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少波,田 骞
(武汉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物质需要的满足不再是人们的唯一追求,转而重点关注精神世界的建构。同时,随着世界交流的日益频繁,国际上的各种争端、恐怖事件让人们人心惶惶。一些学者认为这是传统道德增强方式跟不上时代变化的体现,若要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寻求一种全新的、更高效、更深刻的道德增强技术。生物医学技术和神经科学技术的发展为人类增强自身道德提供了新的途径。然而,这种对人体,对人类本身进行改造的技术,引起了一系列关于伦理问题的讨论,其中,人们对道德增强带来的自由问题和安全问题尤为关注。道德增强是什么?这些伦理问题的焦点是什么?我们需要对这些问题进行一定哲学反思,并基于反思和现实做出合适的判断。
道德增强(Moral Enhancement)又叫生物医学道德增强,它最早出现于2008 年《应用哲学期刊》。道格拉斯(Thomas Douglas)将其定义为:“如果一个人通过某种(生物医学)方式改变了自己,使自己在未来有更好的道德动机,这个人就从道德上增强了自己。”[1]229赛沃莱思库(Julian Savulescu)和佩尔森(Ingmar Persson)在文章中将其描述为:“(通过生物医学方式)增强道德行为的动机。”[2]167由此,道德增强是通过生物医学技术(或神经科学技术等技术手段),增强人的行为动机,提升人的道德水平的一种现代道德增强方式。该方式与传统道德增强方式截然不同,这种非传统的现代道德增强方式呈现出两种道德建构方式:一是弱化。通过技术对人的某些不良情感进行弱化,如道格拉斯认为“暴力侵犯冲动”就是一种不良情感,通过弱化这种暴力冲动,让人减少或不产生坏的行为动机,防止伤害他人,从而到达道德增强的目的;二是强化。通过技术对人的某些好的核心道德情感,如正义感、奉献精神等进行增强,以便其在日常生活中做出更有利他人的行为。其中,赛沃莱思库和佩尔森认为“一报还一报”情感的强化意义重大[2]169,这是普遍存在的最基本的一种正义感,如当A 帮助了B,B 会对A 表示感谢;A 伤害了B,B 就会生气甚至对A 产生一些报复行为。除了“一报还一报”的情感循环,当前社会中“一对多”的情感状况同样普遍,即当A 帮助了B,B 会对A 表示感谢,当B 看到C 需要帮助,B 会对C 伸出援手;当A 伤害了B,B 会对A 产生恨意,在无法宣泄的情况下(如A 是上司),B 可能将这种恨意发泄到C 身上(C 可能是下属、家人、朋友或路人)。因此,强化这种有益的情感,能帮助人们做出更为道德的选择,促进善意循环。
科研人员研究发现,后叶催生素和血清胺这两种催生素与道德情感之间有着密切联系,有可能影响人的道德决定。科研人员在实验中发现后叶催生素这种荷尔蒙能够提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和合作可能,而拥有更高水平的血清胺的人更具公平意识[3]402。这是对道德情感有利的催生素。另一方面,一些催生素,如单胺氧化酶(MAOA),它的水平则会对人的道德行为带来负面影响。一个人若在童年被虐待,那么拥有单胺氧化酶活性水平高低与他成年后是否具有反社会风险的情绪成正相关;若童年未被虐待,那么拥有单胺氧化酶活性水平高低与他成年后是否具有反社会风险的情绪呈负相关[4]145。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控制药物,如“爱情药”,被用以解决夫妻之间部分感情问题。除了通过药物左右人类的情感、行为以外,经颅磁刺激、深部脑刺激、经颅直流电刺激、光遗传学技术等也可以直接影响人类的选择和行为[5]29-50。
目前,道德增强技术在一些发达国家已实现并广泛适用于年轻群体。但我国相关技术还处于研究和实证阶段。道德增强可以通过一些技术,增加或减少,甚至剔除某些道德基因,以打造“完美”的人。但这种手段是否有权被使用,这种手段是否安全?我们是否有权去掉人类身上的“非道德”天性,并且在剥夺了这种“非道德”天性之后,人类是否就能生活在一个更安全美好的世界中?这些问题都值得理性思考。
道德的产生过程十分复杂且缓慢,它不仅关乎个人的自我教育和自我选择,更深受社会的影响,如马克思所说道德不是神的旨意或是先天的良善,而是由社会经济基础形成的社会意识形式。一些学者认为,在这种双重性下,传统的道德教育方式对人类道德意识和行为改善的速度和效果较为缓慢和平淡,且易受到外部社会环境的影响。要求人们探索更为有效的道德增强方式来增强人类的道德水平,以避免或改变一些如恐怖主义的危害社会的行为。有学者提出利用新技术提升道德水平是顺利时代的重要举措。我国相较于其他国家,在道德增强方面更具优势,集中表现为两点:一方面,我国是礼仪之国,古国的文明为道德增强提供了养料基础。另一方面,我国在生物技术和人工智能方面的飞速发展,能够为道德增强的实现和具体操作提供技术支撑,因此我国也应顺势而行。
但事实上,关于道德增强问题绝不只是解决技术问题,或者“顺势而行”这么简单,道德增强背后的一系列伦理问题不容小觑,其中,关于道德增强是否是对人类自由的剥夺,道德增强是否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问题尤为重要。
关于自由问题。道德增强反对者们认为道德增强剥夺了人类的自由。一方面减少了人们道德选择的空间。每个人思想上的差异性会使得他们做出符合自己意愿和三观的选择,道德增强相当于在“道德意识”和“非道德意识”中删除了“非道德意识”,只允许人类在“道德意识”中做出选择,这就减少了一半的道德选择空间。另一方面,道德增强反对者们认为道德增强是对未增强者的压力,未增强者迫于压力最终也会选择增强,实质上也是剥夺了未增强者的自由。对此,道德增强支持者们的反驳主要有两点。首先,他们承认道德增强会强制人们移除选择“非道德意识”的自由,用一种新的意愿代替人们原有的意愿,但他们强调,当这种强制阻止了人们对他人或社会或世界的巨大道德伤害,那么这种道德增强带来的“利”是大于人类移除自由的“弊”。其次,他们认为道德增强看似牺牲了个人的自由,但实际上增加了全人类的自由。如道格拉斯提出:“道德增强对身份改变也没多大影响,不仅没有限制人的自由,还增进了人的自由,也不会造成‘搭便车或无本获利’的现象。”[1]235-241但事实上,从宏观来看,全人类由个体的人组成,当个体的人丧失了自由,全人类又何谈更多的自由?从自由的角度来看,伯林(Berlin)主张将自由分为消极的自由(行为自由)和积极的自由(意志自由)[6]118-172。当道德增强支持者们提出为了避免地球毁灭而要求人类进行普遍的强制性的道德增强时,人类就在行为上丧失了他的自由,因为行为的自由不应被强制在内在或外在之下。那么如果某人自愿地选择进行道德增强,这种自由意志的选择是否就不是对人的自由的侵犯?我们来模拟一个情境:
A=偷窃;B=不偷窃;C=道德增强
一个人准备进行A 行为;
进行C 后,他做出的行为为B;
道德上来看,B 行为优于A 行为,达到了道德增强支持者们的目的。但行为B 真的是来自这个人自己的意志自由吗?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他的所谓的自由是在C 的控制下进行的,即C 要求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而不是他想怎么做所以怎么做。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丧失了自己的道德主体地位。那么下一个问题是:当他在C(如药物)的控制下做出了某些行为,他是否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刘玉山等学者在其文章中举了这样一个例子:某人T 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以及控制能力很差,容易冲动行事,于是他自愿服用了道德增强药物,弱化了自己的攻击性。一天外出时,他看到一名女性正在被人欺辱,但药物使得他没有“拔刀相助”。这就没有到达他原本服药的初衷,他原本的自由意志(会拔刀相助)被改变了,且并没有因为压制住了自己“野蛮自由”而获得更大的自由。那么按照现在的道德和法律标准,我们是否该对其进行道德谴责或法律惩罚呢?[7]由此,即使出于所谓的自愿,自愿者仍会丧失自己的自由,且很可能在丧失部分自由的情况下并没有获得更多的自由。
关于安全问题。道德增强支持者们认为可以通过道德增强来解决人类社会面临的各种不道德的伤害和威胁[8],诸如目前威胁人类生存的核战争、恐怖主义等道德灾难。如赛沃莱思库、佩尔森认为目前全球面临着两种困境,一是由于现代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人们做出伤害他人行为的概率变高,也就是说做出伤害行为,以及实现伤害行为的可能性和成功率变大。我们可以设想一个极端情况,当核武器落入恐怖分子手中,很可能毁掉全人类;二是全球性问题,如环境污染的影响,发达国家不仅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还将污染大的产业转移至发展中国家。于此,人类已经处于一个不够安全的环境中,道德增强可以作为一种必要手段来提升人类有限的道德水平来解决目前的全球困境,从而实现美好的道德王国,使人们生活在一个安宁的世界[2]173-174,[9]442-443。而道德增强反对者们则从技术后果的角度来评估道德增强的安全性,十分重视基于技术后果的评估结果,对道德增强表示恐惧和不安,警惕人们防止将道德当作可以无限塑造的东西[10],道德增强反对者们,如伯林、埃尼等学者认为道德增强技术会增加人类安全的不确定性。
道德增强技术会增加人体本身安全的不确定性。第一,由于人脑结构的复杂、基因与道德水平不同方面的不同影响等因素,较高的技术风险仍然是道德增强技术无法避开的重要问题;第二,从每个个体出发,个体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性,且基于生物医学技术的道德增强不可避免地对人体存在着一定的副作用。想要完全了解和掌握道德增强潜在的、长期的副作用还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持;第三,道德增强有可能使人在心理和身体两方面成瘾。一方面,增强者可能会形成“我不服药就无法做出道德行为”等心理判断,从内心对自身的自信心降低。另一方面,在长期服用道德增强药物后,增强者一旦停止药物的服用,就容易产生身体虚弱等症状。且随着药物的长期摄入,增强者可能需要不断增加药物的摄入剂量,才能达到最初的使用效果。从生命伦理学角度来说,这违背了不伤害的原则,很难得到伦理辩护。道德增强不仅不能解决世界所面临的危险困境,还可能给人类带来更大的灾难。[7]103
道德增强技术会增加人类社会安全的不确定性。人们往往因为“志趣相投”“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等相同的三观形成稳定的社会关系。道德增强有可能毁掉这种稳定的关系,比如一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男主人因为进行了道德增强,出于奉献精神把自己的钱财都捐给贫困儿童,这就使得原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艰难,家人的生活水平每况愈下,其家人也会产生不满情绪,很可能出现离婚后果。那么,这种道德增强下的社会是否有存在的必要?或许道德增强在整体上是向善的,但不一定是完全恰当的。此外,道德增强反对者还指出道德增强可能会损害公平性,比如在职场面试中,基于相同的笔试成绩和面试成绩,面试官会更倾向于选择道德高尚的人,而这个人之所以品德高尚,是因为他进行了道德增强,那么对于其他未增强的竞争者是否有失公正?他们又是否会做出不理智、甚至是报复社会的行为?除了增强和未增强者之间的冲突,优先增强者和后增强者之间也会产生冲突。优先得到增强的“道德超人”会产生增强鸿沟,破坏公平和社会秩序。[11]15
道格拉斯曾说道德增强是通过技术让增强的人的道德动机比过去更好,但道德增强下的这种道德动机是否来源于人类自身,这有待商榷。对人类进行道德增强,就相当于给所有的机器人设定同一个程序指令,如“不允许伤害人类”。那么人和机器的区别是什么呢?或者说人是机器吗?关于这个问题,丹皮尔在《科学史》中做出了回答。关于人是否为机器这一问题,主要有机械论和活力论两大阵营。一些实验生理学家和心理学家根据力学物理学和化学定律来解释生命现象,认为人(肉体和灵魂)是一架机器(像齿轮或滑轮的装置),如18 世纪中期、末期把哲学建立在牛顿的动力学基础上,此为机械论。而活力论者认为生命的活动不是力学、物理学、化学所能完全说明的,有一种为生物所特有的功能的配合或一体化,即主张有“非物质”(灵魂或意识)的因素支配生物体的活动。在几百年的发展中,机械论和活力论一直此消彼长。书中里奇的观点很好地从机械论和活力论两方面讲述了人是否为机器的问题。一方面,里奇说:“生命很奇怪地为其物理环境所制约,但在若干方面,又不依其环境为转移。”这就说明了人不是机器,虽然受物理环境影响,但还是有自己的能动。另一方面,里奇又说:“我们已有的知识几乎全部是机械的方法赐予的。”[12]这又说明人是机器。比如活力论者说:我的思想是能动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机械论者就可以反驳:你的知识、思维模式都是机械的,那么你所谓的能动,所谓的自己想出来的东西也应该是机械的。由此可见,机械论和活力论都归于失败,人是否为机器的问题不是简单的两方面就能解释清楚的。但事实上这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路,人与机器的区别在于意识,而这种意识常常表现为情感,情感是人类做出道德选择和判断的影响因素之一,人们会在不同的情境下做出或对或错的选择。当人与机器逐渐丧失了情感(意识)的区别性,那么人也就逐渐类似机器,逐渐将自我物化、可批量生产。因此,道德增强相当于给人类输入了统一的指令,所有的人都按照“同一”行事,虽然看似提高了人的素养,有利于社会的稳定,但实际上这是对人类犯错权利的剥夺,是标准化人类的行为。虽然从道德心理和神经科学研究角度来看,人的道德可以被物化,即可以运用生物或神经科学技术对道德进行改造,使人能够“不劳而获”地得到道德品质,从而改善自己的动机、情感和行为,变成“完人”。然而人无完人,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我们不难发现,不论是个人或是家国,只有在不断地犯错中,才会不断成长,继而强大。
当前,西方国家正在利用人工智能探索新的道德增强途径,一种道德人工智能体(MAI)。在其设计中,道德人工智能体充当“上帝机器”,具有道德环境监测、道德组织者、道德提示器和道德顾问四种角色功能。[13]85-88简单来说,该智能体能够帮助主人在面临道德选择时,提供一些道德参考建议,或协助用户设定和实现特定的道德目标。人类在人工智能时代愈发担忧的一个问题是“机器人会控制人类吗”,从MAI 的角度来说,机器人实现了对人类的控制。虽然MAI 是按照人类输入的程序规则来要求人类进行活动,但事实上,它通过程序要求对人的某些不当情感和行为进行提醒和校正时,它就已经控制了人类的情感和行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会习惯于依赖机器而不再做出自己的价值判断,这不是道德的增强,而是道德退化。
道德增强支持者们的主张之一是道德增强能够减少现在已有的或是未来有可能出现的道德伤害、威胁或者其他更严重的伤害,比如核战争、环境污染等。但首先要思考的是增强人类的道德水平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吗?恐怕不能。事实上,这些问题的出现很大程度上与道德无关,而是与经济、政治、宗教等方面有关,由十分复杂的原因引发,因此,即使增强了人的道德水平,对这些问题的解决也起不了根本作用。相反,人们往往谈之色变的核战争,想要消灭的核武器、大规模杀伤武器等,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全球伤害的产生,因为核武器的存在,所以人类畏惧,而不是因为道德的存在,所以人类向善。
更安全美好的世界太过遥远,我们无法进行评价,但我们可以提问:道德增强对人体是否安全?从后果论的角度来说,某一行为的道德正确性取决于该行为结果的好坏,即如果这个行为能够带给行动者最大幸福或最少痛苦,那么这种行为就应该具有道德合理性。由此,可以肯定的是道德增强对人体不够安全。众所周知,道德增强以生物医学、神经科学等技术为依托,而人体十分复杂(可具体表现为大脑的复杂性和个体的差异性),即使有先进的技术支持,也无法避免一些技术风险,更何况是发展中的技术设想;其次,我们也无法预知道德增强是否会带来一些副作用,如人们担心的情感缺失和情感混乱,这种“善变”会导致社会关系的不稳定;最后,道德增强是否会造成成瘾性。这种成瘾性表现在心理和身体两部分。心理上,人们不再严于律己,通过学习和感悟去做一个品德高尚的人,而是选择道德增强,无付出地获取,这种行为又是否符合道德标准?生理上,和诸多的其他药物一样,一旦脱离道德增强药物,人类的行为就变得不可控,整个人都有气无力、集中不了精神。并且随着身体对药物的适应性,人们会因为身体对药物的免疫,而不断增加剂量,以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最终超出可使用剂量威胁人们的安全。
道德增强一定会使世界变得更好,不进行道德增强一定会使世界陷入危机?未必。道格拉斯曾说善的动机不一定有善的结果,恶的动机也不一定有恶的结果。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位男士看到小女孩溺水,对其实施心脏复苏。这是善的动机。而后,该女孩的家人因为男子在实施救援过程中导致女孩胸骨骨折,于是将该男子告上法庭,此为恶的结果;同理,自私,作为一种非道德情感,常常被当作贬义词使用,但自私很可能只是个人进行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反应。从人类发展的角度来看,自私的动机能推动人类社会前进。人们常说万恶的资本家,但如果没有资本家的出现,我们仍旧“无私地生活”,一起劳作、一切共享,那么人类社会将很难发展得如此之快。
是否有更好的道德增强方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或许又很简单。很难在于未来的无限可能,简单在于抓住已有的最好方式。
尽管道德增强面临着诸如道德情感难以量化、道德心理的复杂性、道德多元化等一些无法逾越的困难,甚至会产生道德风险[14]59。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日新月异,道德增强技术的发展不可避免。面对这一现实的革命进程,我们不能盲目反对,也不能盲目接受。一方面,从人类的文明史来看,传统的道德教育方式是有效可行的、最主要的人类道德进化方式,不能因为出现了新的道德进化方式就试图抛弃传统的道德教育方式,这是激进且不明智的行为;另一方面,从道德增强技术的潜在风险来看,虽然道德增强技术确实能够增强人类的道德水平,但也不能一味地推崇它,要在发展进程中不断完善,改进其技术层面的缺陷。同时,人们对其伦理层面的谴责也十分关键,要想消除这种谴责很难成功,或者说很难一蹴而就。基于此,我们可以建立一种全新的开放的“传统道德教育方式+现代道德增强技术”的并存互补教育模式。虽然道德增强反对者们强调道德提升没有捷径可走。除了荆棘的道德进步之路之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4]151。但传统道德教育能够满足伦理上的需要,现代生物技术能够在传统道德教育无法涉及或干预效果差的方面进行补充,在这种共同作用下促进人类道德进化。
第一,要确保道德增强技术可靠发展,保证人类的整体性安全。
人们对道德增强技术有所抗拒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道德增强技术的不确定性。人们不确定该技术是否会对他们的整体安全造成影响,这种影响体现在人类肉体上的直接伤害,和思维、心理上的隐形伤害。但这种影响不能作为我们停止技术探索的理由,正如恩格斯强调:“在这个时代中,任何进步同时也是相对的退步,因为在这种进步中一些人的幸福和发展是通过另一些人的痛苦和受压抑而实现的”。[15]63马克思也预言:“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成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16]775因此,痛苦和变数是进步的必然条件,我们能做的只有减少进步过程中的痛苦,需要把物种整体安全的重要性和首要性的意识贯穿于技术发展的每一个环节。
第二,要保证人类具有充分的自主权利。
一方面,要从法律层面确保技术的安全性,确保技术的正规运用和实施之后的维权问题。另一方面,要从法律层面保证人们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自由选择是否进行道德增强,是否保留道德差异。虽然因为道德缺失已经引发许多严重的社会问题,但因为道德问题不仅是社会问题,更是个人问题,因此即使道德增强技术的可能性得到了证实,当社会对个体提出道德提升诉求时,也不可剥夺个体拒绝该诉求的权利。从道德进化规律来看,道德提升并不意味着要求所有人的道德水平处于绝对同一的水平,道德增强的初衷是道德水平的整体提高,所以道德水平的绝对同一是不实际且不自由的想法,道德的差异性才更为正确和有益。由此应规定人们具有且至少具有以下权利:一是选择何种道德增强手段的权利,即个人可以选择传统道德教育方式,也可以选择现代医学道德增强方式;二是选择何种现代道德增强技术,即个人可以选择医学道德增强方式,也可以选择道德人工智能体(MAI);三是选择何种方面的医学道德增强或道德人工智能体,即个人可以有选择地增强自己想要增强的部分,如爱情忠贞度;四是选择何种速度的医学道德增强或道德人工智能体,即个人可以选择见效快的方式,也可以选择较弱较慢的方式。
不论如何辩护,现代道德增强技术的运用都是把纯粹感性化为纯粹理性,再化为实践理性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对人类的自由、安全等方面造成影响,但历史潮流不可逆,即使它存在诸多问题,我们仍需正视它的优点。同样地,传统道德增强方式仍然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不能因为新方式的出现就摒弃它。基于此,要辩证地看待两种道德增强方式,将这两种方式有机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为当代道德增强服务。