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亮
(兰州工业学院,甘肃兰州 730050)
当你从睡梦中清醒,耳边传来熟悉的嘈杂,还未睁开的眼睛已经模糊地感觉到了阳光,柔软床铺的触感,或许还有一点不小心落枕而引起脖颈的酸痛,都在提醒你回到真实的世界。每一天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感知、认识着这个世界,这对我们来说都已习以为常,而关于认知的方式,则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取向。
计算机科学的发展给了传统认知心理学许多启示,传统的认知理论认为“认知即计算”,知识存在于语义记忆系统中,与大脑知觉(如视觉和听觉)、动作(如运动和本体感觉)和内省(如精神状态和情感)的模态系统是分离的。根据这种理论,认知是离身的(disembodied),模态系统中的表征被转换为语义记忆中有关经验知识的模态符号。从感知到思维的一系列认知过程与身体并没有本质的联系。
具身认知的概念则来源于广泛的经验观察和理论反思,从Heidegger 对“存在于世界(Being-in-theworld)”的分析[1]到行为和功能神经成像实验[2],人们逐渐意识到,脱离具体身体的认知是很难存在的。具身认知[3-4]通过将身体和环境视为我们思考和感觉的重要因素,重新认识了认知的本质。它探索除了认知主体大脑之外的身体部位,有哪些方面在认知加工中起着重要的因果关系或身体构成的作用。它包括对感觉运动、认知和情感神经系统之间关系的研究。
比喻性语言在认知中显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Lakoff 和Johnson 在他们的 《我们生活在隐喻中》(Metaphors We Live By)[5]中开始就认为这种语言,尤其是隐喻,不仅是认知领域中需要研究的一种现象,相反,它们积极地对许多传统上被认为与隐喻分离的认知进行了构建。例如,Lakoff 和Johnson 认为,许多主要的认知加工,比如,关于空间和时间的认知,都是由隐喻来表达且被其影响的。他们认为,如果人类的经验与大规模的隐喻错综复杂地联系在一起,并且经验和隐喻都是由介于主体和世界之间的身体所塑造的,那么认知就以一种传统认知科学所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得到了体现。
《具身心灵》[6]一书试图将梅洛-庞蒂的现象学视角[7]注入认知科学,从而重新引导认知科学。Varela,Thompson 和Rosch 认为,应该放弃预先给定的外部世界特征和内部符号表征之间的标准划分,因为它无法通过一个位于特定位置的认知主体的行为来容纳从具体行为到认知的反馈。
传统的认知理论认为没有表征就没有计算,而Varela 等人引入了生成(enaction)的概念,他们提出并发展了这样一个框架,强调了经验世界是由生物体的生理机能、感觉运动回路和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所描绘和决定的。他们对身心世界的结构耦合的注重构成了其具身认知观点的核心。从这个角度看来,知识主要是通过主体与环境的身体接触而产生的,而不是简单地由预先存在的情境或个人识解所决定。
到20 世纪90年代初,计算智能领域的工作已经开始探索在机器人身上产生智能动作的方法,这种方法很快就被称为机器人的具身化方法。Brooks[8-9]在他的两篇论文中对一种新的智能计算结构——包容式结构(subsumption architecture)做了一个概括而易懂的概述,即表征简化(representation-lite)和外界驱动(world-driven)。在这些方面,它脱离了传统人工智能的典型特征,即对计划和决策的表征处理的传统观点,Brooks 描述其为不需要表征就能提供智能。Brooks 的方法提出了这样一种计算智能的观点,其中控制由自下而上的行为和与世界的交互作用来管理,而不是大量且复杂的内部算法和表征。
根据对前人论述和研究的总结,叶浩生等人[10]认为可以从以下3 个方面来看待具身认知。
第一,身体的物理属性决定了认知加工的过程是如何进行和发展的;第二,认知的内容也是由身体所提供的;第三,因为认知是具身的,而身体又是嵌入(embedded)环境中的,所以认知、身体以及环境这三者便组成了一个动态的统一体。
因此,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是由自身的身体构造、神经结构、感觉运动系统的活动方式来决定的,这也使得我们用更有效的方式进行思考,并看待这个世界。如果我们拥有的是蜜蜂的生理结构,所感知到的会不会是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呢? 我们身体的解剖学结构决定了我们对外界的感知。所以认知是身体的认知,心智是身体的心智,它们都不能脱离身体而独立存在。
随着科学的发展,具身认知也由最初的哲学思考,逐步开始走向实证领域,许多学者采用具身研究的视角进行了许多实验研究。
社会心理学家Wells 和Petty[11]在1980年就报告了这样一个实验:在这个实验中,研究者要求72名被试戴着耳机听模拟广播,同时告诉这些被试他们要对这种耳机在头部垂直、水平或任意运动时的声音质量进行测试。结果发现,在头部垂直运动条件下(即点头)的被试比在头部水平运动条件下(及摇头)的被试更同意广播中的社论内容。这种效应真实地体现在包括逆态度和正态度的社论内容上。一个隐藏的行为测量表明,在逆态度信息条件下的点头动作和正态度信息条件下的摇头动作,要比在正态度信息条件下的点头和在逆态度信息条件下的摇头更加困难。也就是说,摇头的身体动作更容易导致反驳的产生,而点头的身体动作则更容易产生赞同的态度。该实验的结果与具身认知的基本假设是比较一致的。
最近的具身认知理论提出了新的方法来观察我们是如何处理情感信息的。这些理论认为,对情绪的感知和思考包括对知觉、躯体和运动相关情绪地再体验。另一些研究显示,肌肉与面部表情有关。眼轮匝肌(orbicularis oculi)和颧肌(zygomaticus)被激活以产生微笑,皱眉肌(corrugator)在愤怒的皱眉中被激活,而提肌(levator)被用来产生厌恶的鬼脸。
Niedenthal[12]在2007年的研究中也验证了情绪信息的具身特征。在其中一个实验里,主试要求被试根据指令对一些表示具体事物的词语(这些词语在正式实验前已经过选择及评估) 的情绪色彩 (如喜悦、愤怒等)做出“是”或“否”的判断,同时用肌电扫描记录仪对被试的面部肌肉活动进行记录。在另外一个实验中,实验材料被改为一些与情绪状态有关的抽象形容词,除此之外被试的任务相同。结果表明当被试进行语义判断时,面部肌肉的活动与认知判断具有紧密的关联,比如,在判断“鼻涕”一词时,面部提肌的激活显著增加,表现为厌恶表情的出现,这似乎表明在身体的情绪反应出现之后,认知的判断才得以产生。因而,情绪可以被视为具身化的。
触觉是最先开始发展的感觉,也是获取信息和操纵环境的重要手段。身体接触的经验可以创造一个本体论的框架,来发展个人内心的和人际关系的概念及隐喻性知识,也可以作为一个出发点来应用这种知识。Ackerman、Nocera 和Bargh[13]就触觉经验对认知判断的影响展开了探究,在这个研究中包含了6 个实验,结果发现当被试拿着重的或轻的写字板,组装粗糙或光滑的拼图,无意识地触摸硬的或软的物体,都会影响到对无关者和无关情境的印象以及决策的形成。他们发现重物会让求职者显得更重要,粗糙的物体会让社交活动显得更困难,而坚硬的物体会让谈判变得更加僵硬。因此,基本的触觉被证明以特定维度和特定隐喻的方式影响着更高的社会认知过程。
除了以上提及的,在道德判断、药物依赖、行为干预等应用领域也进行了许多与具身认知相关的研究。因此,我们希望具身认知作为一种新的思潮,可以给心理学研究注入一些新的血液,建立一些新的视角,以推动心理学更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