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心理距离的社区内涝风险感知差异性分析

2021-08-09 06:49刘羿滢刘旭锋
防灾科技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东村内涝灾害

刘羿滢,刘旭锋,肖 璐,钟 鸣

(中山大学地理科学与规划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0 引言

在气候变化和城市化进程的背景下,我国城市内涝灾害问题日益严重。以广州市为例,2017年的“5·7”特大暴雨、2018年的“6·8”特大暴雨、2019年的“6·13”特大暴雨和2020年的“5·22”特大暴雨,都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和经济损失[1]。正确认识灾害是减轻灾害损失的根本,科学评估人们对灾害风险的感知是减轻及适应灾害的重要途径[2]。国内外学者在灾害风险感知方面开展了大量研究。在风险感知内容研究的层面,Slovic[3]分析得出风险认知的两个基本因素:忧虑风险(Dread Risk)和未知风险(Unknown Risk);刘万利等[4]、苏筠等[5]认为风险感知具有很强的心理学属性,在广义上包括人们对突发事件的心理感受和认知行为;刘希洋[6]按照可见程度和持续时间的长短划分,把灾害对人类的影响分为“显性影响”和“隐性影响”两类;在影响机制层面,刘金平等[7]认为灾害风险认知的影响因素有个体因素、期望水平、风险沟通、风险的可控程度、风险的性质、知识结构、成就动机和事件风险度;王治莹等[8]则将影响因素归纳为情绪、个体特征、媒体报道及风险信息4个方面;Kasperson[9]还提出了风险感知的社会放大效应,即在缺乏直接的个人体验时,人们一般通过他人和媒体来了解风险,且在信息获得过程中对风险自行解释而形成风险结果的现象。

心理测量范式是最常用研究方法之一。风险感知的心理测量范式是基于公众对于风险的不同反应取决于不同的风险特征的理论框架[10],其以大量问卷数据为基本构架,对每一个动态因子进行赋值,通过量表技术和多因子分析方法,用具体的数字化方式把动态因子之间的关系呈现出来,进而分析其中的影响因素[11]。Julian和Julia[12]采用“了解程度”“恐慌程度”“危害程度”“新/旧程度”“社会控制水平”和“被科学解释的程度”6个风险特征,研究了香港公众对25种环境健康风险条目的定量评价;Zhang[13]采用“危险等级”“危害程度”“人群自愿程度”“社会控制能力”和“人群的风险了解程度”5个环境风险特征,调查了中国大陆公众对20种环境灾害的风险感知状况;谢晓非[14]认为由“客观认识”和“主动作用”组成风险因子空间能有效地指导风险沟通;Axelrod等[15]确定了公众对自然灾害造成的风险的感知的因子空间。

基于此研究框架,众多学者开展了许多实证研究。赵芩等[16]探讨了有限理性下的游客暴雨灾害风险感知;薛莹莹[17]以3个城市为例,对城市居民灾害风险感知进行了调查;苏桂武等[18]、李华强等[19]关注了地震灾害风险感知研究;姜丽萍等[20]、尚志海等[21]探讨了台风灾害事件的风险认知及应对;戴薇[22]以广州市居民为对象,从公共管理、社会学和认知心理学等多视角分析多重灾害风险背景下公众的风险感知情况;何源[23]从灾害社会工作多层次需求出发,对个体、家庭和社区的需求进行分析。此外,社区作为人民社会生活的基本构成单元,是灾害风险管理最广泛的参与单元。世界卫生组织提出了“安全社区”的概念,“安全社区”建设是精细化灾害防治的有效手段[24,25];陈东梅[26]以甘肃省定西市中庄村实施的CBDRM项目为案例,探讨了农村贫困地区的灾害风险管理;张惠[27]以城市社区为对象,以灾害弹性为内容,提出我国城市社区灾害弹性影响因素模型;石媛等[28]从组织韧性、社会韧性、经济韧性、社会资本和设施韧性等5个层面,构建社区防灾韧性评价指标,为定量化评估社区防灾韧性提供理论框架;王江波等[29]研究了网格化视角下小城市防灾公共设施布局,进行大、中、小三级网格模式的建设。

国内对于居民风险感知的实证研究存在一定不足。在研究对象上,国内研究更多从城市尺度展开研究,缺乏对社区这一主要承灾体的关注;在研究方法上,已有文献更多从灾害认知、防灾技能、灾害响应等方面评价居民的灾害风险感知,缺乏对居民心理维度的探究,未重视居民心理对灾害响应的影响。本研究选取三类社区为研究对象,测度不同社区居民对于内涝灾害的心理距离和风险感知差异及其影响因素,并探讨心理距离如何影响居民风险感知,旨在从居民心理出发,为不同类型社区的内涝灾害管理提供参考。同时,本研究关注对于新发展的理论成果的实践与验证,增加社会距离作为心理距离的新维度,探讨邻里关系对于社区灾害管理的影响,并将心理距离的测度定量化,弥补实证研究方面的空缺。

1 研究区域概述

广州市是东江、西江、北江三江汇合处,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作为我国内涝频发的滨江城市之一,广州几乎每年夏季都会受到暴雨天气导致的内涝灾害的侵扰。2020年广州市水务部门将128处地点列为广州市积水风险点。本文以广州市棠东村、华师社区、厚福-永龙社区为例,分析城中村、校园社区、城市老旧社区三种类型社区心理距离和风险感知水平,如图1所示。其中,棠东村是位于天河区棠下街道的城中村,处于棠德片区易涝区域,居民以外来租客为主,村内一条无名河涌周边区域为内涝最严重区域。厚福社区是下属广州市荔湾区逢源街道的老旧社区,靠近华贵路厚福北尾的内涝黑点,受荔枝湾建设过程影响,近年频受内涝侵扰。永龙社区是下属海珠区海幢街道的老旧社区,临近珠江,暴雨天气时珠江水容易倒灌导致内涝频发,社区内分布多个内涝黑点。华师社区位于天河区中山大道,处于广州长期内涝严重的区域,具有研究的典型性。

图1 广州市内涝点核密度地图Fig.1 Kernel density map of waterlogging r isk points in Guangzhou City

2 研究方法与数据获取

2.1 问卷设计

本次调查的问卷由个人基本信息、心理距离和灾害风险感知三部分组成。

个人信息与部分心理距离的问题设置为单选题,其答案分级主要为等距分级,其中对月均可支配收入的考察依据广州市2019统计年鉴中的五种收入等级进行分级。在心理距离维度下的邻里关系距离度量的部分中,问卷主要参考李克特五级量表法[30]。灾害风险感知部分中,根据Slovic的风险感知模型,研究选取熟悉程度和控制程度作为衡量灾害风险认知的因素,同时也采用李克特五级量表法来对熟悉性和可控性进行分级。

2.2 数据获取

表1 问卷题目设置表Tab.1 The topics setting of the questionnaire

2020年10月至11月,对棠东村、厚福-永龙社区的居民进行线下问卷及半结构访谈,同时采用线上问卷的方式对华南师范大学石牌校区的居民进行调查。本次共回收问卷126份,有效样本110份。有效样本中各社区的比例为棠东村占33.6%,华师社区占41.8%,厚福-永龙社区占24.6%。

2.3 方法介绍

2.3.1 心理距离指标体系构建

心理距离指个体以自我为参照点,对所描述的事件或行为在时空上的远或近、发生可能性的感知[31]。本研究选取时间、空间、概率、社会4个维度测量居民对于内涝灾害的心理距离。

主成分分析法是将原来众多的、具有一定关联性的指标,进行重新组合,形成一组新的、互相无关联性的综合指标,对原有指标进行替换的统计方法。主成分分析可以使原来指标中蕴含的信息尽可能更多地得到保留,并省去部分重复信息,对原有指标进行降维处理,对原本复杂的数据分析过程进行简化。因此,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结合主观赋值方法进行心理距离的计算。

2.3.2 灾害风险感知数学建模

灾害风险感知是一个概念的集合,大多学者普遍认为灾害风险感知是公众获知灾害与灾害风险方面的信息,并根据自身已有的知识采取避免灾害或者减低灾害损失的态度、选择与行为[10]。研究选取对内涝成因及预测、内涝危害、内涝预防措施、内涝治理措施以及内涝灾害总体感觉的熟悉程度与控制程度共十项指标以构建内涝风险感知的评价体系,应用风险感知指数模型计算[32]。

表2 心理距离评价指标及赋值Tab.2 Evaluation index and assignment of psychological distance

(1)指数模型:

式中,Sij为指标体系第i部分第j个指标的得分;Qjk为指标体系第i部分第j个问题中选择第k个答案的人数;Pjk为指标体系第i部分第j个问题中选择第k个答案的分值;A为答题总人数。

(2)风险感知指数模型:

式中,Wi为指标体系各部分权重,i=1、2,分别表示熟悉程度和控制程度;Wij为指标体系第i部分第j个指标的权重。

(3)权重计算

利用熵值赋权法[33,34],对4个社区的总体样本计算各指标权重。计算步骤如下:

①将各指标同度量化,计算第j项指标下第i个方案指标值的比重Pij:

式中,k>0;ln为自然对数;ej≥0。

③计算第j项指标的差异性系数gj:

对给定的j,xij的差异性越小,则ej越大;当全部相等时,ej=emax=1,此时对于方案的比较,指标xj毫无作用;当各方案的指标值相差越大时,ej越小,该项指标对于方案比较所起的作用越大。差异性系数gj则为:

式中,gj越大,表明指标越重要。

④定义权数aj:

⑤计算综合经济效益系数vi:

式中,vi为第i个方案的综合评价值。

采用熵权法计算灾害风险感知各项指标的权重,结果见表3。结果表明,各指标实际权重接近均等分配,各指标对风险感知差异性的贡献率相近。即在灾害风险感知评价指标体系中,熟悉程度和控制程度重要度接近,选取该因子作为评价指标具有一定合理性。

表3 灾害风险感知评价指标及赋权Tab.3 Evaluation index and weight of disaster risk perception

3 结果分析

3.1 社区居民特征差异性分析

利用调研数据,分析研究区居民特征构成,见表4。厚福-永龙社区的受调查者以男性居多,棠东和华师社区以女性居多。华师社区的居民年龄集中在20岁左右,主要为大学生,80.4%的学生在广居住时间在5年以内,同时84.8%的学生月均可支配收入低于2500元。

表4 居民特征构成Tab.4 The composition of residents'characteristics

棠东村居民主要为收入中等偏低的青壮年来穗务工人员,67.7%的居民在广居住时间少于10年,62.2%的居民受教育水平低于高中程度。

厚福-永龙社区的居民中广州本地居民数量较多,以中老年群体为主;外来务工人员以青壮年为主。53.9%的居民的受教育水平不低于高中程度。月收入低于2500元的居民比例较低,61.5%居民月均可支配收入多于4000元。

3.2 心理距离差异性分析

采用主成分分析法,计算三种类型社区居民心理距离综合得分,见表5。结果表明:主成分1与邻里关系度量的3个指标呈现较强正相关性,可视为社会距离的综合指标;主成分2可视为时间、空间、概率距离的综合指标;主成分3主要与空间距离呈现较强正相关性且系数大于其他指标系数的两倍,可视为表征空间距离的综合指标。因此,从心理距离维度从小到大进行排序,华师社区具有最小心理距离(4.73),其次是厚福-永龙社区(5.69),棠东村呈现的心理距离最大(6.70)。

表5 心理距离各维度赋权以及主成分得分Tab.5 Index weight and principal component scores of each dimension of psychological distance

3.2.1 受教育水平对心理距离的影响

受教育水平的差异影响居民对实际灾害情况的态度与主观评估,居民灾害认知与防灾能力存在差异,进而造成居民对灾害心理距离的远近差异。其次,较高的受教育水平有利于答题者更准确地理解题意同时更理性作答,减少问卷答案与居民实际心理距离的偏差。

华师社区居民对内涝的平均心理距离低于其他两类社区,可认为其原因在于大学生居民群体较城中村、行政社区的居民具有更高的受教育水平,对于城市内涝灾害的成因、危害、防灾减灾措施具备更完善的基本认识,对学校周边环境灾害隐患具有更高的关注度,对内涝灾害的心理距离更小。

3.2.2 社会距离对心理距离的影响

社会距离是社会客体与个体间关系的亲疏。以自我为原点,社会距离越远,对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事件关注程度越低。邻里关系的远近影响居民对社区周围环境及灾害隐患的关注程度,进而影响居民对社区内涝灾害的心理距离。

造成棠东村与行政社区心理距离差异的主要因素为社会距离。相比厚福-永龙社区的广州本地居民,大部分为外来租客的棠东村居民居住场所变动性强,缺乏与邻居长期交流的机会。此外,邻居间的地域差异使其缺乏共同的社会文化认同感,主动进行邻里交流的积极性减弱。邻里距离的疏远使棠东村居民倾向表现“自扫门前雪”的态度,对邻居或社区整体内涝情况与防灾措施的关注度较少,对于内涝灾害的心理距离较远

3.3 社区风险感知差异性分析

通过调研数据统计分析,计算3类社区对内涝灾害各风险事件的熟悉程度与控制程度的认知,采用各个社区调查结果赋分的平均值,结果见表6。华师社区的灾害控制程度和灾害熟悉程度整体较高,而棠东村灾害熟悉程度最低,厚福-永龙社区的灾害控制程度最低。

表6 居民风险感知各维度得分Tab.6 Scores of each dimension of risk perception of residents

由于华师社区具有较高的受教育水平,该社区内居民对风险事件相对熟悉,而棠东村和厚福-永龙社区居民对灾害成因及预测、预防和治理措施则较陌生。此外,相比于棠东村,厚福-永龙社区居民认为内涝成因及预测、危害、预防措施可控程度较低,并认为内涝总体比较不可控。

基于以上分析,绘制研究区风险感知特征二维分布图,如图2所示。华师社区对于五项风险事件的感知都位于较熟悉和部分控制构成的象限中,而棠东村居民即便对内涝灾害的熟悉程度低却认为内涝灾害的控制程度较好。其原因是棠东村的下水道改造工程的落实使棠东村的内涝情况有一定改善,同时居委会、街道办等公共服务机构对内涝灾害的响应措施较为积极高效,能在居民反馈后及时清理积水,使居民对内涝灾害防治的信心增强,因此认为内涝灾害具有较好可控性。相比棠东村,厚福-永龙社区的广州本地居民认为内涝灾害处于较难控制的程度,其原因与荔枝湾建设所引起的水浸问题加剧等有关。可见,社区居民对内涝灾害的熟悉程度是基于自身对灾害的基本认识,而对灾害控制程度的判断更多依据居委会、街道办、政府有关部门等公共服务部门的灾害响应措施及效果。

图2 风险感知特征二维分布图Fig.2 Two dimensional distribution of risk perception characteristics

3.4 心理距离与灾害风险感知相关性分析

利用风险感知指数模型式(1)~(2)计算各社区的风险感知能力得分。由表7可知,华师的风险感知能力得分最高(73.02),而心理距离最小(4.73);厚福-永龙社区的风险感知能力(57.22)和心理距离(5.69)处在中间水平;棠东村的风险感知能力得分最低(56.73),心理距离最大(6.70)。心理距离和风险感知水平呈现负相关,对内涝灾害心理距离越小的社区,风险感知得分越高,对防灾减灾的知识更熟悉,对灾害的防控态度更积极。

表7 社区的心理距离主成分得分与风险感知得分Tab.7 Principal component scores of psychological distance and risk perception scor es of communities

当居民对内涝事件所感知的心理距离增大时,其主观上认为内涝灾害会以更低的概率,在更远的未来和空间位置上发生,从而低估灾害风险对自身的影响。而当邻里关系疏远,社会距离增大时,居民往往将自我视为社区集体以外的他者,忽视社区对于内涝灾害的防灾宣传与抗灾响应,并对社区的灾害管理能力表现出更低的认可度和信任度,从而导致内涝灾害风险感知能力的降低。

4 结论

本文从时间距离、空间距离、概率距离、社会距离四个维度构建了基于心理距离的灾害风险感知研究体系,选取了城市老旧社区、校园社区、城中村3种类型社区,以广州市内涝黑点附件的棠东村、华师社区、厚福-永龙社区为例,分析不同类型社区中居民心理距离与风险感知的差异性及其影响因素。研究结果表明:

(1)受教育水平和社会距离是导致心理距离差异的主要因素。受教育水平通过影响居民的灾害基本认知,影响居民对灾害的态度主观评估,进而影响居民对灾害的心理距离。社会距离是造成城中村与行政社区心理距离差异的主要因素。社会距离通过影响居民的对社区灾害情况的关注程度,进而影响居民对灾害的心理距离。

(2)居民对内涝灾害的熟悉程度受自身受教育水平影响,对内涝灾害可控程度的感知受社区防涝治涝措施及效果的影响。城中村社区居民受教育程度较低,但由于排水工程建设改善了社区内涝状况,居民表现出较高的应灾积极性;相反,城市老旧社区居民虽然受教育程度相对较高,但社区基础设施不完善、内涝事件频发致使其应灾积极性有所下降。

(3)心理距离与风险感知水平呈负相关的关系,心理距离越小,风险感知水平越高。时间距离、空间距离和概率距离影响居民对自身所受灾害风险的评价,而社会距离和风险感知水平的关系一定程度上反映居民社会联系紧密度对居民感知灾害风险的正向影响,即社区邻里关系越密切,居民对灾害本身的了解程度越深入,对灾情把握越明确,则越倾向于对降低灾害风险做出积极反馈。

致 谢 真诚感谢丁腾飞同学为本研究收集了广州地区内涝风险点的分布信息,为研究对象的选择提供了重要参考依据。同时感谢胡佳同学与李政同学对本研究中社区调研工作的投入,使研究进程得以顺利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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