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函熹 林晔
摘 要:当前不少城市的建设存在城市特色不鲜明、城市元素重复的问题,这种模块化的城市发展模式正在降低着城市的可识别性。对城市街区可识别性的保护与提升是公众权益的一部分。事实上,街区作为城市较为活跃的公共场所,其设计、空间的构成与城市的可识别性是密不可分。故而对澳门大三巴周边历史文化街区之中的街巷进行不同尺度与类型的分类,对每一类别之中的褶皱空间进行多维度的分析,以归纳出以提升可识别性为目的的历史文化街区之中褶皱空间的构成模式与设计手法。
关键词:褶皱空间;可识别性;历史文化街区
一、褶皱空间研究背景
(一)褶皱空间社会背景
从国家层面来看,我国新常态背景下,存量规划已成为城市建设和城市规划编制中的常见形式,但在相当多的城市中,存量和增量在长时期内都将并存[1]。目前提倡划定城市增长边界线,以此抑制城市的快速扩张,促进各区域规划部门更加重视城市内部空间资源充分利用和旧城区之中精细化的规划管理。基于此背景,现存于老城区之中的历史文化街区仍然保留着丰厚的文化底蕴。在如今城市个性逐渐被磨灭的时代,历史遗存的物质与精神空间对重新塑造城市是十分重要的。
2005年在南非德班举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29届世界文化遗产委员会会议同意将澳门历史城区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是中国现存年代最远、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和最集中的中西建筑互相辉映的历史城区[2]。与此同时,正在发展的澳门也是一座大力发展娱乐与旅游服务业的城市,常年吸引着大量的国内国外游客。这使得澳门面对着大量文化的交融与堆叠,但这座城市却依然保留着自己独特的魅力。澳门城市形象的树立,与澳门历史城区的可识别性的塑造与提升密不可分。
(二)澳门大三巴周边历史文化街区案例背景
本文研究案例是澳门历史城区。该城区位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澳门特别行政区澳门半岛,东起东望洋山,西至新马路靠内港码头,南起妈阁山,北至白鸽巢公园。该城区建筑群中的各建筑建成时间跨度达400多年[3],建筑风格也较为繁多。从中国传统的历史院落到欧洲中世纪葡萄牙建筑风格,它们见证了澳门历史发展过程中中西方文化的交融。时至今日,一些建筑依然在发挥着自身的价值,为这座城市保留着自己独特的个性。
澳门历史城区的街道现今依然具有游憩、商业服务等功能,城市街巷公共空间仍具有活力,同时对外来游客具有较强的吸引力。因此,本文试图以城区街巷褶皱空间为研究对象,试图摸索出这类小尺度空间的构成特征与提升街区可识别性的设计手段。
(三)褶皱空间理论背景
简·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提出街道应该具有活力,并给人以安全感。街道的多样性发展对激发街区活力有着重大影响。日本著名建筑师芦原义信于《外部空间设计》提出外部街道设计要与心理学相结合,注重使用者的体验感。他在书中探讨街道的尺度、街道的比例与街道美学,希望找到良好街道空间秩序的基本原则和规律。扬·盖尔将大量的实地研究汇总于《交往与空间》一书,他在此书中将街道活动分为3大类,即必要性活动、自发性活动和社会性活动,且根据统计研究指出,自发行为的发生对营造街道活力有着重要作用。
说起城市的可识别性,不得不提凯文·林奇与他的《城市意象》。他在书中提出,人们会潜意识地因为街道之中的5大元素,即道路、边界、区域、节点和标志物,形成对城市的印象。因此,街道的可识别性的塑造对于城市形象的塑造是很有必要的。
关于褶皱空间的研究,源自吉尔·德勒兹在所著的《褶子——莱布尼兹与巴洛克风格》中提出的“褶子”概念[4]。后来众多学者挖掘褶子的特征,将形态具有折叠、弯曲、褶皱的特征的空间称为褶皱空间,取得了很多成果。
国内有关褶皱空间的研究如:2006年,王子平的《城市街道柔性界面研究》阐述了内部空间形式应该是褶皱的、不规则的、多样的,指出褶皱变化的街道界面使街道上的信息载体更加丰富,能加强街道的可识别性,街道上的褶皱空间能承载人们丰富多彩的活动[5];2011年,李红叶、矫苏平的《褶子论与当代空间设计》论述了德勒兹褶子论的概念、主要观点和特征,剖析了褶子论对当前城市空间设计的影响,以及在褶子论的影响下,建筑空间、建筑与周围环境之间的关联性[6]。
二、街道褶皱空间现状可识别性研究
(一)宏观街区研究
本研究将澳门特区政府公布的《被评定的不动产及缓冲区分布图》[7]与谷歌卫星地图进行叠加(图1),以缓冲区为主要的研究范围,并从纪念物、缓冲街区、场所、建筑群、具有建筑艺术价值的楼宇与建筑群空隙空间等多元角度對澳门历史文化街区进行宏观分析。
在研究的场所区域中,地形以大面积山丘为主,限制了城市的边界,同时独特的景观与地形也影响了整个城市的文化形成。在研究的场所区域周边散布着建筑群、具有建筑艺术价值的楼宇与纪念物,这类空间中往往留下的是曾经的重要功能建筑或构筑物,烙着中西文化的印记,浓缩着中西方独特的文化内涵。空间周边由缓冲区环绕,其区域内建筑被限制了高度,使得城市历史文化立面与肌理得以保留,不仅保留了澳门独特的历史街区尺度与风貌,还留下了澳门人过去日常生活的空间。例如承载着居民生活的建筑空暇空间,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类空间中堆叠着长期以来因使用而改变的空间痕迹,这也是市民赋予这座城市的独特的可识别性。
根据《城市营造:21世纪城市设计的九项原则》中对第九项原则——可识别性的阐述,城市通过自然环境、文化以及标志物等元素来构建其自有的可识别性,所以后文将根据这几项内容进行详细的研究。
(二)中观街巷空间分析
若是从历史城区街巷角度来看,城市的可识别性暗藏在街巷的褶皱之中。根据街巷道路的线型进行分类,可将街巷归纳为直线型街巷空间、折线型街巷空间、曲线型空间[8]。再从围合度、连续性、文化嵌入度等角度来对不同类型的褶皱空间进行分析。具体研究过程如下:首先划分街巷并编号,再在谷歌地图上进行每个编号街巷的数据测量与统计,最后将数据进行具体围合度、连续性、文化嵌入度的计算。
围合度是指由街巷两边的建构筑物围合形成的空间属性,主要借用芦原义信的D/H 比值作为衡量空间围合性的标准(D 为街巷宽度,H 为沿街建筑高度)。当D/H<1时,街巷的空间围合性强,空间的氛围压抑;当D/H>1时,街巷的围合性开始变弱,广场感增强;当D/H=1时,街道的空间尺度较为宜人[9]。连续性通过街道长度与街道岔路口数量之比得出,文化嵌入度通过比对街巷与《被评定的不动产及缓冲区分布图》中公布的内容进行不同类型的文化空间的统计。结合围合度与连续性可以探究街道的褶皱程度与形式,文化嵌入度可以得出城市可识别性的具体街道分布,经过这三者的综合可得出不同类型的街巷对于城市可识别性塑造的影响。
1.直线型街巷空间
在研究范围之中,选取了20 条直线型街道空间作为研究对象。整体来看,由于是老城区,道路多不规则,所以直线型街巷较少且较为琐碎,其街巷特点是无拐角,具有较强的引导性与割裂感,同时也与景观相结合,更易形成视线通廊。
将所有研究对象进行梳理与统计,具体的直线型街巷空间梳理与数据统计如图2与表1所示。由此得出如下结果:从街道功能来看,直线型街巷功能以商业与居住为主,由此可看出空间使用者有游客也有居民;从街区可识别性来看,围合度较高意味着空间封闭感较强,连续性较低意味着缺少街巷统一的衔接,同时这类街区文化嵌入数量少,导致街巷文化可识别性较弱。
2.折线型街巷空间
在研究范围之中,选取了18条折线型街巷空间作为研究对象。整体来看,由老城区自主生长出来的内部折线型街巷,数量较多且尺度长,与市民生活联系紧密,其街巷特点是具有角度的转角街巷中,转角处易形成褶皱空间,例如绿化、闲置土地等。
将所有研究对象进行梳理与统计,具体的折线型街巷空间梳理与数据统计如图3与表2所示。由此得出以下结果:从街道功能来看,折线型街巷功能以居住为主,是承载着市民生活的主要区域;综合地从街区可识别性来看,较低的围合度与较好的连续性意味着具有一定褶皱的空间以及街巷之间是连接的,结合街巷的文化嵌入数量,可知折线型街巷空间可识别性的塑造是有一定潜力的。
3.曲线型街巷空间
在研究范围之中,选取了21条曲线型街巷空间作为研究对象。澳门老城区与自然环境关系密切,曲线型街道往往位于山体、沿海岸线等区域,也因此成为历史城区外围的边界线。由于曲线型街巷具有因地制宜的特征,并且存在的时间较長,通达性较好,所以此街巷更易成为汽车通行的主要通道。这类型街巷空间变化丰富,也具有良好的视野景观。
将所有研究对象进行梳理与统计,具体的曲线型街巷空间梳理与数据统计如图4与表3所示。由此得出以下结果:从街道功能来看,曲线型街巷功能以居住与景观为主,空间使用者也是行动路径较为规律的居民;综合地从街区可识别性来看,整体的围合度与连续性较好,街区的绿化景观整体较完善,结合文化嵌入数量,可知这类曲线型街巷的文化可识别性与体验感是最好的,曲线型街巷空间可识别性的塑造最有利。
4.小结
综合以上结果分析,可知街巷可识别性的塑造受很多因素的影响。其一,直线型街巷空间的褶皱空间与文化承载数量较少,且该街巷空间使用者以居民与游客为主体,形成功能较为复杂的空间,需要进行一些改善与调整。其二,折线型街巷空间的使用者以具有固定的生活规律的市民为主,虽然具有一定的褶皱空间,但实际上缺少了文化的嵌入,甚至有一部分的空间未被使用成为闲置空地。其三,曲线型街巷与城市的自然环境与历史肌理吻合,也因此提高了通行便利性,这类空间便于堆叠更多的文化元素与景观元素,由此提高人们行走在街巷之中的新鲜感。
(三)微观设施分析
在褶皱空间的视角下,微观层面将分析由建筑立面、环境空间、景观设施这三元素所构成的褶皱空间。
1.建筑立面构成的褶皱空间
澳门历史城区之中拥有着大量的历史文化建筑,这类建筑因为具有独特的建筑立面与建筑色彩,从而为城市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建筑立面按功能可分为历史建筑、居住建筑与商业建筑的建筑立面。
历史建筑的建筑立面以欧洲中世纪建筑风貌为主,具有较强的历史文化属性,通过喷泉、雕像等文化元素构成引人驻足观赏的褶皱空间。这类空间还具有更丰富的艺术细节与历史故事,可仔细进行挖掘与品味(图5)。
居住建筑的建筑立面相较而言更倾向于满足居民的使用需求,具有较强的生活属性,常常通过阳台、门头等组成具有个性化生活气息的褶皱空间。这类空间虽然缺少了文化内涵,但是其中蕴含着这座城市背后的生活美学,可进行一些整体的引导与控制,促进本土市民文化的崛起。
商业建筑的建筑立面以底层商铺为主。大量的游客进入历史文化街区,引起了商户聚集。为了吸引更多游客的注意,商户在建筑立面上安装了大量的广告与招牌。但澳门老城区建筑密度较高,这就导致了这类空间十分混乱,缺少统一的规划,甚至还存在消防隐患。
2.环境空间构成的褶皱空间
在街巷中有丰富有趣的空间体验,这不仅是因为澳门特殊的地形环境导致了城市之中有着大量的变化起伏,还因为这里存在人为导致的土地闲置。根据空间使用情况,可将街巷褶皱空间分为生活空间、交通空间与闲置空间。
生活空间是指居住所用的空间。这类空间常因为地形高低变化形成褶皱空间。褶皱空间被使用者用于暂时堆放杂物,或用作绿化。实际上由于地形高低变化,这类空间在雨雪天气更容易积水,影响居住者使用(图6)。
交通空间是指供人、车通行的空间。这类空间往往有良好的景观视野,具有一定的吸引力。然而,这类空间开店服务能力受限,对于一些弱势群体也是不友好的,所以,对于这类空间要基于已有的特色进行服务水平与可达性的提升。
空置空间是比较特殊的一类用地空间,多是因为土地回收政策、地价上涨等形成的消极空间,往往以空地的形式出现,在历史城区中比较常见。这种褶皱空间不利于城市可识别性的提升,甚至会使城市给人一种衰败的印象。但在实地调查中也有发现这类空间被一些艺术创作者进行了一些较低成本的创作,这些艺术创作为这类空间注入了新的活力。
3.景观设施构成的褶皱空间
澳门历史城区中有很多公共景观设施,为城市带来了大量的新鲜的文化,同时还有老居民自己添加的一些设施,以满足自己生活的需求。根据设施规划者,可将街巷公共景观设施分为政府规划的与市民搭建的。
由政府规划的景观设施多位于广场或具有重要文化意象的街巷,主要以花坛、中心喷泉、名人雕像为主。在特殊节日之中,一些特色的文化活动也常常举办在政府规划景观所形成的空间中。这类由政府主导的褶皱空间有着规范化、标志化的特点(图7)。
由市民搭建的景观设施多位于鲜有游客的街巷之中,往往是由居民将家中多余的家具搬至街巷中自主进行简单组装而形成的,也是居民在特定的时间段使用的。因市民搭建景观而形成的空间实际上压缩了街巷的通行空间,会对城市形象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是这也反映了居民生活空间不足。
三、塑造街區可识别性策略研究
(一)大尺度褶皱空间中街区可识别性塑造策略
基于上文的观街巷空间分析可知,城市要注重街巷的连续性、围合度以及文化嵌入数量。褶皱空间是会受街巷连续性与围合度影响的,提高街巷连续性有利于形成街巷完整印象,降低围合度有利于提高街巷的通畅性,以上两点有利于街巷产生步行吸引力。多元文化可通过多种方式嵌入褶皱空间,对街巷可识别性的提升大有作用。
由于街巷的线性特点不同,所以街巷的功能也不同。在未来历史城区规划中,可根据街巷的线性特点进行改造,不同的街巷可服务不同的人群,需因地制宜制定规划方案。
(二)小尺度褶皱空间中街区可识别性塑造策略
根据上文的微观设施分析可知,历史文化城区不仅要从宏观视野布局文化策略,更需从微观视角关注人群生活。其一,建筑立面要根据不同的使用功能进行合理的修缮与布置,这是城市体验中最易被观察到的元素之一,也是城市可识别性塑造的重点;其二,历史城区常因为各种问题出现显露城市衰败的空置空间,在塑造可识别性的过程中,要利用一些手段活化这类消极闲置的褶皱空间;其三,城市若有一些地形变化可加以利用,例如挑高、下沉等空间变化,若与地区文化结合构建,会更易形成良好的文化意象;其四,在规划之中,最易被忽视的是城市的原住民,根据实地调查可明显发现为游客提供的街道服务设施比本地居民的服务设施更加全面,因此在规划之中,应进行合理分区,对居民所需的公共服务设施加以完善,促使市民文化、城市美学的多元化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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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张朋智,连明明.澳门历史城区[EB/OL].[2021-10-29].https://www.xuexi.cn/4ea711143decc93d87fc8c7987b30502/e43e220633a65f9b6d8b53712cba9ca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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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子平.城市街道柔性界面研究[D].杭州:浙江大学,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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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被评定的不动产及缓冲区分布图[EB/OL].[2021-10-29].https://www.culturalheritage.mo/gb/detail/2532/1.
[8][9]谭跃.基于褶皱思想的城中村街巷空间更新调查解析:以厦门钟宅为例[J].中国房地产,2019(7):58.
作者单位:澳门城市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