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虎
2019年7月26日,新京报刊发了由我撰写的评论文章《专项报告“三分之一谈问题”,强化人大监督》,文章刊发后,被新华网、搜狐网、凤凰网等媒体广泛转载,产生较大影响。该文此后获得第30届中国人大新闻奖一等奖。
人大监督是新闻评论经常涉及的题材,每年全国两会举办期间,我也会撰写相关评论。不过客观而言,组织这类文章的过程,常常是对旧有道理的重复,很难写出新意。这主要是源于题材陈旧,缺少亮点。而北京人大专项报告“三分之一谈问题”的要求,令我耳目一新:新闻评论写作是讲究切口的,只有切口抓人,观点才能出新,文章才能产生影响力。北京人大“三分之一谈问题”之“新”,就在于它提供了一个评论写作的好切口。
怎么才能谈出北京人大这一创举的价值?这要回归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我国的根本政治制度,在监督权力、官员选举以及审议报告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这次北京人大要求的“三分之一谈问题”,指向的正是政府官员所作报告。
那么,既然“三分之一谈问题”作为一项要求被提出来,显而易见,在以往的报告中,谈问题的篇幅可能并不多,这就有违人大监督的本意。所以我在构思的过程中就想到,论证“三分之一谈问题”的积极意义,必然少不了对以往这一工作不足之处的复盘。围绕这个方向,我查阅了不少相关报告与调研资料,发现人大工作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我总结写道——
在一些地方,由于审议机制不完善,议题安排不合理,工作重点不突出,导致人大审议质量与公众期许存在一定差距。而一些国家机关在作专项工作报告时,成绩谈得多,问题谈得少,或者避实就虚、浅尝辄止,这就难以触及问题根本,弱化了人大审议的质量与监督的刚性。
这样的一段话,正是要求“人大报告三分之一谈问题”的现实基础。如果没有对这些问题的罗列,文章就失去了一个支点,读者也难以看到北京人大这一创新的价值所在。
同时,在长期的评论写作过程中,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在评论一件事时,是否已有相关的法律法规或文件对此作出明确规定。如果有条文可依,文章的论证将更扎实缜密,也更有说服力。我换着使用一些关键词对此作了检索,果然在北京市委印发的《中共北京市委关于新时代加强和改进人大工作的意见》中发现这样一句话:“有关国家机关向人大常委会报告专项工作,问题和原因部分不少于三分之一。”如果把这个论据写进文章中去,必然会使得北京人大的这项要求更具有“合法性”,由此产生的论证效率也更能打动人。在文章中,我也很合理地使用了这一条文,使论据更加丰厚。
关于人大制度的评论文章已经恒河沙数,不胜枚举,但能够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相关文章并不多。究其原因,第一,人大制度相关话题是时政话题,真正关心制度建设的人太少,绝大多数人不会专门去关注这类议题;第二,有些文章文风生硬,八股风严重,凡事习惯于罗列一二三,可读性不强,读者兴致寥寥。诸如此类的文章,对宣传我国人大制度,让人大监督更接地气,作用有限。而我在写作此文过程中,更注重文风的亲民,尽力规避“文宣”味道——这本身也是新京报评论多年来一以贯之的为文风格。
在写作过程中,文章尽管是谈人大制度,但我有意识地凸显其社会性——我将北京人大“三分之一谈问题”的要求与北京经济社会建设联系起来,在文中写道——
当前,北京正处在首都核心功能建设升级的关键时期,落实首都“四个中心”城市战略定位、推进京津冀协同发展,构建超大城市治理体系、提高精治共治法治水平,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都对善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对北京各项事业建设起到关键把关作用的人大常委会,自然得尽职尽责,为民生改善把好关口。
这样一来,文章就将人大制度与社会现实更紧密地联系起来,也由此彰显了北京人大这一创举的现实意义。相比于单纯地去写人大制度,这种写法更具有贴近性,也降低了读者接受的门槛。
回过头来看,这篇文章的可取之处就在于对时政话题采取了“轻量化”写作思维。评论文章写作最忌讳举轻若重,最应该倡导的是举重若轻。“三分之一谈问题”是一个极为轻巧的切口,它意味着我完全可以不必板着面孔去操作此话题——文章终归是给人看的。人大制度对中国社会的影响不言而喻。任何有利于改善人大工作效率的改革都值得赞许。以怎样的视角,从怎样的文风去评价这些改革,从某种程度上也关涉人大制度对中国能发挥多大价值。
这篇文章发表后,相比于同类题材,在各大媒体平台取得了更佳的传播效果。此后又先后被评为北京人大新闻奖一等奖、中国人大新闻奖一等奖。这些荣誉的取得,绝不在于这是一篇“表扬稿”,而是源于其采用的观察方式与写作思路——敏锐捕捉时政新闻中的小细节;时政评论写作以小见大;文风平实接地气,拒绝“假大空”……
人大制度离大多数中国人都很远,但又如此重要,关系每一个中国人的美好生活。而讲好“人大故事”,也需要颇费思量。对评论员而言,要多关注那些中国政治改革大命题中的“小切口”,巧用、善用、活用手中的纸笔,为中国社会进步增墨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