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话

2021-03-03 12:55吴启寅
青春 2021年3期
关键词:瑞德天生煎饼

“桉,看到那个人了吗?”

“嗯。”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说看。”

“这是第三次到这了,之前两次在里面碰到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别这么说,虽然他们用发亮的手电照我的眼睛,但也不至于算是坏人,毕竟他们没有怎么弄疼我。”

“眼睛被刺痛了不算?”

“这倒也是。”

“不仅是你,连我也被那手电的光刺痛了。这次我们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任他们这些人摆布了。”

“那你说说看有什么办法?逃跑?”

“能逃到哪里去?妈妈在这里,我们还要回家呢。”

“那能怎么办?”

“我看,这次我们不要配合他了。”

“好啊。”

“他肯定想让你招供,你可别说出口。”

“我才不会说出口呢,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嗯,我想你也是。”

“他问你什么了?”

“你没听见吗?”

“我不在里面怎么听。”

“他就问了我一些和上次差不多的话。”

“然后呢?”

“我没怎么搭理他。”

“妈妈怎么样?”

“妈妈好像不是很开心,也不是不开心,可能有什么烦心事吧。”

“自从爸爸离开以后,妈妈就一直这样了。”

“也不是一直这样的,这半年来好很多了。”

“我恨爸爸。”

“我……我也有些恨他,他為什么要离开妈妈?”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懂大人的世界,你懂吗?”

“我也不懂。”

“那就别管那么多了。”

“妈妈怎么还待在那间屋子里?”

“怎么,你想进去看看?”

“不,我不想,那里面阴森森的,我一点也不想再进去了。”

“那就行,我们在这里等着妈妈出来就好了。”

“嗯。”

“妈妈为什么哭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那个人对妈妈说了什么话让妈妈难过了。”

“那我们去安慰一下妈妈吧。”

“我不敢,你还记得上星期的那个煎饼吗?”

“我当然记得。”

“我怕妈妈还记着那件事。”

“她怎么会那么快忘记呢?别想这个了。”

“我不能不想啊,啊,我止不住地去想这件事!多恐怖啊!”

“别想了,桉!”

“妈妈看见那个在微波炉里炸得满炉壁都是的煎饼。啊!那情形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妈妈,我的妈妈为什么会那样?!”

“你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快停止这种无谓的思考吧。很多过去的事,就让它成为过去,别较劲。你说对吗?”

“唉,可我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很后怕,看我的左膀子,到现在还有淤青呢。”

“别说你了,我也有啊,你看到我抱怨了吗?”

“这倒没有,你总是比我聪明。”

“不在车上说些什么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啊,妈妈不说话,我该说些什么?要不你来想想?”

“总之不能问妈妈为什么哭。”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说些学校的事情?”

“学校?学校有什么好说的?说你的小心思?那个叫迪芬的女孩?”

“该死的,我可不会说这个!”

“小心我和妈妈打报告哦,你知道的,妈妈肯定不会同意你和那个叫迪芬的姑娘交往的。”

“我知道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知道你喜欢的女生啊。”

“那这算是我们的秘密。”

“谁也不告诉。拉钩?”

“好。”

“不过你说迪芬现在在家里做些什么?”

“可能在帮她的妈妈在院子里除草。”

“我猜现在她在逗弄他们家的那条小猎犬。”

“那猎犬可不小,站起来都快到我的下巴了。”

“你总是这么钻字眼干什么?”

“那条狗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偷偷去她家的时候还冲着我们一个劲地叫。”

“好像叫瑞基,还是瑞德?是啊,你知道的,我最怕的一个情景就是自己被狗咬,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叫瑞基。”

“管它是叫瑞基还是瑞德呢。”

“学校现在已经停课了吧?”

“停课?为什么?”

“不,瞧我这笨舌头,我意思是放学了。”

“当然,当然了。现在都快五点了。”

“太阳开始下山了。”

“你还记得爸爸吗?”

“我要是你就忘记那家伙。”

“唉,也许爸爸是有什么苦衷呢?”

“能有什么苦衷呢?都离开了两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说,有没有可能,爸爸死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我不想爸爸死掉。”

“我也不想。”

“我床头的那个小木偶还是爸爸从杂货店里买来的。”

“我桌上还有那家伙给的书。”

“我也有。他说我当时看不懂,要等我到十八岁再去看。我真的一点都没有去看。还要再等九年。”

“真笨,哪有什么书是非要到十八岁才能看的?今天回家就去看吧,带上我一个。”

“这算是爸爸和我之间不多的一个约定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约定。也许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八成是随口那么一说。喂,看的时候喊我一起?”

“我再想想。”

“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刚刚去妈妈的房间里做什么的?”

“没,没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想骗你。”

“你就是在骗我。”

“我不想你难过。”

“你说,我不难过。”

“我不想你再恨妈妈。”

“我怎么会恨媽妈呢,她是我除了你以外唯一的亲人了。哦不,也许加上还在老家的姥姥就不算是唯一了,不过也差不多。”

“那你保证。”

“我发誓。”

“妈妈说,要把你送到很远的地方去。”

“为什么?!”

“她没说为什么。”

“不,她肯定说了些什么!我最亲爱的妈妈,她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送到很远的地方去?”

“妈妈肯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哦?是吗?是要把我送给谁?我这么大了,不再是个婴儿了,谁又愿意收养我?”

“我说了不该告诉你的,你会心生怨气。”

“我只是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妈妈下午出了那间屋子就哭了是因为这个吗?要是因为这个我或许会好过点,她流泪或许是因为舍不得我。啊!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流几滴眼泪就要心狠地把我送给其他人?”

“你别太激动了,我也和妈妈说,我绝不同意这件事,我们应该是团结的一家人,不管什么风雨我们都能过去的。我和她说,如果她执意要送走你,我就和你一起离家出走。我想妈妈肯定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我有些难过。”

“别难过了,还有我呢,不是吗?”

“如果妈妈真的把我送走了,你会想我吗?”

“当然会了。”

“如果那是个没有电话没有邮局的地方,我们或许好久好久都不能再见了。”

“别这么想,你看看现在哪里不都是高楼大厦的?哪会有什么地方没有电话和邮局?”

“唉,我还不太会写信,要去学学了。妈妈和你说还有几天把我送走?”

“她说最近,没有明说。”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我觉得除非你去和她好好说说。”

“我觉得我会发脾气的。她为什么要送走我?为什么不送走你?”

“也许因为我比较笨吧。”

“是个好理由。”

“你把妈妈弄哭了。”

“我说了我会发脾气的。”

“可你不该把妈妈弄哭,整个家就靠妈妈一个人了。”

“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妈妈哭不哭不是由我决定的。”

“我还是觉得你不该向妈妈发脾气。”

“她要把我送走了,我以后都不能再在这个家里了,我不痛苦吗?”

“我知道你痛苦,我也很痛苦,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执意要把你送走。”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对。”

“她和你说了?”

“她当然和我说了。”

“嗯。”

“嗯。”

“家里已经入不敷出了,你也知道。上个星期妈妈之所以那样打我们,是因为我们的恶作剧把那块唯一的煎饼给搞砸了。”

“那又怎样?”

“是你让我那样做的。”

“就因为这个要送我走?”

“可能还因为其他一些事吧。”

“哦,是吗?”

“你一直都不是个好小孩。”

“你呢?你也不是啊!”

“我比你要好一些。”

“哦?那只是因为你比我笨。”

“是啊,我是笨,但那不影响我是个比你好一点的小孩。”

“真的吗?”

“去迪芬家的那次,你趁我不注意用剪刀剪瑞基的尾巴。”

“怎么了?不是很有趣吗?”

“迪芬为此发了我好大的火。”

“你们本来不就没有在交往吗?那么在意干什么?”

“是没有,可是我不喜欢看到人生气,我希望大家都很快乐地相处。”

“哦?那我和你还真是不太一样啊,虽说这不应该。我们应该很相像才对。”

“是啊,你是个天生的捣乱狂。”

“你是个天生的胆小鬼。”

“你才是!”

“你是!”

“你再说我要不客气了!”

“哟,天生的胆小鬼还想和我打架?你试试!”

“不,我不会和你打架的。你还有几天就要走了,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

“嗯。”

“一起看看爸爸留给你的书吧。”

“不了,今天太晚了,我有点累。明天太阳出来再看吧。”

“嗯,也是。”

晚安,桉说。

作者简介 吴启寅,1994年12月生,江苏南京人,本科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斯坦福大学研究生在读,谷歌软件工程师。在《香港文学》等发表作品若干。

责任编辑 孙海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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