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锷
探讨“政务微博在网络舆情治理中的作用”这一命题,首先需要从科学与规律出发,“政务微博”之于党政机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工具及功能属性,更要厘清“网络舆情治理”究竟治理什么。这一对似于“矛”与“盾”的关键词在治理实践中的互动关系和底层逻辑把握不清,是长期以来导致网络舆情“治理失效”或“治理不灵”的基础性偏差。
首先,必须重新认知“政务微博”是新时代党政机关在经由网络传播话语方式创新的“媒体融合”之后党政在线“媒介执政”①的重要抓手,是依托于微博进行新媒体在线执政和行政的“媒介治理平台”。习近平总书记曾经对“微博”的特点有过明确表述,认为其“传播快、影响大、覆盖广、社会动员能力强”,②而微博的社会化参与、公开化表达、开放式交互,以及传播路径的裂变式、舆论集结的聚合化反应等独特的媒介传播机制,更体现了其基于网络舆论下风险社会“最大变量”和善加利用后可能转化为“最大增量”的“双刃剑”性征。在党政机关“试水”微博的初级阶段,曾自我定位并将“微博”理解为“媒体”或“新媒体”,进而将“政务微博”定义为以党政为主体的单一“宣传”功能的“新兴媒体”。然而,随着政务微博十年的发展和“以人民为中心”的实践印证,老百姓所理解、认同和期待的“政务微博”,恰恰是“微博平台上的党委政府”,是线下执政行政权力于线上的延伸。
2016年10月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实施网络强国战略的第三十六次集体学习会议上深刻指出,“社会治理模式正在从单向管理转向双向互动,从线下转向线上线下融合,从单纯的政府监管向更加注重社会协同治理转变”,“我们要深刻认识互联网在国家管理和社会治理中的作用”。到2018 年底,国务院也正式以规范性文件对“政务新媒体”作出了“指尖上的网上政府”的权威定论。由此来看,以单纯的“媒体”功能来定位和理解“政务微博”,无疑是一种主观短视和自我设限。在“时代是出卷人,我们是答卷人,人民是阅卷人”③的执政逻辑下,政务微博的核心功能应用是社会治理,微博化呈现的网络舆情,正是一条条具体化、个案化、场景化设置的考评“为人民服务”的“初心考卷”。因此,微博具有“媒体”的基础功能属性,但是加上了“政务”之后,“政务微博”就成为了党政机关在新媒体空间平台、以“媒体传播”为手段和策略进行的一场新型的媒介执政与行政的社会治理实践。“发布”和“宣传”仅仅是一个具象化的行为动作和功能表征。
其次,究其“网络舆情治理”的本质,依然是在探讨互联网传播环境下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这一重大而迫切的时代命题。“网络舆情”虽然表达和存在于网络空间,但它从来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源自于社会公民在线下基于现实社会的生存、发现和体验之后,在网上进行的一系列情绪、意见、态度和诉求等网络化的民意综合表达。事实上早在2016 年,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网民来自老百姓,老百姓上了网,民意也就上了网。各级党政机关和领导干部要学会通过网络走群众路线,经常上网看看,了解群众所思所愿,收集好想法好建议,积极回应网民关切、解疑释惑”的经典阐述,就具体而明确地解构了:“网络舆情”是谁在表达(老百姓、网民)、舆情信息的本质是什么(民意)、谁去回应和治理网络舆情(各级党政机关和领导干部)、我们应该怎么办(走网上群众路线)、我们应该做什么(了解群众所思所愿,收集好想法好建议,积极回应网民关切、解疑释惑)等一系列关于“网络舆情治理”的主客体、目标路径、责任主体、治理策略及其方法论的答案。如果脱离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对“网络舆情”这一基本概念和内涵的认知与界定,忽视了网上舆情源自于线下社会这一客观存在,那么“网络舆情治理”就会陷入“就网治网”“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形而上和迷惘。
最后,政务微博发挥着联动线下国家、社会与线上网络社会的“融合治理”综合政治功能。
具体而言,政务微博在网络舆情治理中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畅通沟通渠道,以倾听民意诉求防范社会风险。开放、平等、协作、分享的微博通过“技术赋权”“关系赋权”使线下公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进一步强化了这种由“社会公民”转身成为“网络网民”后所形成的网络社群政治参与意识。而政务微博的开设与存在,架设起了在突发事件、热点事件和网络社会焦点话题场景下,直接面对网络社会民意和社会思潮的“直通车”,能够在第一舆论空间和第一时间,全方位、立体、“保真”地捕捉到来自社会方方面面的公众评议态度、具体利益诉求和意见建议等,从而客观全面地把握舆论风向和潜流涌动的舆论风险点,作出有针对性和实效性的回应议程设置,避免来自于主观和经验上判断的缺失遗漏和偏差。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准确、权威的信息不及时传播,虚假、歪曲的信息就会搞乱人心;积极、正确的思想舆论不发展壮大,消极、错误的言论观点就会肆虐泛滥。”在这里,“准确、权威”是先于“及时”排在第一位的,它首先离不开基于微博渠道畅通的政民对话。
(二)感知社会态势,以及时政务公开回应社会关切。在2020 年微博平台全站热点社会事件中,政务微博的回应率达78%。④相较于单向宣传的传统媒体,微博之于政务主体首要的最大价值功能,并不是短平快和图文影音“媒介融合”下的信息发布效率、多媒体格式或分发机制,而是敏锐感知社会态势、接收和研判来自网络社会舆情以及意识形态思潮反馈的“信息回路”。对此,习近平总书记也多次强调,要“发挥网络传播互动、体验、分享的优势”,⑤“强化融合传播和交流互动”。⑥微博之区别于传统媒体以及微信等新媒体的独特传播优势,正在于其互动性,尤其是公开可“围观”的互动。因此,网络舆情要回应得快、引导得好,决定性的前提是回应社会关切的“有效性”。尽管网络舆情“众口纷纭”,但它却为我们全面捕捉“舆论杂音”(建立信息数据库)、识别研判舆论倾向性的焦点诉求(主要矛盾)、锁定并落实涉事责任主体(谁来回应)等工作提供了重要的策略分析依据,也是在网络舆情治理中及时发现、有效回应、主动服务、针对性设置议题,从而构建舆论引导工作的新格局的先决条件。
(三)辅助决策施政,以满足人民期待提高治理效能。2020 年,在我国五年规划编制史上,第一次通过互联网就“十四五”规范编制向全社会征求意见和建议。习近平总书记对此项活动作出专题指示,评价认为“这次活动效果很好,社会参与度很高,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并再次强调“广大人民群众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广泛而具体,充分表达了对美好生活的新期盼。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人民的信心和支持就是我们国家奋进的力量。要总结这次活动的经验和做法,在今后工作中更好发挥互联网在倾听人民呼声、汇聚人民智慧方面的作用,更好集思广益、凝心聚力。”⑦由此可见,网络舆情中的“舆情”来自于网下人民群众对更加美好生活期盼的社情民意表达,其本质是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表达。“网络舆情”对于政务微博而言,带来的是完善社会治理的升级空间和政治改良机遇。要从根本上化解“舆情”,首要需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以问题为导向,面对“线上舆情”更需要从“线下着手”,立足政府职能,主动担当履职,建立网上舆情引导与网下实际工作处置相同步、相协调的工作机制。
综上所述,“政务微博”是互联网新媒体领域的一个有机性的媒介政权组织概念,而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依据主体划分区别的新媒体业态。线下的党委、政府主导着线上的政务微博运营,而“线上的政务微博表现又反映出现实党委、政府的媒介执政能力和社会治理水平”。⑧同时,政务微博的社会属性及其背后的治理功能,优先于其媒体属性和宣传发布功能。网络舆情的治理,重在“理”,次而辅以“治”——“理”,即疏通渠道、畅通表达、加强互动与回应,由此消弭偏见与误解,凝聚网络社会认同共识;而“治”,则是在“理”的过程中建立起社会认同和政治认同的普遍共识,进而完善线上线下社会规则与秩序的构建确立,这也是网络社会健康有序运行的真正肇始。而政务微博在这一治理体系中,发挥着紧密联系群众、聚合舆论诉求、联动线上线下、推动“供给侧”改革的融合治理功能与作用。
注释:
①侯锷:《2018 年网络强国战略下中国社会治理发展报告》,《新媒体蓝皮书·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2019)》,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版。
②《关于〈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的说明》(2013 年11月9日),习近平《论坚持全面深化改革》,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第39页。
③《习近平:以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的精神投入工作 开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人民日报》2018年1月6日。
④据2020 年3 月17 日,微博平台方在“政务V 影响力峰会(郑州)”发布的数据。
⑤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实施网络强国战略进行第三十六次集体学习会议上的讲话》,2016年10月9日。
⑥《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研究应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工作时的讲话》(2020 年2 月3 日),《习近平关于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重要论述选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第44页。
⑦《对“十四五”规划编制工作网上意见征求活动的指示(2020 年9 月25日)》,《人民日报》2020年9月26日。
⑧侯锷:《2016 年中国政务微博矩阵发展报告》,《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2017)》,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