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曾祖父顾墨畦

朱瑞

我外曾祖父顾墨畦，苏州民国时期的书画家。在他给友人的一封信中，自述：原名如壎，民初改名碞。而这“碞”字，实在太冷僻，以致他的一些作品常被现在人张冠李戴。

作者外曾祖父顾墨畦

举两个例子。其一，李根源小王山摩崖石刻中有顾墨畦的作品，落款吴江顾碞，“碞”古同“岩”，因此形成网上的注释：顾岩，清代，苏州吴江人，得娄东正派；其二，山水画《剑门清晓》，顾墨畦落款顾碞，这冷僻的“碞”字，让书画家金伟忠先生误会成形似的“嵒”，认为作者是顾嵒，娄县布衣，张昀入室弟子。

那么，顾墨畦用这个冷僻字为名，是偶然因素，还是性格使然，以下事实，不难感觉一二。

顾墨畦的老师是陆廉夫，廉夫先生性格随和，且喜交友，故欲投帖学艺者甚多，但廉夫先生收学生的条件极其严格，一要亲察其气质、言行、品德,二要试测作画基础,即使暂收帖后，还须随学三个月，再做定夺。故廉夫先生一生入室弟子仅六人，顾墨畦、沈雪庐、樊少云、陈迦仙、黄筑岩、宗履谷。顾墨畦取列江庠第六名后，入龙门师范，民国初年才从廉夫先生习画，誉为高足。有学生评价他性笃厚，有古君子风，当非虚言。

顾墨畦吴江八坼寓所，建造时自行设计，画室宽敞明亮，老人家一生持盈守虚，练字习画，寒暑无间，家里人养成习惯，无事不会进画室。

有次，我的母亲看见室里无人，出于好奇，溜进去玩耍，还信手涂鸦。外祖母看到后，赶紧把她叫了出去，并着手整理。这时，外曾祖父正巧进来了，说道：“等等，我看看，这小囡画了些什么？”外曾祖父将画作仔细端详了一番，赞叹：“这孩子，要是学画，能出息。”祖辈的慈祥，隔代的抚爱，数十年后母亲叙述时，仍满怀深情。

顾墨畦给友人的信

作者母亲顾平晚年图稿

后来，母亲虽然没有学画，但她对色彩有一种天生的敏感，解放初年，母亲在友人的一个小作坊，试绣过一对枕套，订货的上海客商看到，对其色彩搭配之精妙由衷欣赏。母亲晚年，兴之所至，会在零星的纸片上，描些绣品图样，用笔柔美，着色典雅，别样的淡彩画。

抗战早期，父母亲旅居香港，母亲给外曾祖父的信中，描述了香岛夜景。外曾祖父很感兴趣，可惜无法来港实地观赏。他许诺母亲，要为她画一本关于故乡八坼的册页。后因大病，身体大不如前，已力不从心，册页没有完成。

母亲后来说起，在外曾祖父苏州颜家巷画室看到过他的八坼八景，非实地写生，记性怎么这样好！父亲说：“画家对景物的观察，色彩的辨析，常具独到之处。”

其实，外曾祖父对家乡的眷恋，点点滴滴，铭刻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