幸的是，其中一个最终还是被利益给拐跑了，余下的一个成了他的同伙。现在，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了，甚至跟自己也绝了交。人要那么多朋友干什么呢？朋友再多，你也是孤寂的。再多朋友，你的灵魂也没有访客。

十八

你总是不信我。你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连我这样的人你都不信，那你还信谁？你不信我到过天堂，也不信我下过地狱;你不信我热爱过真理，也不信我憎恨过荒谬;你不信我拯救过绝望，也不信我消灭过恐惧;你不信我善待过贫穷，也不信我拒绝过布施;你不信我枪毙过友谊，也不信我宽恕过虚伪;你不信我挑战过权威，也不信我同情过弱小;你不信我得罪过菩萨，也不信我冷落过爱情……你不但不信我说的，还不信我写的。我说的和我写的都是真的，可你总是不信我。你宁愿相信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大人物，也不愿相信我这个说什么是什么的无名之辈。

十九

如果有一天我看不见路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根拐杖？如果有一天我病了，你能不能把药房都变成乐园？如果有一天我失忆了，你能不能在我的恐惧上画一张地图？如果有一天我走丢了，你能不能将寻人启事改成结婚喜报？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纸笔，你能不能将我的口述史装订出版？如果有一天我昏迷在路边，你能不能告诉行人不要捡走我的回忆？如果有一天我的假牙掉了，你能不能在我的口腔里重新安装两排锯齿？如果有一天我想最后再看场电影，你能不能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要放声哭泣？如果有一天我想在你怀中熟睡，你能不能放个热水袋暖住我的冰吻？如果有一天我还苟延残喘地活着，你能不能不提前伤心或痛苦地死去？

二十

有一年，我们去拜佛。你走到半路就不走了。你说佛已经睡着，不想再去惊扰他。于是，我们坐在一块被风扫干净的石头上。坐下之后，我们谈起了歧路和彼岸。谈着谈着，你就痛哭流涕，我的魂也跟着你断了。多年以来，我们都在结伴去往彼岸，可我们走了太多的歧路。在歧路上，我们看过太多的风景，也看过太多的血腥。你希望我们能尽快走出歧路，回归到正道上去，但歧路的尽头仍是歧路。后来，我们试着朝反方向走，越走越找不着北。我不想我们的一生都在歧路上徘徊，就劝你坐下来歇歇，想一想佛住的方位。不料这一坐，竟然坐掉了你我的大半生。你很生气，站起来拉着我就开跑。跑着跑着，我就跟你跪了下来，你就骑在了我的头上。从此，歧路也就永远成了歧路，彼岸也就永远成了彼岸。

责任编辑：杨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