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地震灾害史研究综述

2021-02-28 04:19刘利民
防灾科技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抗震灾害研究

刘利民,李 君

(1.防灾科技学院,河北 三河 065201;2.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北京 102488)

0 引言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地震灾害频发的国家,地震与水、旱、风、虫、雹、瘟疫并称为七大灾害。与地震相比,水旱等灾害在历史上也曾经造成重大生命及财产损失,但随着建国之后水利设施的兴建及现代科技技术的发展,已经不可能造成“饿殍遍地,赤地千里”的惨状,但强烈地震仍会给人民生命财产造成重大损失。因此,加强地震灾害的研究是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共同责任和使命,地震灾害史的研究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领域。对于地震灾害史的研究综述,学界关注较少,目前并未发现专论,只是么振华[1]、廖玉凤[2]、姚佳琳[3]等学者在对历史朝代或区域的自然灾害史总体综述时略有涉及。因此,对中国古代地震灾害史研究进行系统整体性梳理具有较高的理论和现实价值。本文将对新中国成立以来到2020年的中国地震灾害史的相关研究进行梳理回顾、总结现状、分析不足,以期推动中国古代地震史的研究。

中国古代地震灾害史研究涉及方面较多,难免会挂一漏万,因此在梳理的过程中主要围绕地震灾害史料、赈灾、地震成因认识、抗震建筑、地震科技等几个主要方面展开,又因历史的延续性和研究的整体性、系统性,部分文献会涉及到近现代史部分。

1 地震灾害史料

地震史料是地震灾害研究的弥足珍贵的财富,我国地震主管部门历来重视地震历史资料的收集、整理工作。

20世纪50年代起,地震科技工作者和历史学者合作,利用我国丰富的地震记录出版了《中国地震资料年表》[4]、《中国地震目录》[5-6]、《清代地震档案史料》[7]等专著,这些资料为新中国评定建设地区地震强度和开展地震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史料,并在国内外科学界引起广泛重视。

20世纪80年代,谢毓寿、蔡美彪汇集一千多位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工作者,历时五年,编撰了堪称“世界最大、最完整的地震历史资料库”[8]的《中国地震历史资料汇编》[9](以下简称《汇编》)。《汇编》从各种书籍及碑刻实物、题记、清代档案、民国档案、藏文资料以及近代科学工作者对地震的调查报告中收集了公元前23世纪至1980年四千多年的地震历史资料,“是研究我国地震、抗震的珍贵资料,同时对研究我国历史、地理、文化也有重要参考价值,而且也为研究我国科学发展史提供了一个领域的系统材料”[10]。《中国地震历史资料拾遗》[11]是《汇编》的姊妹篇,补充了《汇编》所未见的共1000余条史料,并收录了一些外文资料。时振梁主编的《中国地震考察》[12]选取公元前446年到1970年发生的72次大地震进行考察,给出了每次地震的基本参数并附有大量原始调查资料,是对以前地震历史资料的印证和有益补充。各省市在配合完成全国地震历史资料汇编的过程中,也整理出版了本省市的地震历史资料汇编。1985年开始成立的各级地方志编撰委员会在编撰地方志的过程中大都设有《地震志》专题。在大批编撰工作者的辛苦努力下中国地震历史资料具备立体化、层次化、系统化的特征,为后辈学者开展相关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楼宝棠的《中国古今地震灾情总汇》[13]收集了公元前2221年至公元1994年中国地震灾情资料1409条。内容包括地震灾情、死亡人口、财产损失、赈灾拨款等,并采用对比研究兼具地震灾害的共性和个性,资料详实全面,对于地震灾害史研究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而且对于政府管理及科学研究具有极高的应用价值。高文学主编的《中国自然灾害史与救灾史》[14]是综合反映中国自然灾害变异及历代人民抗灾救灾经验教训,兼具论著与史志双重性质的专著。

2005年,中国地震局编纂出版了《明清宫藏地震档案》[15],将明清两代的地震资料进行了整理,对于研究明清两代地震灾害及救灾措施很有意义。

袁祖亮主编的大型图书《中国灾害通史》[16]起自先秦,迄于清代末年,共分八卷——先秦卷、秦汉卷、魏晋南北朝卷、隋唐五代卷、宋代卷、元代卷、明代卷、清代卷。对我国历史上数千年来所发生的地震等主要自然灾害具体情况、时空分布、频次规律、波及区域、危害程度、相互之影响及其有关规律进行探讨,阐述了古人面对灾害的种种认识即灾害思想,以及当时社会的救灾举措、防灾理念等,是研究中国古代地震等自然灾害的重要参考。

中国地球物理学会编的《中国地球物理学学科史》[17]涵盖了中国古代对地震的认识及监测、现代地震监测传入中国地震科技的起步、当代中国地震事业的发展,是对中国地震事业的发展历程较为系统的总结。

卫一清、丁国瑜在《当代中国的地震事业》[18]中简要回顾了中国古代文明对地震科学的贡献,指出中国地震史料十分丰富,这些珍贵的地震史料,是中国古代文明宝库的一部分,对地震科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而候风地动仪的设计符合物理学原理,仪器的加工也反映出当时的冶金技术和机械加工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20世纪80年代以来,灾荒史成果不断涌现,很多整体性研究中都涉及到了地震灾害,这些著作大都兼具史料与论著双重性质,其中代表性著作有:

邓云特的《中国救荒史》[19]是中国灾荒史的“扛鼎之作”,撰写于20世纪30年代,是我国第一部系统、全面、科学地研究中国灾荒史的杰作,也是我国第一部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灾荒史著作,该书确定的研究体系和框架成为之后灾荒史研究的蓝本。该书还系统梳理了中国历史上各种灾情、灾害认识、救灾思想、赈灾措施等,极富参考价值。囿于成书时间和作为综合性研究对地震等单一灾种没有展开充分的研究,实为些许遗憾。

赫治清主编的《中国古代灾害史研究》[20]是中国古代自然灾害与对策的专题研究著作,作者大部分是国内外著名历史学家。内容涉及先秦至明清历代地震等灾情,历代赈灾防灾政策等,既有对中国历代自然灾害概观、特点、基本趋势和历朝对策全面系统的宏观论述,又有对地震等灾种的个案研究,具有较高学术价值。

孟韶华的《中国灾荒史记》[21]从灾与荒的相互关系入手,基于中国地震等自然灾害空间与时间的双重普遍性,按历史时期对灾害及救灾抗灾进行了系统研究,是对中国历史的灾荒书写。

孙绍聘的《中国救灾制度研究》[22]介绍了我国不同历史时期的救灾措施、制度,着重阐述了我国救灾制度的演进、救灾主体的作用和局限性、救灾资金、信息、物资等救灾资源在流动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以及产生原因并对当时救灾制度的完善提出了合理化建议。

对中国地震与抗震的专著有三本:唐锡仁的《中国地震史话》[23]总结了中国古代地震成因认识、地震仪、地震前兆及抗震经验;杨锐的《中国抗震史话》[24]总结了远古到新中国的抗震历程,包括灾害认识、防震措施等;管志光的《中国大地震》[25]选取了中国历史上的33次大地震,时间跨度从1303年到2013年,对其灾害情况和救灾进行了简单梳理。这些著作虽都属于科普性质,但也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2 地震灾害赈灾救济

据《中国救荒史》《中国古今地震灾情总汇》统计,公元前2221年至1949年前共发生MS≥4.7的地震921次,这些地震灾害是灾荒史研究工作者重要的研究对象。

2.1 地震灾害的区域研究

中国云南、四川是地震频发的地区,对这两个地区的地震及赈灾研究较多。肖雄[26]、曾桂林[27]梳理了清代至新中国建立前三百年云南地震灾害的时空分布,认为面对频繁的地震灾害政府及民间已经建立了一套应对机制,但限于云南地域偏远,主要是民间力量发挥着主导作用。严凤[28]认为清代乾隆时期形成了云南地震救助常例,这种常例的形成是与“康乾盛世”的历史大环境有着密切关系的。苗艳丽[29]认为北洋政府时期,政局动荡严重削弱了政府的救灾能力,加重了云南的灾情。鲁克亮、刘琼芳、李德英、高松、杨力壮、童鹏飞等学者研究了四川的历史地震,其中童鹏飞的研究比较有代表性。童鹏飞[30]认为明代四川地震在频率、破坏程度上都是中国历史上比较严重的,明王朝虽进行了有力赈灾但并未建立起固定的救灾应急机制,个人能力在救灾中更能发挥主导作用。

另外,赵兰亮[31]对清至民国时期山东震灾进行了数量分析;阿利亚· 艾尼瓦尔、布艾杰尔·库尔班等[32-33]对清代新疆、潘明娟[34]对西汉关中地区、李辉[35]对4世纪末至6世纪末北方地区地震灾害及赈灾进行了研究。

2.2 地震灾害的历史阶段研究

两汉时期是我国地震活跃期,针对地震灾害政府开始探索赈灾的措施,可以说这一时期是我国古代“荒政”体系形成和发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这一时期也是对地震成因认识多种学说产生和攻辩的一个时期。甄尽忠[36]梳理了两汉地震灾害的时空分布及赈灾措施,并对地震现象的认识的各种学说做了简述。郎镝[37]采用历史文化研究方法,以东汉末年王符政论文章对震后“荒政”批判为视角,论证汉末政治社会的衰变,该文不论是研究视角、方法、论证过程都堪称佳作。

么振华[38]、童圣江[39]针对唐代的地震 进行了专题研究,认为唐代对地震的认识主要还是“阴阳说”“天谴说”,但柳宗元对此提出了批判。蔡小平等[40]分析了地震与明朝定都之间的内在关联,阐释了灾害对政治的影响,也是拓展灾害史研究的有益尝试。刘双怡[41]、张崟[42]、刘利民等[43]考察了宋代及清代康熙时期地震灾害及赈灾。

2.3 地震灾害震例研究

北宋、明中后期、清前期是我国地震活跃期,发生多次大地震,对这些地震的研究是地震灾害史的关注点。

王仁康[44]、贺 树 德[45]、刘 明 罡[46]等 学 者 围绕北宋嘉佑二年(1057年)幽州大地震的发震时间、震中、震级烈度展开了研究。

刘利民、郑艳艳等学者对1668年山东郯城地震进行了研究。刘利民[47]从地震灾害与农业经济之间的关联角度,分析了康熙七年郯城地震的灾情及赈灾;郑艳艳[48]运用多学科交叉的方法研究此次地震的灾情及社会应对,特别是对早期灾民心理危机干预的进行了个案研究,在研究内容、史料运用等方面很有新意。

1695年山西临汾发生8级特大地震,郝平、董海鹏、仇克询、宋玉茹等学者围绕地震灾情和赈灾展开了研究。其中郝平、董海鹏[49]以山西碑刻为研究对象,采用地震社会史的相关理论,分析了地震与区域社会的生存、发展之间的关联,视角独特、方法新颖,推动了地震灾害史的研究。

1739年宁夏特大地震,是乾隆时期遭遇一次伤亡极大的地震灾害。灾后城镇重建过程中,政府对宁夏府城进行原址重建,对满城进行移地重建,对其他镇、堡则视其破坏情况或重建、或修缮。由于工程浩大,再加上缺少监管,在重建过程中发生了承修官员阿炳安侵冒宁夏城工帑项的案件。此案于乾隆九年被揭发,尽管当时城镇重建工作已基本结束,阿炳安已经死亡,但清政府对这一案件涉及的相关人员仍然进行了查处。马建民对地震后宁夏城镇重建情况及阿炳安侵冒案作了考论,拓展了研究视野[50]。

吕艳等[51]对1556年陕西关中华县特大地震、张丽坤[52]对1920年海原、郝平等对嘉庆二十年平陆地震、侯英等[53]对康熙十八年京畿地震进行了研究。

以上研究在框架、行文及史料的把握运用等方面有所不同,但都就某时段、区域或某次重大地震的灾情、政府及民间的应对展开研究,丰富和拓展了地震灾害史的研究。

通过学者们关注点和成果集中点可以发现:中国历史上,地震灾害特别是重大地震多发生在王朝统治的边远地区,这些地区人口稀少、以游牧为主,很少对以农业经济为基础的封建王朝有根本性冲击。但随着中国疆域的扩展、人口的增加、农耕生产方式的传播,地震灾害对王朝统治的危害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3 地震成因认识

中国古代自周开始就有对地震成因的分析,随着时代的发展、认识的加深,先后有多种观点从不同的角度阐释地震成因。

张树清等[54]认为中国古代的地震成因理论,大体上可分为唯物和唯心两个方面。唯物主义主张从物质的运动来考察地震的成因包括:西周阳伯父最早提出的阴阳二气说、春秋时期鲁国晏子、太卜提出的天体错行说、庄子提出的海水“流波相薄”说、明朝秦可大提出的水壅-震荡说;唯心主义主张天地感应论、天命论;这些观点长期并存,不断论战,有时又相互交织,充满思辨性。席境忆等[55]通过考察明代陕西朝邑、华县地震的史料认为:明代对于地震的原理认识存在着政治用途与非政治用途两种阐释体系,从哲学角度解读一种是唯物主义阐释,一种是唯心主义阐释。在此次地震中明朝秦可大从当地土层及建筑的角度较为科学地分析了此次地震极具破坏性的原因,并总结了紧急避震的方法对后世的防震抗震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对中国古代文化产生深远的影响,在此过程中印度对于地震的认知也传入中国。周利群[56]以《虎耳譬喻经》为例研究了佛经中的古代印度地震占卜体系,认为:不同于中国古代阴阳失序的地震成因理论体系,《虎耳譬喻经》构建了以凯拉什神山为中心宇宙模型影响下的雷、水、风、火四神引起地震的理论体系。

明末清初,西方科学知识被传教士传入中国,其中包括西方地震知识。高继宗[57]概述了意大利传教士Nicolas Longobardi(中文名龙华民)介绍西方地震知识的《地震解》写作背景及主要内容,指出该书是第一本中文地震科普读物,也是中西在地震学领域的首次交流与融合的成果,对于推动明末以来地震学的进步具有开拓性的功绩。刘昭民[58]对龙华民和高一志(Alphonsus Vagnoni)两位明末意大利传教士的《地震解》和《空际格致》进行了简介,认为西方的关于地震起因“气成说”并不正确,但火山诱因说及地震前兆、地震灾情具有一定的正确性。黄兴涛[59]考察了西方地震知识在中国的早期传播和中国现代地震学的兴起,认为中国现代地震学是在吸收借鉴西方与日本地震知识,并结合中国的地震考察研究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凝结着中国地震学者自身的创造性智慧。徐光宜[60]以文本研究为视角,对比分析了龙华民、高一志、南怀仁三位意大利传教士撰写的《地震解》《空际格致》《坤舆图说》的知识渊源和写作背景,发现其内容主要来自亚里士多德的《气象学》,并存在从服务宗教到服务现实政治、由繁到简的特征。

4 防震减灾建筑

中国古代虽然对地震没有形成系统的科学认识,但在长期地震灾害的侵袭下,逐渐对如何减轻地震造成的伤害有了初步的经验认识,并把这种认识应用在住宅等建筑的选址、建筑材料的选用及建造工艺上,使很多建筑虽历经多次重大地震而不倒,一些学者对此展开了研究。

唐锡仁[61]梳理了中国古代的地震科技,古人积累的大量的地声、地光、前震等地震前兆现象并以此做出的成功预测预报,防震抗震建筑及措施等重要成就。

刘敦桢主编的《中国古代建筑史》[62]、马炳坚的《中国古建筑木作营造技术》[63]、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主编的《中国古代建筑技术史》[64]按历史发展顺序,对我国古代建筑工程技术的发展进程作了阐述,其中在建筑选址、建筑材料、建造技术等方面体现了我国古代对防震抗震追求和积累。如云南和台湾是我国地震频发的地区,当地在经过地震多次侵袭后,人民群众逐渐因地制宜,就地取材采取某些抗震措施。我国广大农村多为土房建筑,使用土坯砌墙和草拌泥,这一商代即开始使用的方法能有效增加泥土的拉结力,提高抗震能力。我国人民在修建房屋时非常注意夯实地基,增强地基的牢固性,这样可以有效地提高房屋抗震性。天津蓟县独乐寺观音阁等建筑历经地震而不倒,得益于地基的牢固、具有减震功能的木架结构及在建造时使用的榫卯技艺。总之,中国古代的建筑者并不是都具有防震减灾的主观意识,但在其所采用的传统建筑技法等方面常常包含着防震减灾的元素。

王崇昌等[65]从结构体系、结构布局、榫卯、斗拱及柱根连接等几个方面分析了中国古建筑的抗震机理。认为在概念设计、构造、消能减震等方面,其与现代工程抗震原理是相通的,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科学价值。对之进行研究,不仅对文物保护、弘扬中华文化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具有广阔的开发前景。

陈平等[66]通过考察西安钟楼发现:古代木结构建筑的抗震性能是良好的,古代木结构一般采用木构架承重,砖墙填充,砖墙与木柱之间留有空隙,一可通气防腐,二可减小结构刚度,降低地震作用,并且由于结构周期较长,阻尼大,结构自振频率与地基自振频率相差较大,因而不会产生共振现象。中国古代建筑一般对称规整,结构质量中心与刚度中心在纵横两个方向相互重合,加之结构整体性较好,减小了地震所引起的扭转效应,从而可大大减轻震害。

张鹏程[67]系统阐述了中国古代木结构建筑柔性抗震的结构体系和方法,分析揭示了古建筑木结构受力机理、振动反应模式和破坏模式,确定了结构计算简图、振动模型,并结合试验结果进行了殿堂结构地震反应分析方法探讨,给出了适用于古建筑殿堂木结构的抗震分析方法及结构动力方程。并提出了针对具体情况对古建筑文物进行维护、修复、加固的方法。这些研究对现存古代木结构建筑的抗震鉴定、抗震加固具有实际意义。所揭示的我国古代木结构中早已使用独特的抗震方法对现代建筑结构抗震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盛志刚、刘海笑[68]结合我国古代几个典型的抗震建筑结构范例,探讨了古人在结构设计上的一些哲学思想,包括“整体性”和“以柔克刚”等,曾指导古代工匠建造出许多屹立千年、历经多次地震而不倒的建筑。但这些思想在今天的建筑设计上,并未得到充分重视和体现,这应该引起现代建筑和结构设计者的反思。

5 地震科技仪器

对于中国古代地震科技仪器,最为熟知且是学界争论性最大的是张衡发明的地动仪,这些争论文章多见于网络论坛、微博等,笔者主要以学术权威较高的中国知网为依据进行综述。截至2021年2月在中国知网与张衡地动仪有关的文献共187篇,其中有效研究性论文40多篇。

争论一:地动仪的名称。张衡发明的地动仪过去很长时间内称为“候风地动仪”,在《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一版中也是以该名称记录。最早提出质疑的是科学家竺可桢,在《中国过去气象学上的成就》[69]一文指出“候风”“地动”是“二器”,这一观点被历史学家范文澜、谷岱、杜石然等采纳吸取。张德钧对此观点持坚决的反对意见,在其《候风仪》[70]一文中认为:“候风地动仪”为“一器”,“候风”乃为测定地震者。史延廷引用《魏书·信都芳传》《北史·艺术上》《隋书·艺术传》《续汉书志·百官二》等文献驳斥了张德钧的观点,认为东汉并无“候风”这一职位,“候风地动仪”应为候风仪、地动仪,支持竺可桢、范文澜的“二器”说[71]。这一问题仍无定论,大部学者持观望态度,或者两种观点混用。《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二版使用了张衡地动仪这一表述,并在词条中写道“曾称候风地动仪”,似是对这两种观点的审慎态度。

争论二:地动仪的监测功能。文献记载地动仪“验之以事,合契若神”,灵敏度甚高,围绕此点分为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英国的中国科技史学家李约瑟和中国的王振铎、李善邦、李志超、冯锐、殷正和等历史和地震科学家充分肯定地动仪的科学性能,利用有限的历史文献和现代地震科学知识研究分析地动仪的科学原理,部分学者尝试复原地动仪,比较有代表的是王振铎于1951年和冯锐于2009年复原的地动仪。以奥地利学者雷立柏[72]为代表的部分国外学者和赵冠峰[73,74]、王惠苑[75]、李强[76]等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些反对意见,又可细分对王版和冯版复原地动仪的质疑、对张衡地动仪本身准确性的质疑、对准确监测出陇西地震的质疑(李约瑟等认为是公元138年陇西地震,王鹏飞认为是公元143年陇西地震,而赵冠峰认为两者都不可能)。

当然,不论存在多少质疑和争论,至少有两点为学界所普遍认同和接受:一是张衡是中国古代伟大的地震科技先行者;二是张衡地动仪的设计思路与现代地震仪一致,具有极大的超前性和科学性。

6 总结与展望

通过对以上文献的梳理,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认识:

(1)地震灾害历史资料的整理已经十分详尽,但运用和挖掘不足。经过广大地震科技与文史工作者几十年的艰辛努力,当前我国地震灾害历史资料已经系统化、体系化、层次化。就区域而言,既有全区域的地震历史资料也有各省区甚至市级的;就资料的种类来说,涉及地方志、通志、碑刻实物、题记日记、宫廷档案等多种,资料多样可以相互印证辨伪,更利于历史场景的“再现”。但就目前研究总体而言,地震史料的运用及挖掘仍显不足。史料之于史学,历史学家翦伯赞曾比喻为:砖瓦之于房子,布帛之于衣服。从史料到史学,必须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劳动过程,面对浩瀚的历史资料学者们尤其是青年学者必须坚持和学会这种“复杂劳动”。

(2)地震灾害史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但系统性不足。几乎是每一个重大地震、历史时代、区域都有学者关注,但史学研究存在的“碎片化”现象,在地震灾害史的研究中也比较突出。大多数研究属于个案实证式研究,系统性研究较少,专门论著更是少见,既缺乏时代上的“纵通”,也缺乏内容上的“横通”。

(3)研究方法上渐成多元,但仍显单一。部分学者尝试采用计量学、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等学科的理论和方法来研究地震灾害史的相关问题,新方法的引入产生了许多新成果,这是地震灾害史研究的可喜之处,但相比于其他灾害史的研究仍需进一步探索。多数论著仍沿用的20世纪30年代邓拓先生开创的灾荒史研究框架,“灾荒冲击——政府及民间应对”模式仍是地震灾害史研究基本范式。

基于目前的研究现状,笔者对中国古代地震灾害史研究有以下几点思考和展望:

(1)史料是史学研究的基础,历史学者不应“缺位”于地震史料的搜集整理。建国以来,几次大的地震历史资料的学术工程,大都是地震科技工作者为服务于国家经济建设和防震减灾工作而举全国之力完成,虽有人文社会科学的学者参与,但主要是协助性工作,总体上是沉寂的。史学研究者应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开拓史料的种类。现有的地震历史资料侧重于地震灾害,地震荒政相对较少,来源主要是官书、正史、志书等,自上而下的简略记载,来自于基层、源于民间的文献较少,而这些资料往往更加丰富、更加细致,也更为震撼人心。[77]116另外一方面,在信息化时代,建立地震历史资料的数据库,也是史学学者需要努力的方向。

(2)沟通自然与人文各学科,开展多维度研究。创新研究方法是灾荒史研究发展的必然趋势,学科交叉被认为是研究方法创新的必然突破口。许多历史学者已经在尝试将社会学、统计学、心理学等学科理论方法引入地震灾害史的研究,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学科交叉的方式和内容还可以做进一步的尝试,一是人文各学科的交叉,如云南大学的周琼将文化学引入灾害史的研究;二是自然与人文社会科学的交叉,如地质学、地震学等自然科学学者介入地震灾害史的研究;三是理论工作者与实践工作者的交叉与结合,如在2019年中国灾荒史年会上,来自上海的社会工作者分享了参与鲁甸地震受灾群众心理辅导的经验,获得了与会学者的关注。

(3)地震灾害史研究必须发挥服务现实的社会功能。历史学的功能在于存史、资政,地震灾害史也必须更加凸显其社会功能。竺可桢通过研究中国古代的气象资料总结了中国历史上的气候变化,以服务于新中国气象事业,同样地震灾害史研究也可以服务于当今的防震减灾工作,特别是在当前及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实现地震的物理预报时,地震灾害史研究或许是一个参考角度,为其提供经验和启示。

猜你喜欢
抗震灾害研究
河南郑州“7·20”特大暴雨灾害的警示及应对
FMS与YBT相关性的实证研究
关于房建结构抗震设计的思考
辽代千人邑研究述论
推动灾害防治工作实现新跨越
视错觉在平面设计中的应用与研究
古建抗震有绝招
谈土木工程结构设计中的抗震研究
EMA伺服控制系统研究
地球变暖——最大的气象灾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