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刀鱼的悲哀

[日]渡边淳一

既然写作“秋刀鱼”，那必然是秋天的刀鱼，也是鱼的代表。

据说这种鱼今年捕获量很大，市价大跌，渔民们正在考虑停捕。

超市里一条秋刀鱼不值一百日元，好像比往年价格下跌了近三成。

如此市价，渔民的秋刀鱼还卖不掉，真是越干越亏本。

美味可口的秋刀鱼为何卖不掉呢？

其最大理由是秋刀鱼不再合乎城市人的生活需求了。

对于住在狭窄公寓里的城市市民来说，烧出烟的菜是不好做的。

夕阳已西下，盐烤秋刀鱼。袅袅燎烟升，秋日多晴朗。

过去的秋天，烧烤秋刀鱼的气味儿是诱人的情趣，而现在不少人说：“闻到那味儿就厌腻，可不能在住宅新村里散发这样的气味儿。”

何况家庭主妇也讨厌烤鱼。

还有不少人嫌吃起来麻烦，要求烧烤前把细骨剔掉。

看来，是餐饮的西方化导致了秋刀鱼人气下降。

进一步说，秋刀鱼属大众鱼、普通菜，家里散发出烤鱼的炊烟和气味儿，等于在向左邻右舍宣告吃廉价鱼。

当然，无论如何贬损，秋刀鱼都是好吃的鱼。旺季时的秋刀鱼很肥，用炭火一烤，吱吱地冒油。

这鱼就是做成生鱼片也好吃。

拍松后放上姜末和酱油，不亚于鲣鱼的风味。

我认为用低价买到那么好吃的东西，是占了便宜。不过说实话，东京的秋刀鱼不太好吃。

东京超市里贩卖的秋刀鱼基本都是冷冻的，有的也撒着薄薄的一层盐。无论冷冻技术如何高超，新鲜的鱼和冷冻的鱼味道明显不同。即使看起来差不多，吃起来味道相差甚远。

撒过盐的秋刀鱼更是难吃。

据说去年秋刀鱼丰收，捕获量超过往年十万吨。苦于滞销，有人把剩货存入了冷庫。

那冷冻了一年的秋刀鱼卖给谁吃呢？

不只是秋刀鱼，所有的鱼皆以新鲜为命根子。没有鲜度的鱼一文不值。

无节制地捕捞，过于依赖冷冻保鲜技术，卖不掉的冻起来，次年再推向市场。

这样向市民供货，根本就无法招徕平时就不喜欢吃鱼的城市人。

秋刀鱼滞销，而鰤鱼和鲣鱼等高级鱼却畅销不衰。好像虾的销量也在增加。

据说除了秋刀鱼，沙丁鱼、乌贼鱼等大众鱼的需求量也在年年减少。

究竟是谁规定鰤鱼和鲷鱼是高级鱼，秋刀鱼和沙丁鱼是大众鱼的呢？

我喜欢的鱼基本上都被说成是大众鱼，我对此感到不满。

如果为它们辩护，我说秋刀鱼和沙丁鱼一点也不低级。

它们之所以被称为大众鱼，仅仅是因为量大价低。

和鱼的味道毫无关联。

与上述大众鱼相比，好像竹荚鱼居于比较好的地位。这种鱼味道与秋刀鱼和沙丁鱼没有两样，是因为存量少而难捕获，才占据中级鱼的地位。总之，按照销售价格评定鱼的等级，一次能够大量捕获的鱼吃亏，其实力被无情贬低。

捕获量少的鱼超出实力地赚到便宜。

这种现象类似于人间社会。

秋刀鱼总是忠诚地游来游去，就会被忽略价值而遭到慢待。

而偶尔找到父母要点零花钱的儿子要比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儿子更可爱是一样的。

人和人之间也不要靠得太近，有时也需要适当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