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研究述评与展望

谢荷锋，熊 鹰，欧阳彪

(南华大学 经济管理与法学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1)

一 研究背景

创新是指企业将创意转化为新的或改进的产品、服务的过程[1]，是维持企业市场竞争力的关键[2]。所有的创新都始于某个创意，创意能够导致创新的产生[3]。创意过程发生在创新的前端，是成功创新的最重要阶段，包括创意产生、创意精化、创意倡导和创意采纳[4-5]。创意采纳作为创意过程的结果变量，是创意质量和价值的衡量标准，影响创新的方向和效果。因此，创意采纳是企业创新过程中的关键环节，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在瞬息万变的市场环境中，用户作为企业产品的直接使用者，其创意对企业改善和研发满足市场需求的产品、获得企业长期竞争优势、赢得创新发展至关重要。随着Web2.0的广泛应用，许多企业纷纷搭建在线社区平台，在企业与用户间建立高效连接，并最终服务于企业产品创新。但创新具有时效性，而实时更新并呈指数增长的用户创意良莠不齐、表达模糊不规范，这些问题造成了社区信息超载现象，给企业高效筛选和采纳有价值的创意带来了巨大的困难。因此，深入剖析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机理，对提升创新社区有价值创意的采纳效率，促进产品研发进程，增强企业市场竞争优势具有重大意义。当前，关于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研究，存在较大的局限性。首先，在线用户创新社区的创意分类尚无一个合适的框架，直接导致了相关研究情景性不足，最终影响到研究结论在情景适应性上存在很大问题，降低了理论指导实践的价值。其次，在研究内容方面，一方面，单影响因素的关注使得研究可以更为深入，但却简化了用户采纳研究的现实复杂性，从而很难探究不同因素之间的交互关系及其作用机制；另一方面，现有研究多为大数据演绎，忽视了在线用户创意采纳具有长期发展演变特征的基本事实，无法对创意类型演化路径及创意过程各阶段的发展进行深度的描述刻画。最后，目前关于在线用户创意采纳行为结果变量的研究也明显不足。创造力理论强调创新的产生，创新理论则强调实施及领域影响。创意采纳作为创意产生的阶段性成果，其更多倾向于对创新产生的认可，现有研究较少关注这一认可行为在后续创意实施过程中的影响。

基于此，利用现有文献调查，本文首先梳理了近年来国内外有关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前沿进展，归纳了在线用户创意采纳的概念与测量，分析了在线用户创意采纳行为的前因变量及调节效应，并在总结和分析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研究理论的基础上，归纳构建了一个整体的研究框架，就相关关键性议题提出了可能的研究建议，为国内该议题的进一步深入探索提供基础。

二 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研究的前沿进展

(一)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概念与测量

“创意采纳”一词源于Rogers的创新扩散理论，是指个人或企业对某项创意是否使用所做出的决策[6]。健康心理学研究表明，采用某种行为的决策取决于一个人的决策平衡，即个人感知到的积极属性胜过消极属性的程度[7]。创意给个人或组织带来新的选项或问题的新解决思路时，也使得个人或者组织去寻求更多关于这个创意的信息，以应对其所带来的不确定性。故创意采纳可看作是一个降低信息不确定性、达到决策平衡的过程。Frambach等认为采纳过程是创新的潜在采纳者在接受新产品、服务或想法(以下称产品)之前经历的一系列阶段[8]。Schemmann等认为用户创意采纳是企业对某个创意是否对新产品开发具有价值的判断[5]。郭爱芳等认为，用户创意采纳指用户参与新产品开发过程中提出具有一定质量和价值的创意并被企业所采纳[9]。可见，用户创意采纳的关键是如何识别和评估创意质量和价值，降低创意的不确定性。综上，本文认为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是指企业基于创新需求，搜集、分析和理解在线用户创新社区中创意的相关信息，降低创意的不确定性，识别并提炼出有价值的创意，作为创意实施的潜在行动方针的决策过程。这种内在的心理和认知过程不仅会影响主体态度的变化，还会外化为行为，体现在指导创意实施的过程中，见表1。

表1 用户创意采纳的概念与测量

在线用户创新社区中的创意状态会实时更新，便于了解创意采纳进程。因此，现有研究多利用客观数据，采用内容分析方法以二分法测量——0表示未采用，1表示采用。在线用户创新社区一般主要依据两条标准判断企业是否采纳用户创意：一是创意帖子的官方印章所表明的创意实施程度[10]，二是企业专家评论回帖的内容意义[11]。

(二)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行为的前因变量

当前，关于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前因研究，主要集中在创建者特征、创意想法特征和社会交互三个方面，见表2。

1.创建者特征

在线用户创新社区中的用户是企业创新思路的重要源泉。因此，在很多情况下，创意采纳者会直接对创建者本人相关特征进行评估以衡量创意本身的信度与价值。采纳者通过创建者本身的贡献度、影响力和身份等特征感知用户可信度，进而影响其对创建者所产生创意的采纳结果。

首先，考虑到创建者的贡献度会影响其对产品的了解程度，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创建者的创新能力。因此，以往研究主要是对其先前经验加以衡量，即先前提交的创意总量、先前创意实施数量、先前创意实施率。评估者对于创建者先前经验的认知与对用户创意的采纳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11-12]。不断提出有价值的产品创意、解决方案，有益于用户进行批判式思考，增加对产品的了解，进而提出更有价值和更具吸引力的创意[13]。但也有学者认为用户经验丰富时，会导致认知固化，创意的新颖性和价值性会降低[11,14]。基于此，Liu等发现，用户过往经验与在线社区创意采纳之间呈倒U型关系[15]。

其次，由于认知负荷的存在，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还会受到用户影响力的干扰，当用户的影响越大，用户的权威性和可信度则越强[16]，影响社区认知资源的分配，进而影响创意采纳。单英骥和邵鹏认为，在社交网络中，因为被很多同伴关注，所以具有高入度中心性的用户发布的内容可能更快的被更大范围的用户浏览到[17]。用户在社区中的影响力越大，其社区地位就会越高[18]。王楠等的研究表明，采纳者可能会把较多的认知资源分配给社区地位高的用户，也更有可能采纳该用户的创意，官方社区地位对创意采纳更具积极影响[13]。

此外，考虑到创建者自身知识储备及对企业内部资源的了解程度会影响在线用户社区创意采纳，故以往研究关注了创建者身份及其知识渊博程度的影响。有研究表明，用户主要基于产品服务使用情况提出一些想法，而不了解该创意采纳和实施所需的资源及整合给企业带来的复杂性。因此，了解企业内部特征的员工更可能提出符合企业偏好的创意，即更可行的想法[19-20]。Yan等的研究证明，不仅员工创意的实施可能性高于用户创意，而且获得员工支持的想法也比仅由用户推广的想法更易被实现[21]。同时，Hwang等研究表明，深层知识会增强个体的类比推理能力，在某一领域拥有深厚知识的个人比缺乏深入知识的个人更善于抽象问题的潜在维度，并将知识从一个问题应用到另一个问题，即知识渊博的通才型用户提出的创意更易被接受和采纳[22]。

表2 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结果主要前因变量

2.创意特征

创意采纳是衡量创意质量的重要评判标准。创意质量的测量包含四个维度：新颖性、有用性、精细化和可操作性。新颖性是指以前从未表达过的、独特且不明显的想法；有用性指创新理念的兼容性或财务潜力；精细化指一个想法的完整性、详细性和可理解化程度；可操作性则指想法的可行性。四个维度共同构建了创意质量的评价基础。

创意新颖性对新产品开发成功具有重要作用[23]，具有新颖性的创意更易被采纳[5]。然而，Kornish和Ulrich发现与用户创新社区中现有想法不同的创意并未增加进一步投资的可能性[24]。新颖的创意要想被采纳往往对创建者可信度和创意流行性等方面要求较高[25]。另外，采纳决策取决于创意的复杂性和组织通过吸收能力来降低创意技术复杂性的能力[26]。Lee等的调查发现，那些获得客户青睐但缺乏可行性的创意往往容易被拒[27]。企业采纳创意会综合考虑组织能力、资源(技术可行性)和预算等因素[28-30]。

创意的成功取决于它在市场上的成功[31]。Ma等用创新的需求和供应量之比衡量稀有性，并发现针对某项产品，创意供应量越多，采纳某项特定的想法可能性就越低；反之，拥有较高需求供应比的创意被认为是高稀缺性的，更易被采纳[32]。也有学者认为创意的流行性反映了其潜在的经济效益和市场需求(有用性)，对创意采纳具有促进作用[33-34]。然而，Di Gangi和Wasko的研究却发现创意的流行性对创意采纳没有影响[26]。这种不一致可能是因为两项研究的员工样本创意参与度不同而导致的，获得员工支持的创意更易被采纳[21]。另一方面，研究发现，员工对组织的能力更为了解，创意与现有产品、服务和组织能力的兼容性可以减少组织创新努力的压力[35-37]。Ma等的研究证明了创意与现有产品的集成程度对创意采纳具有积极影响[32]。

在线用户创新社区中，创意精细化程度主要体现在创意长度、支持性证据和情感性等方面。创意越长，包含的信息就越完整，质量和清晰度就越高，其价值更易被发现和采纳[15,27,34]。然而，Li等认为，在混合用户创新社区中，信息过长会导致认知过载，降低创意采纳的可能性[12]。Liu等进一步研究发现，创意长度与创意采纳之间呈倒U型关系[15]。高贝伦和韦铁也认为创意标题在20～30个字最为理想[10]。另外，在一定范围内，图片、视频和链接等各种支持性证据有助于提高创意传达的清晰度，进而影响创意采纳[12,15]。也有部分学者研究创意的情感性发现，当创意文本出现消极情感时，其有用性、可信度和客观性会降低，创意采纳的可能性也随之降低。

3.社会交互

社区参与者之间的社会交互按照对象，主要分为用户与企业专家交互、用户与同伴交互、企业专家与同伴交互和同伴与同伴交互。以往研究多从信息与知识共享、个体认知、用户需求识别和情感等方面考虑其对创意采纳的影响。

用户可以通过企业反馈了解其创意质量和企业创新成本的相关信息，提高创意质量，增加创意采纳的可能性[33]。李丹和胡珑瑛考察用户横向和纵向知识基础的变化指出，在一定范围内，多样化的互动可以刺激和推动个体的认知过程，对其创意采纳产生正向影响，但随着用户精力的分散，会影响知识吸取，降低创意质量，并且互动深度会因认知固化负面影响创意采纳的可能性[38]。刘倩和孙宝文的研究则表明，同伴交互的信息价值低，相较于同伴，企业专家参与交互对用户创意采纳的影响效应较强[11]。简而言之，用户与企业之间的互动对增加创意采纳的可能性更为重要[39]。有学者从数量上考虑，认为通过对创意评论能够进一步识别用户需求，保证市场上的创新需求[26,34]。也有学者认为，社会交互的负面情感所带来的反馈能够激发用户内在动机，提高创意采纳可能性[15]，并且交互的频率会强化正向情感评价比例对创意采纳的积极影响[34]。

(三)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行为的调节效应

如上文所述，关于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影响因素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不同因素在不同的情境下的影响可能会有所变化。研究发现社区类型、社区吸收能力、专业成功经验和互动深度是影响创意采纳重要的情景因素，见表3。

表3 调节效应的变量测量

不同类型的社区提交的想法在性质和表现形式上存在差异，具有专业背景的用户，其创意描述更为精确和具体，且不会因为描述长度的增加而产生不相关信息造成采纳者的认知负荷。因此，相较于混合社区，专业社区的创意长度对创意采纳的负面影响要小[12]。在创意采纳过程中，社区吸收能力会影响采纳者对中心路径和边缘路径的选择[13,26]。王楠等研究发现，当社区吸引力较高时，会缓解因创意长度增加对采纳者造成的认知负荷，从而使创意长度与创意采纳的倒U型曲线的正向斜率会更加陡峭，负向斜率则更加平坦[13]。

刘倩和孙宝文根据用户有无专业成功经验将创意分为两类，综合运用组内及组间的路径系数的显著性验证，他们发现相较于有专业性成功经验的用户，无专业性成功经验的用户直接参与交互对创意采纳的影响效应较强；反之，用户间接参与交互对有专业性成功经验的用户创意采纳的影响效应更强[11]。他们基于认知固化和知识与信息共享两个方面给出了两点理由：第一，由于认知固化，在与企业或同伴直接交互引发的知识与信息共享中，具有专业性成功经验的用户更专注于自身经验和模板，致使后续提交的创意缺乏新颖性和多样性，而没有专业性成功经验的用户在与企业或同伴直接交互时，可以直接帮助他们有效积累专业且多样化的产品信息和知识，提高创意能力；第二，针对用户提交的创意，企业与同伴或同伴与同伴间的交互营造了良好的组织支持和创新氛围，提供了更为多样化和范围更广的知识与信息共享，有助于具有专业性成功经验的用户突破其认知固化，提高创意质量，但这种间接交互所带来的信息和知识的专业性、针对性较差，不利于没有专业性成功经验的用户理解和利用。同样地，李丹和胡珑瑛则根据互动范围，认为互动深度的提高会造成认知固化，不利于个体吸收所接触到的知识，从而会间接削弱互动广度对创意质量的影响[38]。也就是说，即便用户接触到来自其他用户广泛的想法和知识，其创新思维过程和创新想法的多样性也会受到认知固化的负面影响，从而不利于产生高质量的产品创意。

三 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理论视角

综合相关文献，关于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结果的研究主要从认知、动机、情感三个视角对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影响因素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探索。认知心理学动态揭示了社交的对象、深度和广度在创意形成的认知过程中对创意采纳的影响；精细加工可能性模型(ELM)则进一步说明哪些因素会通过哪种路径说服采纳者，且在不同情景下路径的有效性为何不同。创意采纳通常被认为是创意质量的衡量标准，自我决定理论和个体创造力解释了创意用户内在动机对创意质量的影响，即创意采纳的可能性。创新扩散理论则指出了企业采纳相关创意的动机，而社会影响理论则补充了从情感层面考虑创意采纳中满足他人期望的规范性影响。

(一)创意采纳的认知视角

虚拟社区创意采纳研究的认知视角主要涉及两类理论：认知心理学和信息说服理论。认知心理学是一门研究认知及行为背后之心智处理的心理科学，其旨在研究记忆、注意、感知、语言使用、推理、创造力及问题解决的运作[40]。其强调人头脑中已有的知识和知识结构，对人的行为和当前的认识活动有决定作用。在线用户创新社区中，无论是用户自身创意的成功还是其他用户的成功都会起到一个参考标准的作用，从而限制了用户在后续创意产生过程中的记忆和知识体系的搜索、组合和开发[14]，即认知固化阻碍了用户对不同领域相关知识和信息的获取[41]。换句话说，用户会认为先前实施的创意是企业“可接受”的想法，从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些特定领域，降低了创意的创新性和多样性。但是，有研究指出不同来源的思维定势在用户创意形成的认知过程中对创意采纳的影响不同。他人的成功创意所造成的思维定势一方面能够让没有经验的用户提高其创意的适宜性，另一方面又能够缓解用户因自身成功经验所造成的思维定势的负面影响[42]。也就是说，对于没有经验的用户而言，他人成功经验能够帮助其了解哪类元素及其组合是规范、成熟和可行的；而对于有经验的用户来说，区别于自己现有知识体系的范例能够使用户重新检索和定义自身的知识体系[43]，从而扩大创意产生时可供选择替代的知识体系和记忆领域，提高其创意水平[44]。当然，通过与其他人的交互也可以提高用户注意力的广度，从而提高创造力[14]。

另一方面，认知心理学也强调信息说服力在影响人们对信息认知和接受方面的作用[45]。认知心理学认为人类信息处理的能力有限[45]，如果信息总量超过人们在一定时间内的处理能力时，就会导致认知负荷[46]。因此，对于认知而言，信息最重要的不是容量而是说服力[10]。高贝伦和韦铁[10]结合首因效应在认知心理学的运用，认为简明扼要、满足大多数用户需求、得到社会认可及具有一定感染力的创意标题更具说服力，能够提高创意采纳的可能性。

创意采纳认知视角的另一类理论是信息说服理论。说服是信息传播与处理的最基本形式之一，被定义为个体接收别人发出的信息后产生态度或行为的改变[47]。说服力的双过程模型提供了不同的说服力预测，应用较多的模型主要是精细加工可能性模型(ELM)。ELM认为决策过程中有两种说服力的途径，而不同的因素会根据不同的路径影响信息的说服力[48]。第一条路径是中央路径，指个人查看所有可用的相关信息并利用自身已有的知识体系加以整合和评估。第二条路径是边缘路径，指个人根据信息特质之外的其他因素作出判断[48]。当个人的能动性高时，说服的中央路径特别有效；反之，则说服的边缘路径更有效[27]。说服的有效性越高，做出相应决策的概率就越大[49]。

信息源间的感知可信度会影响交流过程中的说服力。用户地位、用户贡献度、社区认可度(创意受欢迎程度)虽然是与创意具体内容无关的一些边缘线索，但是反映了源的可信度，能够引起社区评审者的启发式思考，即作为信源知识渊博、能力强、值得信赖程度的信号，正向影响创意采纳的可能性[12-13]。中央路径基于创意内容质量，加强创意内容质量是影响信息接受者态度的重要方式[50]。在社区审核者认知资源范围内，创意文本的长度及其他形式的支持性证据能够增加创意的易理解性和清晰度[12-13,27]，降低在线社区中因隐性知识而增加的创新复杂性[51-52]。同时，相较于主观消极的信息，客观积极信息能够提供更多的事实信息和有建设性的意见，提高创意采纳的可能性[27]。

以往研究将用户偏好作为边缘线索认为其对创意采纳具有积极影响，Lee等[27]发现，用户更多的是关心其自身相关利益，当某项创意能给用户带来实际利益时，会受到其他用户的支持，但是企业需要考虑经济和技术可行性，因此用户青睐对企业采纳决策的影响微乎其微。

(二)创意采纳的动机视角

创意采纳的动机视角也涉及两类理论：自我决定理论和创新扩散理论。自我决定理论将人类动机视为一个从外部动机到内部动机的动态连续体[53]，认为激发个体内在动机或促进外部动机不断内化的核心条件要满足个体三种基本心理需求，即自主需求、能力需求和关系需求[54]。拥有内在动机的个体的行为效果更为积极[55]。刘倩和孙宝文指出，用户直接参与交互和间接参与交互有助于用户获取和积累有价值、多样化的产品信息及专业知识，满足用户的能力需求，激发其从事创意任务的内在动机，进而提高创意质量[11]。同时，社区参与者积极讨论营造了一种良好的创新氛围，用户可以从企业专家与同伴的积极讨论中感知到自己的贡献是否受到社区的重视、接受和支持，进而投入更多的努力，提高创意质量；另外，相较于用户与同伴交互，用户和企业专家交互能够得到更专业的信息与知识，使用户更为直接地感受到企业对其贡献的认可，从中获得成就感并满足其内在的关系需求[11]。

基于动机视角的创新扩散理论主要来源于罗杰斯，该理论解释了组织出于什么动机会采纳具有什么特征的创意。Rogers在《创新的扩散》一书中指出，创意的相对优势、兼容性、复杂性、可试验性和可观测性五个属性的感知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创意采纳决策。

Di Gangi和Wasko[26]研究发现，组织倾向于采纳那些高经济回报及成本具有相对优势的创意，同时那些能够与组织现有产品、服务或流程相兼容的创意因可以减少企业的创新努力而更易被企业所采纳。另外，组织将最终用户想法作为未来市场趋势的早期指标，认为竞争优势源于理解用户需求，然后开发满足或超过这些需求的产品和服务，因而组织更注重追求满足客户需求的战略。因此，组织倾向于采纳那些受欢迎的创意，但最终的采纳取决于创新复杂性以及社区通过其吸收能力降低创新复杂性的能力。

(三)情感视角：社会影响理论

社会影响是指社会网络中的个体如何受到他人行为的影响，以符合社区行为模式[56]。Deutsch和Gerard区分了两种类型的社会影响：信息性和规范性[57]。信息性社会影响是指“接受他人提供的信息作为现实证据的影响”，而规范性社会影响是指“符合他人对群体期望的影响”。规范性影响主要发生在团队中，如维护群体和谐或引发来自他人的积极评价及讨论内容以呈现出其他小组成员喜欢的立场[58]。在线评论研究中，评论者通过撰写评论向评论阅读者传递信息和社会规范。其中信息型影响主要在认知层面，而规范性影响多对应情感层面，即评论者会满足他人期望以达到群体的标准和规范[59]。

社会影响理论在用户知识共享意愿研究中比较常见，王婷婷等聚焦于情感角度，将这一理论用于研究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影响因素[34]。创意作为用户创新思想的阐述，是对创新技术的描述，应当理智客观，创意的情感倾向很容易影响创意评估者，进而规范性影响创意采纳。同时，创意的得分、评论量及正向的文字性评价内容等均反映了其他用户的满意度和接受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用户对该产品、服务或流程创新的需求。这种满足他人期望以达到群体规范的影响也会直接影响采纳者对创意接受的可能性。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研究融合了认知和动机视角，形成所谓的创意采纳的“认知—动机视角”，个体创造力理论就是这种视角的产物。个体创造力的表现主要是从认知动机和内在动机来考虑创意采纳的可能性。认知动机是指个体为全面、深入了解某一事物从而在搜集信息、编辑和生成想法的过程中的不断努力[49]。这种努力是将个人无法觉察到的心理动机转化为工作成就来表现的一种手段[15]。内在动机是指个体行为受到一些内在因素的驱使，如工作本身的有趣性、成就感和责任感等[60]。高认知动机者会更加高质精准地构思和编辑他们的创意，并投入一定的努力和注意力寻找外部资源的支持，提高创意价值[15]。社区参与者之间的交互所引发的信息与知识共享有助于用户获得与创造力相关的技巧和策略[11]。在需要处理的知识总量未超出用户能力范围时，获得的信息越多样，其创意和想法就越完善。但是，也有研究发现用户不断深入了解某领域的知识而导致的思维定势会抑制高质量创意的产生[38]。

内部动机高的创建者会更专注、坚持和努力，更可能将最初模糊的想法转化为高质量的创意。在线用户创新社区中，负反馈引发的激烈讨论有可能激发用户的内在动机，保持他们参与创意任务的热情。此外，接收到负面反馈的个人可能会被激励在下一个创意上付出更多的努力，以向他人证明自己能想出高质量的创意。因此，负反馈提高了创意采纳的可能性[15]。

虽然已有理论根据不同侧重面对创意采纳影响因素进行了分析，但是理论变量过于狭窄，多集中在创建者、创意特征和社会认可，而组织创新采纳理论已经明确管理者在创意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因此，未来可以考虑从其他新的理论或多理论整合视角进一步探讨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影响因素及作用机理。

四 研究整合与展望

(一)研究整合

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研究主要聚焦于不同因素与创意采纳关系的影响机理，包括创建者特征、创意特征和社会交互等因素的影响。用户创意已经成为企业战略性创新资源，是企业获取长期竞争优势的关键[61]，但只有创意被采纳才有可能发挥价值。因此，研究在线用户创意采纳的影响机理必将成为学术界和实务界关注的重要议题。本文通过对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相关研究进行回顾和梳理，阐述了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概念内涵与测量，总结了在线用户创意采纳前因变量的影响机理，归纳与提炼了在线用户创意采纳的理论基础等，根据以上文献回顾与分析构建了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研究的整合性框架，见图1。

图1 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研究整合框架资料来源：本文作者根据相关文献整理绘制而成。

(二)未来研究展望

从整体上讲，目前关于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行为的研究取得了初步成果，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在线用户创意采纳的实践发展。但是仍有许多不足和有待解决的问题。

第一， 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行为研究的理论发展不足，因素间关系的内部作用机制及理论的适用条件和范围仍有待深入研究。其一，管理者认知的中介作用。根据创建者、创意特征及社会交互判断创意质量的过程是基于管理者的认知评价，进而影响其决策判断与行为反应[62]。学者们认为是否采用某事物取决于决策者感知到的有用性和易用性[62]。因此，创意特征及其市场反馈和社区能力资源对管理者感知易用性和有用性具有直接作用，且管理者感知易用性和有用性也影响其创意采纳行为，同时，在这一过程中，易用性和有用性相互间的替代或互补效应也有待解决。其二，社区管理者特征的调节作用。以往研究认为只有积累了深厚的领域知识才能有效重组各种信息，因此管理者领域知识的深度和广度能否促进社区知识沟通，缓解创意复杂性与创意采纳行为的关系需进一步研究。其三，社区特征的调节作用。社区类型不同，其组织结构、资源能力、文化和沟通语言等亦不尽相同，故了解不同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行为的影响机理是否存在显著差异十分必要。

第二，在研究方法上采用全循环研究，强调多元研究方法论，兼而采用各种质化、量化的不同方法来探讨同样的问题，以强化研究结果的坚韧度。目前研究多采用大数据量化研究，但只形成了因素之间相关关系的判断，未能形成对创意采纳因素之间因果关系的判断。另外，基于大数据的可得性和形式，有些研究不得不采用一些与理论概念有一定关联但并不具有很好契合度的既有指标作为代理指标，且变量指标单一，没有足够的信度分析，无法说清楚蕴涵在复杂现象中的因果关系。判断某项创意能否助企业实现创新、获得发展不仅取决于企业自身的资源、竞争力和动态能力，还受限于创新生态系统、市场结构和技术体制等环境要素。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外部环境不断变化，对某项创意的评估亦会改变，即从长远来看，当下未采纳的创意可能也具备潜在价值，亦可作为企业创意池中的“鱼苗”，长期关注。因此，未来可以结合案例研究，对创意采纳的演化路径以及在这一过程中各环境因素的作用机制进行归纳与演绎，深入挖掘并分析创意采纳的动态过程，展现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生命周期。同时，可以进一步研究不同性质的社区创意采纳行为的异同，并且可以从横向与纵向结合的角度，挖掘不同性质的社区在同一时期和同性质社区在不同时期的创意采纳行为特点，深刻把握不同阶段或不同性质社区的创意采纳行为规律。

第三，对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结果变量进行研究。现有研究多关注在线用户创新社区创意采纳的前因变量，虽然已有研究表明企业对于创意的反馈会影响社区用户的积极性，进而影响创意质量[33]，但仍忽视了创意产生及采纳只是创意过程的前端，未来在线用户创意采纳行为的后端结果研究仍存在很大的空间。创意选择与组织战略方向和创新能力并非单向从属关系，而是动态的双向影响。因此创意采纳的反向作用，即其对创新实施后端过程中的组织资源分配、战略业务方向的调整、组织创新能力和社区发展有待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